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一个差点把她女儿撞成残废的弟弟，一群不着调的亲戚，她太了解她亲爱的老妈，对他会有好脸色才怪。
    “你妈妈没你这么不讲道理！”
    她不讲道理？好吧。许嫣心情低到谷底，懒得反驳了。
    “反正不会有什么圆满结局。”不如早分早好。“我们也确实不合适，不说别的，就是一餐简单的晚饭我都没办法煮得让你满意。”这一直让她觉得很挫败。
    “谁说我不满意了。”方醒像受到了极大的污蔑般，火大的反问。
    “你敢说你没有一点嫌弃？当我看不出来呀。”她沮丧地陈述事实。
    方醒看着她哑口无言，被说中了。
    她无声叹息，打算再接再励快点解决这事。
    方醒却抢先开口，“是有一点不习惯，但那不代表我会嫌弃。”他冷声说，在刻意压抑着怒意。
    不管了，不习惯就是不合适。
    许嫣沉默，想了想，又小声说道：“宁冬也是医生哎。”他的工作她基本不懂，偶尔他说起医院病人病情那些她都听得一头雾水的，两人之间没有共同的话题。若是宁冬的话就不一样了，“我觉得她挺好的……”
    “你想说什么。”话未完，方醒直接打断，声音平静得简直可怕。
    她一下噤声，很识相的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不说了，反正我已经决定好了，你爱谁谁吧，我对你有信心，你总能找到更好的。”
    她说完，双手抱着膝盖死盯着地下，决心不要再和他纠缠在这些问题。
    方醒也不说话了，只是静静看着她。
    周围一瞬间陷入沉寂，连空气都像凝固住。
    半晌，她听到他站起身离开的声音。她抬头，就见他拿着香烟走到阳台外。
    隔着落地玻璃窗，方醒背着对她，在从烟盒里掏烟，没几秒，他忽然烦躁地把烟连同打火机扔到了一边，然后便一直站着，望着寂静的夜景，一动不动。
    是把他惹烦了，大概也不想再理她吧。许嫣看着他独自一人的背影，预想中将要解脱的欢喜一丝也无，心里沉甸甸的，被沉重的不舍压得生疼，难受得要命。
    曾经她理想中的爱情是简单的两情相悦心意相通，两个人在一起，天气好时手牵手四处逛荡游玩或是窝在家里一起煮早餐晚餐，会为了一点小事大声的吵架也会在第二天和好，生气了打他捶他咬上两口，嬉笑怒骂可以随心所欲。
    可是遇上方醒，哪怕吵架时她都在担心会不会耽误了他的时间，更不忍看到他为这些事有一丁点的烦恼。
    这下更糟，还未离开，已经是满心满眼的舍不得，恨不得时间倒流至未说分手之前，她再拖几天。
    过了许久，许嫣开始后悔挑了这么个时间点，犹豫着要不要利落点自己先滚到外面睡沙发，方醒无声无息又进来，径直在她面前坐下。
    依然是紧抿着唇面带愠色。她连忙弱弱地开口：“你不要生我的气了，我们好聚好散好不好？”给她留下一点美好回忆嘛，不要到最后记住的是他生气时的样子。
    方醒闻言，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而后垂下眼脸，默然不语。
    片刻他抬眼看向她，神色已冷静下来，让人看不出情绪。
    “如果你真的担心你父母不同意，明天给他们电话号码我，我和他们谈。”他对着她认真说道。
    “啊？”许嫣愣住。
    他在外面默默站了大半天是在想这事？
    “既然你认为这是个重要问题，那趁早解决了。”他没理她的呆傻模样，径直往下说：“周末不去度假了，我会约他们出来正式见面。”
    ……
    “不，不用谈。”她呐呐说道，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是该说如你所愿的吗，他要见她家人？
    这算什么，见家长，可她刚刚在说的明明是分手啊。
    “为什么，你不是怕他们反对？。”他问。
    她摇头，还没想好措辞。
    方醒双眸沉静，注视着她，良久，忽而淡声说道：“因为你所说的问题并没有严重到无法解决，不是你要分手的理由，是你为了分手找的借口，是吗。”他在陈述，用的肯定句。
    然后静默，只是看着她，像在等她的解释。
    许嫣心里波澜又起，连忙撇开眼，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是又怎样。”烦死了他，知道还不赶紧让她走，摆着这么一副诚心挽回绝不答应的样子是什么意思。她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都快要动摇了，还给不给活路走。
