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节
苏俊山道,“阿白,你去忙吧,我跟你娘说会儿话。”苏白:我还一肚子话没说呢。
隔天,苏白他爹就被朝廷正名了,苏俊山做为土家族的代表得了朝廷封的正二品散秩大臣,当然,朝廷也着重对苏俊山的忠心表示了赞赏。蜀中地接云藏,此次将蜀王府连根拔起,还得到少数民族朋友的襄助。
说蜀王谋反真不是假的,大批兵械被朝廷自蜀中运回帝都。
先有了地位,身份就不是难事了。
苏白别说是突然蹦出个亲爹,他就是突然蹦出个祖宗来,也没人笑话他了。正二品,虽说只是虚衔,也体面的很。而后,苏俊山自己就把家里的事说清楚了,他颇有口才,说得那叫一个感人肺腑,小皇帝接着就把苏先生的诰命赏了下来。
与苏俊山一并受赏的还有楚将军,见着楚将军,饶是苏白也有些见了鬼的感觉。穆瑜感叹,“先帝之远见,古之未有,只是委屈楚氏一门。”
楚将军连忙道,“老臣深受先帝大恩,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穆瑜的意思,是想楚将军在御林军任职,楚将军这等年纪,他儿子是特务头子,他哪里敢接这作死的差使,连忙自称老迈,不堪驱使,力辞了陛下的好意,强烈要求致仕养老。穆瑜便给楚将军在原职上升了一级,在正一品位子上致仕。
赵勇回家说了苏俊山的事,凌氏就震惊的了不得,道,“原来苏白的父亲还在哪?”
“可不是,在蜀中还立下功劳,听说是土家寨子的头领,陛下赐苏大人正二品散秩大臣,虽是虚衔,体面是真的。苏先生也得了诰命。”
凌氏良久才消化这个消息,又同丈夫打听半日,问明因果缘由,叹道,“先生这也是苦尽甘来了。”
赵勇这才说了楚家的事。
凌氏瞪大眼睛,“这么说,楚家都没事?”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先死后生啊!跟谁学的?一个师傅教的吧。
“是啊。”赵勇说不出心中什么滋味。
凌氏张张嘴,最终道,“这也是人家的好事……”真是的,没事装什么死啊!
赵勇道,“这事别当着长卿的面儿说。”
凌氏没好气,“我不说她就不知道了?”
“那也少说。”赵勇道,“楚家平安,是楚家的喜事,与咱家不相干。”
“我知道。”凌氏现在也没兴趣跟这种好不好一家子装死的人家扯上关系,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什么时候再死一回。到时死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是不是装的!
凌 氏心下别扭,道,“赶明儿我得去庙里上柱香拜拜,看看长卿是不是命里犯小人!当初死求白赖的非要跟咱家长卿定亲,我可不是高攀他家!楚家不愿意,谁还能强 扭着他们!亲事早早定好,日子也算好了,咔嚓一家子死了!让咱们长卿伤心了多久!就是假死,你提早说一声,要不提前把亲事明明白白的退了,长卿也不至于耽 搁到二十上嫁到夏家去!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遇到这家人!哪怕楚家如今更进一步,成了侯府,凌氏也忍不住暴发了,气的眼圈儿泛红。
赵勇连忙安抚住凌氏,道,“长卿还没说什么,你倒这样。行了,事情都过去了,说这个有什么用。待长卿身子大安,另寻一门好亲事也不难。”
“她那个脾气,伤心也不见得叫人看出来。”凌氏擦擦眼泪,心下发狠,“嫁就嫁比楚家强百倍的!”
