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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节

    她想起了女儿,她想起了女儿临终前让她好好保护和辅佐二皇子的话。还有可怜的二皇子,他已经失了圣心,如果连宣国公府都不支持他了,他该怎么办。
    不,她决不同意,也绝不答应宣国公府放弃二皇子。当初让赵婳进东宫就是个错误,是她的错,是她在引狼入室。而这次,她绝对不会让赵婳得逞的,哪怕毁了赵婳和三皇子都在所不惜。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七八月的天气,白天仍然是让人热得受不了,直到傍晚的时候,才能感受到一些凉气。
    二皇子走在御花园里,有些漫无目的的走着。
    这是自从皇帝和他的那一番谈话之后,他第一次走出门来。他是嫡长子,以前他想当太子,也认为自己应该就是太子,所以做什么事,不管做得好也好,做得坏也好,可总算有一个目标。而后来,他隐隐感觉到了父皇已经在慢慢放弃她了,他心里虽然恐慌,但只要父皇没有说出来,他就只当自己还是有希望的,继续朝着那个方向努力。
    直到一个月前父皇对他的一番谈话,彻底破灭了他的期望。希望幻灭的感觉,总是不那么好受的,等回了宫以后,他便将自己关在自己的宫里,整天整天的练字。不过不练字,他都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发泄心里那种恐惧又绝望的感觉。
    可是再难以接受的事情,等发生之后,他也还是不得不接受的。而这半个月来,他也慢慢的接受了自己这辈子都与太子之位无缘的事实。
    太监劝他出来走一走,可是等到出来后,偌大的一个皇宫,他又觉得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所以只能漫无目的的在御花园里慢慢走着。
    御花园里种了各种各样的花卉,百花争艳、姹紫嫣红,景致怡人。但二皇子却没有多少的心情欣赏,直到他远远的听到一个女子悦耳的声音:“……这山茶十八学士,一般又分为红十八学士、粉十八学士和白十八学士,因它花瓣轮数多为十八轮,顾称它为十八学士。十八学士是茶花中的珍品,极难养活。我在家中时曾养过这种花,花了两年的功夫也才养活了那么一株……”
    二皇子循着声音望过去,正好看到站在御花园里的两株十八学士前的三皇子和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子。
    那女子面容雅致、神态温娴,此时正手摸着那两株十八学士的花瓣上,张望着与二皇子说着些什么。
    二皇子有些惊愕,只觉得隔得远大约是自己看错了什么,于是转头问身边的太监道:“今日是宣国公府的谁进宫了吗?”
    太监有些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二皇子的脸色,然后才开口道:“是宣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进宫了,去了临华宫拜见宁妃娘娘。”
    二皇子有些不可置信,又像是早已料到如此,过了好一会之后,才漏出又自嘲又苦笑的面容来。
    自从那件事情之后,无论是外祖母还是外祖父,或者是舅舅们,都没有再进宫来见过他了。不止是他们,就是以前一直追随在他身边的表哥赵仲安,也都很久很久没有找过他了。但这种时候,他的舅母,宣国公世子夫人却成了宁妃的常客。
    有些东西不应该去想,只要一想,便容易觉得伤情。他于宣国公府,其实也就这样而已。
    他身边的太监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然后问道:“二殿下,可要过去跟三皇子殿下打声招呼?”
    二皇子摇了摇头,然后道:“不了,我们走吧。”说完便先转头,沿着原路返回过去。
    而在这时,正在听自己这位表妹说花经听得有些打瞌睡的二皇子强忍着睡意,用力的挣了睁眼,张眼时,却正好看见已经慢慢走远的二皇子。
    三皇子有些疑惑,正想要喊二皇子一声,而这时候,荣姐儿却又抬起头来,目光凄凄的望着三皇子道:“三殿下是不是不喜欢我说这些养花养草的事?”
