第10节

    她淡淡地回应：“嗯，工作上的事。”
    “他最近有什么反常吗？”
    苏辰轻笑一声：“敬南哥，你想问什么？”
    徐敬南敛了眉目，只说： “辰辰，无论如何，不要委屈自己。”
    同样是一声“辰辰”，他的声音里透着不忍与关心，而徐敬东的声音却永远夹杂着冰冷的怒意。苏辰点了头，随即别开视线。
    委屈吗？从小，她就被家人捧在手心，没有一个人会让她受委屈，可是她觉得她这辈子的委屈都因为徐敬东而承受够了。
    鼻子有些发酸，但苏辰不允许自己在他面前哭出来，起身说道：“敬南哥，我去一下洗手间。”
    “嗯。”
    她的小动作没有逃得过徐敬南的眼睛，只是她不想提起，那他只能配合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多年前，徐敬南还挫败地苦恼他究竟是哪一点比不上徐敬东，但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他们之间的事，应该由他们自己解决。徐敬东再恨他也不该拿婚姻当儿戏，他只希望徐敬东对苏辰是有感情的，不要因为仇恨而遮蔽了自己的双眼。
    心下有些闷，徐敬南偏过头看向窗外，竟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姜萧骑着电动车，姜微坐在后座，戴着浅白色的针织帽，同样配色的围巾遮住了她大半张脸，竟有几分笨拙的可爱。
    看到这幅画面，徐敬南不经意间笑了，同时暗自惊讶他竟然在看不清脸型的情况下还能认出她。
    姜微在停车，姜萧伸长脖子看向餐厅方向，恰好与他的视线对上。姜萧眼睛一亮，向他招了招手，徐敬南下意识地抬起手回应，甚至还扬起了嘴角，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和蔼可亲。
    姜萧转过头后，徐敬南挥舞着的手顿了顿，这才后知后觉这样的动作太过幼稚，太不符合他的年龄以及气场。
    再看向那对姐弟时，姜萧正指着他，而姜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来，与他对视。明明隔着不近的距离，徐敬南却能看清她眼底的惊讶，因为他也同样惊讶。
    她的帽子和围巾还未摘除，看到他时只是略微垂头致意，徐敬南勾着一抹弧度回以笑意。
    姜微根本没仔细看他，便慌忙错开了视线。她其实是有点怕徐敬南的，他的眼神太过犀利，又高深莫测。本以为打过招呼也就算了，谁知姜萧忽然挣开了她的手，向着徐敬南的方向跑过去，她也只能跟过去。
    她不禁狐疑弟弟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识，还未找到答案，就听弟弟天真地问：“徐叔叔，您叫我？”
    “……”
    徐敬南笑了笑，“和姐姐来这里吃饭？”
    “嗯。”姜萧点点头，他自小就不怕生，更何况他对徐敬南有莫名的好感。
    姜微只想尽快拉着弟弟离开，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踌躇间她见到一个女人走了过来。米白色的双排扣大衣闲适地搭在肩上，温婉又雍容。
    “敬南哥，你的朋友？”苏辰刚从洗手间回来，就见徐敬南身边多了两个人。一个是稚嫩的小男孩，一个是……女人。
    她掩不住好奇，不禁打量起眼前站着的女人。一身宝蓝色裙摆款式的外套内搭连衣裙，毛茸茸的翻领设计凸显了几分俏皮，再搭配上长靴，青春洋溢却又不失优雅。
    苏辰暗自惊讶，毕竟能在徐敬南的身边见到女人，这几率太低了。
    徐敬南为他们作介绍，“微微，这是我的……大嫂。”原来，一直开不了口的称呼也不如想象中那么生疏。
    “这是姜微，我的朋友。这是她弟弟，姜萧。”徐敬南没有将姜微的身份定义为陆征的表侄女，而他想起之前在百货商场偶遇时，她也是这样向她的家人介绍他。
    苏辰还处在极度震惊中，她刚刚竟然从徐敬南口中听到了“大嫂”这个称呼，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如此郑重地称呼她。
    如愿以偿与徐敬东交往时，她故意逗徐敬南，“敬南哥，你以后可就要称呼我为‘大嫂’了！”
    徐敬南板着脸厉声拒绝，“绝不可能。”
    苏辰恍然意识到他此刻的这一声称呼，是在与她划清界限，只怕眼前的女人对他来说是特别的。