赵勇好生劝了妻子几句,这才去衙门当差。
有时,你越是不想见谁,谁越会出现。
赵勇当差,中午都是家里差忠心的管事给他送饭过去,到晚上回家,没什么应酬的话,一家子在老太太屋里用饭。
正吃饭呢,忠襄侯来访。
凌氏刚想说,别去理他。赵勇道,“我去看看。”
凌氏只得起身,唤丫环端来温茶服侍赵勇漱过口,赵勇道,“你陪着老太太继续吃吧,我去去就来。”
赵老太太道,“去吧,这么晚了,兴许是有什么事也说不定。”既无缘分,也不必把关系弄坏。这人哪……
赵蓉不着痕迹的打量赵长卿一眼,赵长卿恍若未觉,慢调斯理的拆着一只鱼头……
楚渝前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提亲,把赵勇惊的说不出话。赵勇道,“侯爷正当显贵,小女蒲柳之姿,门不当户不对的……”再说,这万一你家又什么时候去装死……赵勇实在怕了楚家。
楚渝说的恳切,“赵叔,我是真心的。这些年,我并没有娶妻,我心里,还念着卿妹妹。”
赵勇道,“上次长卿中毒的事,多亏了你带来解药,我还没谢你。你也知道,她身子还未大安,之前许多糟心事,暂时还没想过这事。”
楚渝道,“正好我来照顾她。”
赵勇始终觉着,两人缘分不够,何况,楚渝这个年纪尚无妻室,又是家中独子,以后子嗣传承之事断不能少的。赵勇刚要回绝,楚渝道,“赵叔,起码让我问问卿妹妹的意思。”
“侯爷不如先回去,我问一问长卿,之后给你回复,如何?”赵勇是个实在人,何况楚渝也不算不熟,他索性直接说了,道,“长卿与夏家和离,主要就是因子嗣的原因,侯爷这等身份,不是我谦虚,的确有几分不相宜的。”
楚渝道,“我知道她与夏家的事,我并不介意。”
赵勇道,“亲事是两个家族的事。”你不介意,你爹你娘呢?
楚渝道,“这些年,我几经生死。我既来求亲,家里便不会反对,赵叔什么时候给我个准信儿,我请我父亲过来。”
赵勇只得应下。
楚渝想与赵长卿见一面,天有些晚了,也未说出口,便告辞了。
赵勇回去并未提及此事,赵老太太也没多问,道,“我也要歇了,厨下给你留着菜,别忘了吃。”
赵 勇与妻子回到自己院里方说起楚渝提亲的事来,凌氏倒没似早上暴发时那样骂楚家个狗血淋头,她想了想,心下烦躁,“不成。楚渝一把年纪都没娶妻,定要着急生 儿子的。长卿偏生……不成,还是算了。我看长卿对他没那个意思,你看咱们说楚家的事,她根本一句话都不说的。”
“还是问长卿一声,成与不成的,她年纪不小了,又惯来作主的,她说出来,两相清楚。楚家也可再去寻别的亲事,别耽搁了人家。”
“也好。”
第二日,凌氏问过赵长卿,与丈夫道,“果然是不愿意的,就算了吧。你去跟楚公子说,他现在是侯爷了,什么天仙美人都能娶,咱们盼他顺顺遂遂的,跟长卿的事还是算了。”
倒是年前凌二太太跟着儿子来赵家送年礼,又里里外外的将赵蓉赞美的了一番,拍了凌氏半日马屁,直把凌氏拍欢喜了,凌二太太方开口道,“不瞒妹妹,我有件心事,存在心里很久了,想要跟妹妹商量。”
凌 氏只作未知,凌二太太素来能屈能伸的性子,掩唇笑道,“不为别的,为了孩子们的事。阿腾这个犟种,先时不懂事,他早就很愿意阿蓉,偏生嘴笨,不知道怎么 说,更兼在帝都做官,想在妹妹面前问个安都不能。男孩子长大了,心事也不愿意跟做娘的说。还是我死逼了他问,他方承认是想着阿蓉的。”凌二太太眉开眼笑, “妹妹说,这要不是天生的缘分,我与妹妹是至亲,阿腾阿蓉都是咱们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的孩子。不说别的,我看阿蓉就如同自己的闺女,妹妹待阿腾何尝不像 自己儿子呢。妹妹,你要是看阿腾还成,我就厚着脸皮跟妹妹提亲了。”