    三皇子对养花弄草的确是没有多少兴趣的,他也分不清茶花分多少品种,这十八学士还有红、粉、白三种颜色。只是这位算不上熟悉的表妹却仿佛对这些很熟稔,御花园里的花,随便指一株,她都能头头是道的说出点名堂或典故来。
    其实他心里知道母妃和宣国公世子夫人在打什么主意,这位叫荣姐儿的表妹大概也是知道的,所以当母妃让他带着她来逛御花园时,她大约是想在他面前卖弄一些,便格外喜欢说起这些花的典故来。
    他心里很有些不耐烦,只是他向来心软,就像他明明不赞同母妃做的这些事情,但只要她一露出伤心的神色来时,心里对她有再多的不满都心软了下去,然后违心的答应她做这些事情。而此时他看着荣姐儿脸上失望的表情时,他同样也有了些不忍,最后笑了一下开口道:“怎么会呢,表妹说的这些其实挺有趣的,我以前可从来没听说过呢。”
    荣姐儿像是送了一口气般,笑着道:“这就好,我还以为三殿下不爱听这些,倒害得我好一阵的忐忑。”
    她虽然话这样说,但多少看得出来三皇子对她说的这些没有多少兴趣的,所以转而说起其他的事情来。
    三皇子也只能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上几句话。直到四皇子的太监禄子匆匆的赶来,见到他,才像是终于松口气般的停了下来,然后道:“三殿下,您真是让奴才好一阵的好找。四殿下跟您约好了今天比赛马球的,结果却是找不到您的人。四殿下让奴才来找您,让您马球服快点去马球场呢,说比赛就要开始了。”
    三皇子也像是终于解脱了般,对禄子道:“你去跟四弟说,我这就去。”他说完又转头看向荣姐儿,然后有些犹豫的道:“荣表妹,你看……”
    荣姐儿十分温柔的笑了笑,表现得十分善解人意的道:“既然三殿下和四殿下要去打马球,那等一下我自己回娘娘宫里吧。”
    三皇子道:“我让阿庆送你回去。”
    荣姐儿道:“那就多谢三殿下了。”
    三皇子转头对着身边的太监吩咐了几句,然后对荣姐儿又致意了一下,接着便匆匆走了。
    荣姐儿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凝固起来。她看得出来,三皇子并不喜欢他,陪着她,全是看在宁妃的面子上。
    荣姐儿叹了一口气,接着转身走了。等回到临华宫,正看到宁妃和自己的母亲正在说着什么,母亲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宁妃脸上笑了起来,身边五公主和宫女也跟着笑。
    见到她回来,赵婳抬起头有些奇怪的问她道:“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旭儿呢?”
    荣姐儿笑了笑,然后走过去行了个礼,接着道:“回娘娘,刚刚四殿下的人来将三殿下叫去了,说是约好了要一起去打马球。”
    赵婳听着,脸上的表情未变,只是眼神终是慢慢的冷了起来。屋里原本融洽的气氛,也渐渐有些凝固起来。
    赵樊氏看向赵婳的脸,接着便在心里小小的叹了一口气。宁妃跟贵妃不和,三皇子和四皇子却好得可以同穿一条裤子。她真不知道,宣国公府选择扶持三皇子有没有做错。
    赵婳心情不好,赵樊氏擅长察言观色,坐了没多久也就带着女儿告辞了。
    等她们一走,却是五公主最先将不满发泄了出来,道:“我们在这里一心一意的为三哥,三哥自己却总还是和四弟搅合在一起,跟玉福宫也亲近,也不想想他们对他是不是真心的。真不知道四弟究竟是母妃你生的,还是玉福宫的那个女人生的。”
    赵婳最不喜欢别人提起三皇子跟玉福宫亲近的事实,闻言低头看了五公主一眼,眼里警告的意味浓厚。
    五公主上次被罚抄经书罚怕了,见了她的样子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不满的扭过头去。
    而另一边,马球场里。
    穿着红色的马球服,头上绑着红带的四皇子看着三皇子已经换好了马球服走过来,笑着道:“怎么样,我这个兄弟够义气吧,救你于水火之中。”
    三皇子笑着道:“谢谢四弟了。”说完踩着马镫跃身上马。
    四皇子将马球棒扛到肩上,大笑着对他道:“怎么样,你母妃给你相的媳妇好看吗?”