    鼻子很不争气的开始泛酸，她有些烦躁，“就分手吧，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真的，你不用再可怜我，我求你了。” 她顾不上他会生气，尽挑伤感情的说。
    方醒死死盯着她，半晌，却是懊恼又无奈的叹道，“我预感这个错误会被你抓住念上一辈子。”
    谁要念一辈子了。她咬着唇，不语。
    方醒伸手，握住她的手臂想让她转过头来面对他，她抱着膝盖垂眼看地下，就是不抬头。
    他也不恼，顿了几秒，淡淡说道：“分手不是我要的结果，所以从这一刻起，你不用再提了。”
    语气轻淡却不容置疑。她是真不知道他想怎样，反正他就是不会听她的，不愿意顺着她一回。
    许嫣委屈得不行，好费劲咬着唇，努力压下从心里一涌而上的不忿与苦涩。
    “告诉我真正的原因。”方醒看着她，语气软了些，却仍是一贯的强势，“除去宁冬，我想不出其他。”
    “不是她。”她有些烦躁的摇头。
    “嗯。”他微微沉吟，信了她的说法，接着又说：“我有信心可以说服你爸妈，你相信我。”
    “那又如何，你爸爸妈妈呢，你那些家人呢，他们会同意吗。”她几乎想朝他吼出声。
    总是她一个人在在意，在意他，在意他家人的看法，在意许许多多，翻来覆去的害怕着他们可能没有的未来。而他是完全不担心的，她知道，因为他不会去考虑这些问题，他没有想过要和她牵手到最后天长地久。
    “他们会同意。”方醒沉静说道，没有被她越来越不稳定的情绪所影响，“从小到大，只要是我喜欢的我想要的，他们从来不会有任何意见。”
    “是。”许嫣胡乱点头，几乎要笑了。什么事在他看来都是简单容易的，似乎一点困难也无。“你说得可真简单。”
    她扯着嘴角真的笑了，笑到一半，却蓦然顿住，一下僵直了背。“你刚才说什么？”她好像听到了某个字眼，可她刚光顾着生气去了，并不是很确定。
    “我说，他们会同意。”方醒看着她的眼睛，一句一字，清晰明白的重复了一遍，像怕她不相信般极之慎重。
    “不是这句。”她摇头，心慌着急。
    “嗯？”方醒不明所以，垂下眼眸思索一会，不大确定的说道：“只要是我喜欢的…我想要的……”他说着，忽然明白过来，猛然抬眼看向她。
    许嫣咬着唇，眼巴巴等着他解释一下这句话。
    方醒有些不敢相信的，盯着她看了好几秒，最后无奈的叹了一声。“许嫣，你真是……”
    他伸手揉她的头发，再开口时冷静全然消失不见，已经隐隐要抓狂了，“我喜欢的，我喜欢你，你连这都不知道吗。”
    ☆、第七十七章
    不知道，他又不说，她怎么会知道。
    许嫣委屈得想大声反驳回去，可一不小心眨了下眼，眼泪跑了出来，接连不断的瞬间模糊了双眼。她气势全无，连忙埋头进膝盖里，先哭了再说。
    “有时候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方醒看着她，仍有些没好气的，“显而易见的事实不是吗，还是你以为随便哪个人都可以住进我家，睡在我身边？”
    他似乎是生气了，语气有点差。许嫣眼泪流得更凶了。这算什么事，明明是他冷酷得要死从来不肯对她说一声喜欢，怎现在变得好像是她的错一样，那句可怜是谁说的啊，难不成在他的字典里可怜是喜欢的意思啊，他好意思这么理直气壮。
    “我就不用问都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方醒顿了顿，继续说道，“非得要说出来才算吗。”
    毛线啦，她的生活就是以他为中心的，每天都在他身上费尽心思事事以他为主，掏心掏肺的她都要唾弃自己了。他要敢说不知道她对他的感情，她会气死。可是他对她是怎样的想法，她真的不懂。他给她的提示太少了，约等于无。
    许嫣抱着膝盖，仍然在无声哭着。源源不断无法控制的眼泪让她的脸颊和手臂湿成一片，那模样很狼狈，但她顾不上了。
    方醒念了几句，看她哭得昏天暗地的，也不再说话，就静静坐在她面前。她能感觉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半晌，他大大叹了一声，很无奈的。