    姜微尴尬地站着，她最近似乎总是看到徐敬东和女人在一起的场景，一个是妹妹，一个是大嫂。他们一家人都这般亮眼，感觉和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徐敬南说：“微微，萧萧，既然遇上了，就坐下一起吃。”
    “……”姜微为难的刚要摆手拒绝，就见徐敬南已经招手吩咐服务员再多加两张椅子与餐具。
    苏辰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随即了然地笑了，徐敬南终于有了心上人。她吃得差不多了，也不方便打扰他们用餐，便先向徐敬南道了别，走之前眼神还意味深长地冲他挑了挑。
    走出餐厅时，苏辰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彩信，发件人是陆悠。即使她从未保存这个号码，但是这一串数字早就烂熟于心，每一次看到这11位数字，就代表着承受一次挑衅。
    她点开照片，画面中俨然是徐敬东酣睡的模样，额前发丝微乱，冷硬的侧脸线条变得柔和了些，眉间微微蹙起，苏辰甚至想透过屏幕替他抚平。
    即使心底再荒凉，笑容再苦涩，她还是将这张照片保存了下来，随即将彩信删除。
    ☆、第14章
    “你在做什么？”
    陆悠被他陡然响起的冷漠声音吓了一跳，连忙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收起来，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强装镇定地笑着，“没什么啊，你怎么醒了？”
    她的紧张与慌乱尽数落入徐敬东的眼中，他面无表情地夺过她的手机，翻看最新的使用记录，是信息一栏，最近联系人是她的闺蜜，其他毫无异常。
    徐敬东又翻到她的相册，她方才果然拍了他的照片，他淡淡地抬眸瞥她一眼，随即手指一动，点了删除，“这些小动作，我不希望再看到。”
    声线透着冷淡与漠然，警告的意味分明，陆悠不禁瘪了瘪嘴，委屈道：“我只是看你睡着的样子很性感，一时看得入了神便想拍下来。即使以后分开了，我也可以留作纪念。”
    “分开？”徐敬东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陆悠看出他的怒意，吐了吐舌，勾着他的手臂撒娇，“敬东，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们以后不会再分开的。”
    “我们什么时候重新在一起过？”他甩开她的手。
    陆悠被他忽变的神色与态度弄得一怔，小心翼翼地低声叫着：“敬东。”
    她轻咬着下嘴唇，泫然欲泣的模样竟让徐敬东联想起苏辰。苏辰即使委屈，也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只会躲闪，只会掩藏。心下一阵烦躁，他警告一句：“陆悠，不要再把我的怜悯当做武器，若不然，受伤的只会是你。”
    陆悠看着他离开，失落地跌进了沙发，两眼无神，茫然地呆滞着。
    徐敬东坐进车里，疲惫地揉着眉心，连夜开车回s市，刚才也只是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困意还十分浓厚。手机上没有任何一条来自苏辰的信息或是未接来电，她连何时回来，也不曾向他报备。
    昨晚，见到徐敬南一脸淡然，他失了理智，才会说出那些混账话故意激他。怒意过后，他甚至忘了考虑苏辰的感受，将她一个人丢在w市的酒店里。
    徐敬东蹙着眉，几番犹豫，还是拨出了她的号码，听着电话中的女声由“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变化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的耐心几乎耗尽。
    苏辰在闹脾气，徐敬东了然。最后，他给她发送了一条短信——在w市等我。
    ******
    “打扰你和苏小姐用餐，真的很不好意思。”姜微抱歉地开口。
    徐敬南倒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既然巧合遇上了，他就不会错过机会。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他还开起了玩笑，一本正经地说：“按照辈分来说，她算是你的婶婶。”
    “……”婶婶？姜微被这个称呼呛到，对着苏辰那张年轻又白皙的脸，她怎么可能叫得出口？