    说着又故作可惜的笑着道:“可惜了,我母妃说要等到我十六岁才给我相媳妇,要不然我也能带着我媳妇儿逛御花园去。”眼里揶揄的意味十分浓。
    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已经多少知晓儿女之事了,听到四皇子这样说,三皇子的脸上有些红了起来,不满的瞪着四皇子道:“四弟。”
    四皇子哈哈的笑起来,然后骑着马走远了,一边骑一边用马球杆往地上一挑,便将地上的一个马球打到三皇子的身上去了。
    三皇子看着笑得张扬的四皇子,心情也跟着变得愉快起来,然后笑了笑,也骑着马跟上去了。
    而在马球场的边上,皇帝背着手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两个追逐的身影,也跟着露出淡淡的笑意来。
    他身后的郑恩小声的询问他道:“皇上,要不要……”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皇帝便举起手摆了摆,道:“让他们兄弟两个自己玩去,我去了他们难免不自在。”说完转身走了,往玉福宫的方向走去。
    皇帝走进玉福宫的时候,殿里三公主正在跟徐莺说着话。
    屋里三公主有些不喜的道:“……赵庶母妃在打什么主意,只怕满宫里没人不知道的了,她也不知羞,拿三弟的亲事当买卖呢。还是三弟最可怜,夹在父皇和赵庶母妃两边,左右为难。”说着顿了顿,又道:“宣国公府的人也让人看不上眼,二哥是他们的亲外孙或亲外甥呢,说放弃就放弃了。他们这样子搅腾,父皇也不管管。”
    三公主倒不是为二皇子抱不平,说实话,其实她是不怎么喜欢二皇子的,又多疑又阴郁,特别是他做出利用巫蛊之事陷害四皇子的事情来。只是比起二皇子,宣国公府的行为更加令她不齿罢了。
    徐莺道:“你父皇现在是根本将宣国公府当无物了,所以懒得跟它生气跟他计较罢了。你父皇以前对宣国公府厌恶归厌恶,但看在二皇子的份上,多多少少还是想挽救,所以会对它们生气、恼怒、恨其不争。可是现在你看,你父皇是连生气都懒得生气了,他们不做什么还好,万一做了什么,你父皇对他们可不会手软了。”
    大约宣国公府是身在局中,所以有些东西总是看不清楚。他们一直以为二皇子是依靠他们呢,但实际上,是他们在依靠二皇子。以前哪怕他们犯了错,皇上看在二皇子的面子上,皇上对他们大都是警告、小惩大诫。可如今,皇帝放弃了让二皇子继承皇位,皇帝对他们可不会再有以前的忍耐度。
    若他们一直安分守己还好,皇帝是个念旧情的人,毕竟是自己的岳家呢,皇帝会容许保持如今的富贵。可偏偏他们还作死的,见二皇子不成了,竟然马上就抛弃了二皇子又另外去扶持了三皇子……徐莺摇了摇头,现在是朝中事多,皇上没能腾出手来,等他腾出手来,就该是宣国公府倒霉的时候了。
    屋里的声音安静了下来,三公主和徐莺都没有再说话。外面皇帝却有一种复杂的情绪,他并不恼莺莺看穿了他的心事,只是觉得,无论宣国公府也好赵婳也好,自诩聪明,其实反不如平时傻傻无知的莺莺看得清楚。这大概就是大智若愚吧。
    皇帝叹了一口气,正要抬脚进去,结果屋里却传来三公主惊喜的一声:“呀,七弟居然会走路了。”
    徐莺也惊喜道:“哪儿呢,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三公主道:“我看见了,七弟刚才是走了两步。只不过走了两步他跟着就一屁股坐下来了。”说着像是抱起了七皇子,哄着他道:“七弟,七弟,来,再走两步给母妃看一看。”
    皇帝也跟着会心的浅笑起来,接着便抬脚走了进去。
    屋里七皇子正被三公主扶着站了起来,三公主正哄着他走,七皇子却将身子扭得跟麻花一样,脑袋还用力的摇了摇,仿佛是在拒绝。
    七皇子是最先看到皇帝的,张着手对着皇帝,喊了两声:“房房。”
    三公主抬起头来,紧接着也看到了皇帝,高兴的喊了一声:“父皇。”然后却是将扶着的七皇子给忘记了,手上一松,七皇子迈着小短腿走了出去,结果刚走了两步,噗通的一声又蹲坐了下来。
    他大约是还闹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摔倒,一脸疑惑的抬起头看看徐莺,又看看三公主,最后又看看皇帝。那转头晃脑呆呆傻傻的模样,看得徐莺和三公主都笑了起来。
    皇帝也笑了起来,伸手将坐在地上的七皇子抱了起来,亲了亲他的脸问道:“晔儿摔疼了没有?”