凌氏听凌二太太花言巧语,心下却是透亮的,凌腾先时对长卿有 意时是什么光景,有事没事的往赵家凑,嘴里总是“卿妹妹长、卿妹妹短”的。如今说凌腾对赵蓉有意,赵家来帝都这些日子,凌腾倒是时常过来,只是何曾提起过 赵蓉半句。凌氏心下暗叹,念着赵蓉这些年的痴心,笑对凌二太太道,“这亲事,说是父母之命,可也没有不叫儿女知道的。孩子们打小相熟,这是好事,只是,我 还得问问阿蓉,才能给二嫂准信儿。”
凌二太太自觉十拿九稳,笑,“那我就等妹妹的好消息了。”
凌二太太又问,“长卿不在家?”自从赵长卿成了一品诰命,凌二太太仿佛换了个人,又仿佛得了失忆症一般将先前她对不住赵长卿的事尽忘,亲热的了不得,就是出门也常是“我们外甥女长、我们外甥女”短的与人臭显摆,好像得了诰命的人是她自己似的。
凌氏笑,“去苏先生那里了。”
凌二太太立刻又来了精神,“诶,妹妹,我听外头人说,苏探花的爹找着了,还被封了大官儿,叫什么大臣来着。”说的好像人家苏白的父亲以前是丢了的。
说到这个,凌氏也挺八卦,倒也替苏先生高兴,道,“当初刚一见着苏先生,我就觉着苏先生与咱们不大一样。”
凌二太太道,“可不是么,文绉绉的模样。”
凌氏笑,“苏先生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这句话,其实是苏俊山的心里话。找媳妇容易么,好容易费尽心机找了一个,没两年把人得罪走了。他再找到妻子时,儿子都老大了,还得憋着不敢相认,容易么?
苏俊山觉着自己才是苦尽甘来的那一位。
赵长卿听说了苏俊山的事,苏先生叫她过去说话,她想着,正好也去问问先生到底怎么个来龙去脉。赵长卿到时,并未见到苏俊山,苏先生道,“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或是楚渝有什么事不想他见你也说不定。”
赵长卿尚不明原由,笑,“这有何相干?”
“师徒两个惯会鬼鬼祟祟的,不必理会他们。”苏先生的逻辑素来清楚,对赵长卿道,“以前我跟你说过,觉着欧阳青峰仿似我认识的一位故人。说来可笑,他就是苏白的生父,我一时没认出来。”
赵长卿只是微惊,反应过来亦不觉奇怪,道,“当初我几次见林大人也未认出他是忠襄侯来。”不亲眼所见,绝不相信世间有此精妙易容术。
苏先生一摆手,“不说他们,我隔壁住的是刑部一位李郎中,要致仕回老家,想处理了宅子,你要不要?与我这宅子的格局差不多。”
“那可好。”赵长卿笑,“什么时候我过去瞧瞧,若合适,我就买下来,以后住得也近。”如今一家子住着亲近,以后长宇娶了媳妇,总在娘家住着不是常法,赵长卿自然要早做打算。
“阿白与他家极熟,今天就方便,我让阿白陪咱们去。”
李 郎中太太是个颇为客气的人,尤其这几年与苏家相处的不错,道,“这宅子是一来帝都就置下来的,转眼住了大半辈子。家里子弟没人在帝都,放着荒废未免可惜。 就是着家仆看管,一则每年也要花销,二则,宅子哪,越住越有人味儿。这临走,我跟老爷商量了,还是要寻个懂得打理宅子的人托付,哪怕少要几两银子,人也得 可靠。”
李太太请苏先生与赵长卿游园,园子里每株花每棵草,李太太都说得上来历,每块山石每道篱墙,都有出处。有这样的主人,可见平日对宅子的用心,赵长卿看得满意,她对花木亦有了解,很能与李太太说得上话,两家当天就定下来了,三千五百两,李家过两个月就腾宅子。
楚渝听说赵长卿买宅子的消息,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欧阳青峰,不,如今他又用回了苏俊山的旧名,苏俊山道,“你这样拖着不是个法。”
楚渝打算借一下前人的经验,问,“师傅,你是怎么与苏先生和好的。”
苏俊山眼睛向上,拿出把牛吹上天的本领,道,“哪里用和好?以前她是没认出我来,我把真容真貌一亮,阿白他娘那眼泪刷就下来了,哭着喊着再不许我抛下她离开。”
楚渝直接消化不良,他是早知自家师傅老底的,道,“先生没嫌你这张脸不好看?”