    姜萧坐在一边欢快地品尝着点心，也不在意身边的姐姐和叔叔在谈论些什么。方才一进餐厅，就见徐叔叔冲他招手，他才跑过来的。
    服务员将两份牛排端了上来，姜微想要先帮弟弟将牛排切好，却见徐敬南先一步将姜萧面前的牛排端到自己面前，还一派自然地说：“我来帮他切，你先吃。”
    这话自然是对姜微说的，她轻蹙着眉，心下产生了奇妙的感觉，一时口快，还不待反应，已经脱口而出：“你好像我爸爸。”
    “……”饶是徐敬南再淡定，也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姜微说得真诚，她想起了他们姐弟二人曾经与父亲一起吃牛排的场景，父亲也是这样为姜萧一块块切好。徐敬南这一举动正是像一位父亲一样，给予子女无微不至的关心。
    这话实在是不好接，徐敬南只是看了她一眼，又专注于切牛排。虽然面上未开口，但是心里却思量着，身份由朋友转化为亲人，也算是有了迅速的进展。
    然而，她提到父亲，徐敬南又不禁想起几年前见到她的场景。他记得她，而她似乎对他印象全无。也是，在那种情况下，她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又怎么可能注意到旁人？
    “最近我们似乎经常遇到。”徐敬南将牛排递给姜萧以后，漫不经心地随口一说。
    姜微的动作一顿，赧然地点头。
    他继续试探，“第一次遇见是在哪里？我倒记不清了。”
    “超市，萧萧不小心撞到你了。”姜微回应。
    “你们真的是在那时候才认识的啊！”姜萧听到自己的名字，摸了摸脑袋也插了一句，“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好久了！”
    “……”
    徐敬南只是笑，姜微尴尬的同时，发现他的笑容似乎变多了，不似外表看上去那么难以接近，而他笑起来很有分寸，既不夸张也能让人充分感受到他的真诚。
    餐后，姜微坚持自己付账，理由是徐敬南之前送了她一件衣服，这份人情她还没还，心里一直惦记着过意不去。
    徐敬南只淡淡地说：“看来我要再去挑一件衣服了。”
    “……”姜微听懂了，他的意思是如果这顿午餐由她付账，那么他会再买一件衣服送给她，于是她也不好意思再坚持。
    ******
    三人出了餐厅，姜萧忽然指着一边的车子，感叹道：“徐叔叔，你的车子好酷炫！”
    姜微无奈地笑了，小孩子看什么都稀奇，这句话，弟弟已经说过好几遍了。
    谁知，徐敬南竟然接过话茬，“萧萧想试试吗？”
    姜微立刻用眼神示意弟弟拒绝，他们该回家了。可是，姜萧似乎浑然不觉，甚至鼓起了掌，眼睛都发亮，声音清脆，“徐叔叔，我可以坐吗？”
    “当然。”
    姜微认为如果她再不说些什么，就来不及了，于是赶紧道：“徐叔叔，萧萧开玩笑的，我们出来蛮久了，该回家了。”
    “姐，你说好下午要带我去游乐园的。”
    “……”姜微倒是忘记了这一茬，被他堵得一时语塞，耐着性子说：“姐姐骑电动车带你去，不要麻烦徐叔叔了。”
    徐敬南看出她的逃避，只笑着回应：“不麻烦。”
    任谁都能听出来姜微此刻的犹豫不决是一种拒绝，她不信徐敬南这么聪明的人会听不出来，可是他居然装傻。于是权衡之下，姜微直接挑明：“徐叔叔，我们自己骑车去。”
    这话明显有几分生硬了，可是徐敬南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她不知所措，他说：“你坐过我的车，萧萧坐一下又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姜微就接收到弟弟不满的眼神，甚至连语调也变了，“姐！你怎么这样？”
    “……”徐敬南这么一说，反倒变成姜微的错，又不知该如何向弟弟解释。再回过神，他已经带着姜萧坐进了车里。
    姜微别无他法，只能拜托他：“徐叔叔，你们玩得尽兴，还要麻烦您晚上将萧萧送回来。”
    徐敬南眉眼一挑，“我们认识不到几天，你就放心将你的亲生弟弟单独交到我手上？你就不怕我拐卖儿童？”
    姜微眼角一抽，差点咳出声来，她很想问徐敬南一句，您是真的三十二岁吗？
    “是啊，姐姐，万一徐叔叔把我卖了怎么办？”姜萧坐在后座，到处抚摸车厢的同时，还不忘添油加醋。
    “……”
    徐敬南的眼里浸着笑意，“上车吧，电动车稍后我会派人给你送回去。”
    ******
    姜微与弟弟一同坐在后座，眼神却一直看向窗外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