    七皇子一见有人关心,立即撒起娇来,皱着眉头道:“呜呜,呜呜。”这是喊疼的意思。
    皇帝又笑着亲了亲他道:“我们晔儿是小男子汉,不怕疼。”
    七皇子大概是听懂了,没敢再撒娇,但脸上眉头却还是皱皱的。
    徐莺也没有站起来行礼,看着皇帝和七皇子,只是温柔的笑,见到皇帝走过来,将身边的位置挪了挪让给了他一部分。
    皇帝逗了一会七皇子,三公主也凑到皇帝身边,趴到他大腿上,眉眼弯弯的和皇帝说着话。皇帝刮了刮她的鼻头,说到高兴处开怀大笑起来。说了有半刻钟的功夫,然后皇帝将七皇子塞给了三公主,道:“抱着你弟弟下去玩吧。”
    三公主知道父皇这是与母妃有话要说,笑着将七皇子抱走了。
    等三公主和七皇子走后,皇帝脸上的高兴之色慢慢淡去,却是露出几分愁色来。
    徐莺见了不由问道:“皇上怎么了,看着好像不高兴?”
    皇帝揉了揉额头,抓了抓徐莺的手道:“大兴等几个地方闹蝗灾,我准备明日去看看灾情。”
    今年算得上是皇帝登基以来,最不好的年景。六七月分的时候,南边和黄河下游发洪涝灾害,淹没了大片良田,灾民成倍增长。这种时候,发洪涝的几个县镇还发生了瘟疫,有几个村甚至出现了天花。而北边呢,则是因为几个月没有下雨,干旱得出现蝗灾。
    徐莺听说,已经有大片的灾民在往京城里涌了。五城兵马司的人怕这些人灾民涌进京城来会扰乱秩序,更怕他们身上有从南边带过来的疫病,将病情传染到京城来,所以将这些人拦在了城外不许进来。皇帝令人在城外做了棚区专门安置涌到京城来的灾民,又派了专人前去管理赈济。
    但听到皇帝说要亲自去大兴,徐莺还是有些惊讶的,不过很快也接受了下来,问道:“皇上要去多久?”
    皇帝道:“四五天吧。”
    徐莺“哦”了一声,然后又问道:“那要不要给皇上收拾行李?”
    皇帝点了点头,然后道:“我这次打算微服出巡,你让人给我备几套常服就好,不用收拾太多。”
    徐莺道:“好。”
    徐莺见皇帝依旧是一脸愁色的样子,不由劝问道:“皇上还在担心灾民啊?”
    皇帝叹了一口气,然后道:“以前我当太子时,每每听太傅讲到□□将天下治理得国富民昌,海清图宴时,我便在心里发誓,以后我当了皇帝,一定要做得跟□□一样,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四海昌盛。如今想来,比起□□,我不足的地方有许多。”
    徐莺道:“皇上何必这样想,皇上已经做得很好了。何况这次洪涝和蝗灾都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皇上赈灾及时,已经救下了许多百姓了。百姓心里一定感激你这个好皇帝呢。”
    皇帝叹道:“但愿如此吧。”
    说完不在说话,只是握着徐莺的手靠着榻上。”
    ☆、第一百九十六章
    皇帝去大兴视察农桑事,因为南边和北边都受灾,又有大批难民往京城涌入,京中的气氛也显得有些低迷起来。
    不管是大臣王孙,或者是内外命妇都好,心里不管是怎么想的,但表面上都俱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见面都要叹一句“可怜了那些受灾的百姓。”
    至于宴请娱乐之类的,在这种时候,除非是想要找死,要不然也不会大张旗鼓的办的。有好些号称行善积德的人家,已经在城外开设粥棚和医棚,给逃灾来的难民施粥送药了。连好些身在内宅的贵女千金们,也弄了些名目出来,为今年灾民募捐。这其中就有皇后的亲侄女,魏国公府嫡出的沈二小姐。
    魏国公府现在团花锦簇,魏国公府的嫡小姐,自然也是京中贵女里头的头一份。这位沈二小姐今年虽然才十二岁,却很是忧国忧民,听到说南边北边都在受灾,便发动常一起玩的闺中姐妹们弄了一个募捐,又道:“如今南边洪灾,北边又是旱灾,许多灾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很是让人怜悯。我们年纪小,能做的有限,但能献出多少,总归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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