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出去吧。”秘书出去后将门带上,沈城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钢笔,嘴角一弯,今天天气真不错,是个打靶的好日子——
党旗和沈城约在她公司附近的一家西餐厅,她故意迟了十分钟才到,沈城已坐在那儿等候,算他还有点绅士风度,没甩脸走人。
“对不起,迟了。”党旗没什么诚意地道了歉,沈城也不甚在意,了然于心地说:“迟到是小姐们的国际惯例,不用道歉。”
拐着弯儿骂人是吧?谁小姐,你全家女性才小姐们!党旗出师不利,又不能明着骂回去,心里气得吐血,同时也打起十分精神,并不断提醒自己,对面坐着的这个家伙十分难缠,得仔细应付。
党旗开门见山:“想必沈老板一定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找你。”
“先点餐吧,想吃什么?”沈城招来服务生,将菜单递到党旗面前,将她打来的球不软不硬地偏飞了出去。
开局还没两下党旗就深深感觉到沈城的阴险狡猾,对付他跟对付周颂玉完全不是一个路子。
周颂玉在她面前表现向来直接,心情好就不要脸,生气了就摆臭脸,而沈城则是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温不火,看似对你挺客气,但又让你有一种完全不被他放在眼里的感觉,真真让人上火。
党旗忍着火点了一份三文鱼沙拉,沈城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给自己点了一份法式蜗牛和五分熟的菲力牛排。
“来点红酒如何?”沈城询问道。
党旗气绝,她就点了一份沙拉喝毛线红酒,他倒是惬意啊,前餐正餐一样不少,还有心情喝红酒,是不是吃饭了再来点饭后甜点,完成一整套法式大餐?
“不用了,您随意。”
沈城点完了将菜单还给服务生,服务生有些犹豫地开口道:“这位小姐只点了一份三文鱼沙拉对吗,需要点主食吗?”
十分钟内被叫了两次小姐,党旗不爽到家了,喝了口柠檬水压了压火,冷静地说道:“不用了,谢谢。”
“减肥?”沈城笑问。
她看起来已经胖到需要减肥了吗?到底会不会说人话?
党旗敷衍道:“没胃口。”
“怀孕了?”
怀你妹!她真的想掀桌走人了,什么不温不火,骨子里和周颂玉一样都是贱格,气死人不偿命那种,物以类聚,难怪会做兄弟。
“你想太多了。”
沈城耸耸肩,“真遗憾。”
“……”她是找他来闲聊家常的吗?他们很熟吗?
“我就不绕弯子了,我今天找你就是为了代善的事。让她找你谈判是我的主意,有什么你冲我来,她什么都不懂,如果她做了什么唐突了你,我替她向你道歉。但你对她做了什么,我也需要你给我一个说法。”
沈城玩味地打量着党旗,看她这老母鸡护小鸡似的姿态,想不到代善那个小傻妞倒有个义气的姐妹,可那又怎么样?
“她已经成年了,不需要监护人,你觉得我需要给你什么说法?”沈城将皮球又踢了回去,这招他最擅长了。
党旗不断劝说自己要冷静,不能发火,仔细斟酌了一下,说:“她的确成年了,法律上也不需要监护人,但从情感上来说,作为她的好朋友,她现在有了麻烦,甚至麻烦的源头或多或少还跟我有关,那我就不能坐视不管。准确地说,我不是需要你的什么说法,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拍的那些照片怎么才肯销毁?”
“如果你是担心那些照片给她带来什么麻烦,那完全没必要,想必她和你说过了,只要她安分守己,我什么也不会做,所以销毁不销毁意义不大。而且你也清楚,就算销毁了照片,我要是真想动她,根本不需要那些所谓的照片,不是吗?”
党旗深吸一口气,克制自己不上前撕烂这人渣的嘴巴,他说的这些屁话能糊弄住代善,可糊弄不了她。
“正如你说的,如果她有什么小动作,必然逃不过你的法眼,你想弄她轻而易举。既然如此,那不如卖我一个面子,你把那些照片销毁,我让她把你弟弟的那些照片也全删了,绝不备份,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她走她的独木桥,两不相干,可以吗?”
沈城笑了:“卖你面子?党小姐难不成以为我现在出现在这里是卖了你的面子?怎么,我们很熟吗?”
党旗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这王八蛋居然把之前她心里的话送还给了她,他在讽刺她吗?气死她了。
“好,我承认你今天答应我的邀约是卖了周颂玉的面子,有一就能有二,不如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件事对你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为何就不能放人一马呢?”党旗忍气吞声道。
这时服务生将餐车推了过来,将餐盘分别放到各自面前,又给沈城倒了小半杯红酒,却听沈城说:“给这位小姐也倒一杯。”
党旗又想说不用,但沈城笑看着她,话到嘴边最终咽了回去,什么也没说。
“两位请慢用。”
沈城举起酒杯晃了晃,对着党旗说:“cheers!”