苏俊山鄙视弟子,“男人重要的是内涵!学识!本事!绣花枕头好看,有啥用!”
楚渝直接觉着与自己师傅无法交流。
楚渝想着总要创造个与赵长卿相见的机会,也好解释一下先时的事,奈何赵长卿不大常出门,直至过年,也没等到时机。
楚夫人道,“要不要给赵家备些年礼?”
楚渝道,“还是备上一份,我过去瞧瞧。”
楚夫人发间花白,早无先前贵妇人的威风,只余平静与安然。哪怕如今在帝都,她出门的时候也少,问儿子,“人家赵姑娘是不是不大愿意啊?”
楚渝还怪自信的,“没有的事,卿妹妹或者是有些害羞。”
楚夫人道,“咱家也是有苦衷的,你好生与人家赵姑娘说一说,她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年前咱们去庙里给你妹妹做个道场,你记着些。”
“母亲放心,我已经打发人去庙里说了。”
不论是悲是喜,时光匆匆而过,年下凌氏还念叨了远在老家的长子一番,转眼便是上元节,这是皇帝登基后第一个万寿节,又是宋太后的千秋,自然大贺。
赵家的女眷头上都有诰命,还有资格去宫里朝拜给宋太后祝寿,只是诰命品级不一样,站的地方也不同,赵长卿在最顶级的诰命圈子里,见到了楚夫人。这还是十余年后第一次相见,楚夫人老的赵长卿一时没敢认,楚夫人笑,“我是老的你认不出了,你是长大了。”
赵长卿道,“人都有老的那一日,宁静淡泊比什么都美。”
楚夫人有心替儿子说两句话,只是场合不对,便与赵长卿闲话几句,就到了进去请安的时辰。
宋太后格外问了问赵长卿的身体,得知她身子大安,道,“公主时常念叨赵夫人,既然夫人身子已好,节后来宫里继续做公主的先生吧。”
赵长卿自然应是。
五公主一身大红衣裳,跟个红包包似的,还朝赵长卿眨眨眼。赵长卿不禁浅笑。
待领过宴,上元节正日子是在宫里赏的灯。灯市一共五天,翌日晚上,赵长卿带着弟妹出去赏灯。灯市上的灯,绝不能与宫里精工细作的比,只是却多了几分人气。这样热闹的夜晚,人人脸上带着笑,自己也会高兴起来。
赵长喜买了七八个灯回去给家里人看,还分出来,这个是给母亲的,那个是给父亲的,这个是给祖母的,那个是给大姐姐的……总之,一家子都想到了。童言稚语,能把人的眼泪笑出来。
凌氏笑,“一看就知道,从小不存财。”
赵老太太笑,“长喜多周到哪,一家子都想到了。”
赵长喜对赵蓉道,“二姐姐,你不与我们去,灯市可热闹啦!外头的元宵也好吃,比家里的味儿好!是不是,二哥?二哥吃了三碗元宵!”
赵长宇正是要面子的年岁,道,“那一碗还没你的拳头大,我吃三碗怎么啦!”说得他好像饭桶一样。
赵长喜比了比自己的小嫩拳头,认真的说,“是我两个拳头的样子。”
赵长宇不想理她。
过了上元节,凌氏问赵蓉,“阿腾的亲事,你到底愿不愿意,总要给你二舅母那里一个准信儿。”以往愿意的了不得,怎么如今人家愿意了,她这里又拿捏上了。
赵蓉道,“什么时候表哥有空,请他过来,我想亲自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