    “好了你……”他开口说话，更加无奈，一边从旁边拿了毛巾凑到她脸颊边，试图给她擦眼泪。
    许嫣才不理他，抽出手摸索着从他手里抢过毛巾，她捂住脸，干脆转身趴到了地毯上继续哭。他说他喜欢她，他说他家人会同意，他说要去见她爸妈。一些原本只当他是随口说出的话，现在她才敢去相信。
    方醒挪到她身侧，静默一阵，伸出手轻轻拍抚她后背。“别哭了。”他柔声说道。
    许嫣听到他的声音，勉强忍住的眼泪又夺眶而出。都是他这破性格，又冷又闷，多说两句话都像要了他命似的，实在折磨人。要不是她够坚强且死不知悔改，早就哭着回家找妈妈啦。
    她埋怨着，委屈又欢喜。于是一时哭一时笑的，完全没有办法正常思考，只能用毛巾死死捂住脸，尽情让那些满溢在心里开心的难过的无处宣泄的情绪随着眼泪流出来。
    “喂……你也太能哭了。”方醒有些嫌弃的说，手上动作却依然温柔，像哄小孩一样，一下一下拍抚着。
    “天生的泪点低！”她哽咽着回了句。然后胡乱擦了擦眼泪，坐起来问他：“这能治的吗？”她真诚的向他这位专业人士询问，衷心希望能有治疗这一毛病的良方。
    方醒没理她，一手扶住她肩膀不让她躲开，一手拿过毛巾给她擦眼泪。
    眼角脸颊到脖颈边，满满都是泪痕。她一动不动，睁着红红双眼看着他，任柔软的毛巾在她脸上游移。方醒垂着眼眸，专注仔细的把她整理干净后，伸手拨了拨她额前被眼泪浸湿的头发，把它们撩到了她耳后。
    而后终于，他抬眼对上她眼眸。
    “所以，你是为了这事要和我闹…分手？”说到那两字时，他微皱起眉头，像是觉得不可思议。
    许嫣忽然就有点心虚。
    这是很严重的事情不是吗，假如他不喜欢她，那她赖在他身边有何意义呢，她在意这事很正常的好吗。可被他这么看着，她渐渐分不清对错，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小事化大无理取闹了。
    正义总是站在他那一边的，当他敛着眉认真的质疑一件事时，哪怕她原本决心满满立场坚定，也会随着他而动摇。太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许嫣想了想，决定把那些心虚先通通赶走。
    “我只是不确定，这么久了，我都不能确定你是怎么想的。”她嗫嚅着，对他坦白了长久以来的不安，“你也许是同情我，也许只是习惯了。”总之怎么看，他对她都没有多深刻的感情。
    “我怕随便出现一点什么事我们就会……所以我想何不干脆一点，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嘛。”她犹豫着，断断续续把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你也没多在乎我，连别的男人约我去看电影你都可以叫我去。”
    “我是睡糊涂了……”方醒一下子坐直了想要解释。
    她摇摇头，不想纠结这事。“那时我觉得有点累，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跟你在一起。”如果注定这段感情会结束，她累得只想在那刻就和他一刀两断，再自己躲起来伤心难过。说她懦弱逃避也好，她是真的害怕了。
    许嫣咬着下唇，最后慎重的告诉他：“我是轻易说分手了，但这是你的错你知道吗。”就别那样看着她了，好像她说了分手是多不可原谅的事一样。
    “嗯。”方醒垂眸，片刻后抬眼看向她，认真说道：“是我错了。”
    眼里是歉意和诚恳，认错态度良好得不行。
    没想到他这么大方坦然的就认了，她一时愣住，还想说的几句埋怨也忘了。
    方醒静静看着她，顿了好一会，才又开口：“忘记我之前说过的话，不是什么可怜，那只是我当时的想法。”他慢慢说道，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像是要她好好听清楚明白，“现在是，我想和你好好在一起，我喜欢有你在我身边。”
    这突如其来的勉强算是表白的话。许嫣眼眶发热，险些又要哭出来。
    半小时前她还急着逃离这里。可是此刻，他这样专注凝视着她，说喜欢有她在身边。好吧，之前所有的委屈难过都无所谓了。
    她探身往前环抱住他，赶在眼泪流出来之际，埋头在他胸前，然后便不想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