“cheers!”党旗举杯碰了一下,其实她心里更想说的是“去死”!
“能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吗?”沈城忽然又转回到刚刚的话题。
党旗愣了一下,沈城提醒道:“好人——”
“……”这个混蛋逗她玩儿呢是吧,太贱了!但为了代善她豁出去了,甚至面带笑颜地又重复了一遍:“您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大有有大量,以前多有得罪的地方还希望您别放在心上,别跟我们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女子一般计较。照片的事请您高抬贵手,我们也向您保证不会再有任何纠缠。”
沈城点点头,似乎很是享受她这般恭维,等她说完了这才开口道:“你知道你和代善最大的区别在哪儿吗?”
她和代善又不是一个爹妈生的,哪哪儿都是区别,他想说她没代善单纯?哼,代善那不是单纯是单蠢,不然她这会儿也用不着在这儿对他低三下四。
“还请指教。”党旗如此回道。
沈城放下酒杯,道:“其实你刚才说那些话奉承我的时候心里一直在骂我吧?”
知道就好!党旗不做声。
他也没要她回答,继续道:“明明心里在骂我混蛋,嘴上却要夸我是好人,这种感觉是不是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犯堵又吐不出来?”
“我的感觉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同意了我的提议。”她这辈子都没像今天这样忍辱负重过,早晚有一天她要一雪前耻,他最好别犯在她手里!
“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放弃了。”沈城淡淡地说道。
党旗想起上次在夜色翡冷翠聚会,他让人叫她过去见面,她没睬他,难不成他说的机会就是指那一次?
“那次是我失礼了,我道歉,如果你觉得丢了面子不解恨,那么你要我做什么,悉听尊便,还请你放代善一马。”
沈城嘲讽地看着她,笑道:“你是不是笃定你是老六的女人,我就不会对你怎么样?悉听尊便?呵,你确定你输得起吗?”
人渣啊人渣,以前一直觉得周颂玉渣,果然没有对比就不知道人外有人,渣外有渣,相比之下她男人简直可爱到爆,对面这厮讨厌至极。
“你说得对,我输不起,看来今天谈不拢了,我很失败。你放心,这件事跟周颂玉没关系,我不会吹什么枕边风让你们兄弟阋墙,我也没那个能耐。至于代善,你最好恪守承诺,否则拼了命我也不会放过你,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跟她有任何瓜葛,她玩不起。我吃饱了,你慢用。”
党旗站起身准备离开,沈城却不紧不慢地切着牛排,头都没抬地说道:“这么快就放弃了?姐妹情深也不过如此——”
她今天是不是不做点什么就太让人瞧不起了?
抄起桌上的喝剩下的红酒杯,手一抬想泼他脸上,但不是谁都能当电视女主角的,临了还是怂了,只是把酒尽数倒在了他的牛排上,让你吃!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她就是窝里狠,敢对代善凶,敢让周颂玉滚,全都是仗着他们对她的爱和包容。对于别人而言,她屁都不是,所以她不能无所顾忌地放肆。她决定了,以后要对他们好一点。
泼完红酒,党旗拿了包趾高气昂地结账去了,在沈城眼中,大概就是不敢面对后果而灰溜溜地跑了。
收银台那边含糊不清,一会儿说不用结,一会儿说已经结过了,党旗算是明白了,敢情这里也是人家的地盘,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假客气了,反正她也没吃到什么,倒是吃了一肚子的气,丢了一百块钱算是那盘沙拉的钱,走人了。
沈城也不管她,继续吃那盘被泼了红酒的牛排,彷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吃完了牛排,沈城心情甚好。
党旗和代善最大的区别就是——如果代善有周颂玉这样的靠山,那今天代善一定敢直接把红酒泼他脸上,那小傻子就是典型的狐假虎威。
想起手机里那几张所谓的“裸照”,女人都是不经吓的,他不过是逗逗代善,想不到那小傻子还附赠了一场大戏给他,哦,不,也许是两场,呵——
☆、第五十二章 发泄失败
“李经理,这照片是刚刚那位小姐不小心丢下的,怎么处理啊?”
服务生不确定地问着领班经理,如果是一般的客人,遗落了东西他们会代为保管,有联系方式的直接联系失主,没有联系方式的会等待失主过来自行认领。
虽然这照片算不得多贵重,但和这位客人同桌的客人,他虽然不清楚什么身份,且看领班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想来必是什么重要人物,干这行没点眼力价的话,得罪人被炒鱿鱼是分分钟的事。
领班经理看了眼照片,些许泛黄的照片表明已经有了年头,照片上是一对三十多岁模样的夫妇穿着婚纱西服,后面的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儿张开双臂俯靠在夫妇身上,笑得一脸灿烂,幸福溢于言表。
尽管照片上的小女孩儿还很稚嫩,但仍旧能一眼看出就是刚刚和沈总一起吃饭的小姐,而这穿西服和婚纱的应该是她的父母,通常人们只有自己最珍惜的照片才会随身携带。
只是刚刚那位小姐和沈总似乎闹了些不愉快,领班有些拿不准,想了想,还是交代道:“妥善保管好,那位小姐很可能会回来找,务必将照片原璧归赵。”
“什么照片?”
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沈城着实让人吓了一跳,不过领班很快就镇定下来,简单明了地说明了情况。
“拿来我看看。”沈城大手一伸,照片很快被递到他手上。
本以为是她和老六的亲密照,拿来当消遣的,谁知不过是普通的全家照,这个他可没那个兴致专程还给她,正要将照片丢回去,手却突然顿住了,难道竟是——
沈城收回了照片,面上的表情忽然间凝重起来,领班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又不敢出声细问,只能恭敬地将沈城送了出去。
司机看老板神色不太对,默默将车上的音乐关了,助理亦是大气不敢吭地安静坐在副驾驶座,跟司机交换了下眼神,各自噤声。
沈城低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照片,照片上的女人他已经二十多年没有见过了,尽管那时他还小,但他还是依稀记得她的样子,温暖的笑容,轻柔的嗓音,谁都看不出这样一副柔弱的身躯下竟藏着那样刚毅的性格和决绝的心。
他不会认错的,一定是她。
从她消失的那一年起,便很少有人敢在家里提起,渐渐,她成了沈家的禁忌,她的一切彷佛都从沈家销声匿迹了,渐渐,人们似乎也就把她给忘了。
可他没有忘,他也知道,沈家的所有人都没有忘,只是不能说,只是不敢问,只是假装将她遗忘了。
他见过母亲侧面打听她的消息时父亲的大发雷霆,他也见过老太太独自在房里捧着旧相册偷偷抹眼泪。那一刻他甚至是恨她的,为什么要抛弃这个家,为什么要让这么多人跟着难过伤心,他们是她的至亲,不是吗?
五指收拢,青筋暴露,手中的相片被捏成一团,沈城无法形容此时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取消今天一切行程,回大院。”
司机听从吩咐地立即将车调了头,他只是一个司机,老板要去哪儿就去哪儿,他不需要问为什么。
助理虽然头疼,但行程这东西对老板来说向来随心所欲惯了,老板都不怕得罪人,他个小助理又什么怕的,最多被对方心里骂几句,不疼不痒的。
再说这边党旗极其郁闷地回了公司,上午因着老想着中午和沈城见面的事,工作上不由犯了点不大不小的错误,下午被miss杨叫进办公室又挨了一顿批,坏事儿扎堆挤,党旗的心情顿时当到谷底。
晚上跟周颂玉一起吃饭时,老有一种冲动想把他骂一顿,都交的什么狐朋狗友,但之前又跟沈城放了大话,再来确实没他什么事儿,她骂他完全就是故意找茬发泄。
这种反复纠结的心态只会让自己更郁闷,山珍海味放在面前也没什么食欲,可中午就吃了点沙拉,肚子又饿,这种想吃吃不下的感觉让人十分暴躁。
忍了半天,最终还是在周颂玉硬给她夹了一筷子菠菜时爆发了,筷子一扔,“我说了我讨厌菠菜!讨厌,懂不懂?你吃你的,能不能别管我!”
“你不如直接说讨厌我得了。”
他承认他是故意的,他知道她不喜欢吃菠菜,他就是想看看她到底还能憋多久。
看见她时她就吊丧着一张脸,他又不是瞎子,能不知道她心情不好?吃饭时那筷子在饭碗里捣来捣去,没事儿偷瞄他一眼,欲言又止,表情跟便秘似的,就她这直来直去的性格真不知道能藏住什么秘密。
党旗被他一堵,又觉得有些对不起他,还说要对他好点的,顿时气势又下来了,支支吾吾地说:“我什么时候说讨厌你了……刚才是我不对,我没控制好情绪。”
“你没这么说,但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我真的让你这么讨厌?”周颂玉放下筷子,看着她,淡淡地说道。
完了,这是要生气的节奏,她这还没找茬骂他呢,她就反过来被质问了,这被告转眼成原告了,她都懵了。
“我说了是我的问题,今天心情不好,工作上出了点差错,被批评了。对不起,我不应该将工作上的负面情绪带回家,下次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