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节

    印天池确实对那边的战况颇为牵挂，事不宜迟，化龙离去。
    然而当他显身主战场，看到展现在眼前的景象，忽然感觉心力皆疲惫。
    偌大的战场上，几十万天兵列入魔界大军之中，弟子以及全体天将站到夜悲音的宝座后方。换言之，仙界除了刚到场的他，所有人皆沦为魔界的傀儡。
    从高处俯瞰此情此景，魔界方，浩浩荡荡百万雄师，仙界方，孤身一人。
    这便是魔帝一定要让夜悲音重生的原因，只要拥有蛊惑神智的禁忌之术，论它天神再忠心，也会被迫成为他魔界的侩子手！
    这一仗，已不是仙界有几成胜算的问题，而是一定输！
    “夜悲音”缓缓地展开双臂，讥笑道，“印天池，本殿相信你有能力降服在场每一位，可惜的是，这其中不止魔族众生，还有你的朋友，同僚，属下，以及朝夕相处的弟子们，你该如何下手呢？”
    印天池暗自攥拳，方才与常三爷交手时，常三爷将一个重要的消息转告于他——冷冰漩，也就是霸翎翎，正是魔帝的发妻。
    所以他会在第一时间擒获冷冰璇以备不时之需，不过，是否可以作为交换天将的条件，他心中还真没有把握。
    “冷冰璇与数千位邪神也在本尊手中，你又作何打算？”
    正如印天池所料，“夜悲音”连眉头都未皱一下，便若无其事地给出答案。
    “要杀要剐，随你喜欢。”
    听罢，天涯鸟暗自一怔，悄声道，“帝后她也在其中，请您三思啊……”
    “成王败寇！这是她的命，怪得了谁？”
    天涯鸟本想再替帝后争取一下，“她”已扬手制止。
    印天池遥望茫茫人海，似笑非笑道，“一个只会躲在女人身体里耀武扬威的男人，本尊真不知晓他在得意个什么？”
    此时，印詟彦姗姗来迟，毅然决然地站到父亲的身旁，他望向浩如烟海的魔界队伍，不由嗔目结舌。
    “好家伙，娘的法术果然可怕，转眼间全成了魔界的兵。”
    “夜悲音”看向倒戈的印詟彦，并未为之讶异。
    “既然印詟彦已然背叛魔界，想必你也应该从他口中，清清楚楚地知晓我与悲音的关系，所以印天池，不必浪费口舌激怒于我，我原本就是一个可以为了胜利，无所不用其极之人，在此战终结之前，我不会让你找到我的本体。”
    印天池冷笑，双手蓄气，气体源源不断地凝聚于双手之间，突然之间，他将一个巨大无比的金色飞盘打上天际！
    飞盘在半空中无限扩大，犹如一张无边无际的大网，将仙界保护其中！
    “只要我活着，你休想攻入天庭！”
    见状，“夜悲音”确实稍显惊讶，因为支撑如此庞大的防护结界，需要无穷的真气，印天池分明受到魔龙封印的束缚，所以真气从何而来？
    “印天池，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你的人皆在本殿手中，而本殿的人，随你处置，你凭哪一点与我耗？！”
    印天池不屑一笑，反诘道，“你说凭什么？你已经拥有战无不胜的军事力量，也拥有无界之神的禁术，要说没人可以再阻止你了吧？然而，你为何还要千方百计地控制于我？——不就是因为只有我可以打入九重天吗？！”
    九重天乃是佛门境地，佛光普照法力无边，也是距离天最近的，最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土。简而言之，即使仙界沦陷，即使夜悲音可以利用禁术令诸神俯首称臣，但是，未必可以将九重天攻陷。
    九重天如若存在，弘扬真善美的源头便依然存在，光芒依然存在，魔界等同未能获得真正的统一。因此，魔帝需要一把武器，一般足以将九重天击碎的利器！
    那把利器，便是印天池，也只有他可以将九重天夷为平地。
    “她”攥得骨节咯吱作响，俘获全天下又如何，只差一个印天池！
    可是，印天池为何偏偏这般难以降服？！
    “印天池你给本殿听好！从明日开始，本殿每日皆会在此地进行大屠杀，要将仙界之人，一个一个地凌迟处死！切记，本殿会杀到你自愿替本殿效命为止！你最好回去考虑清楚！”
    魔界之门在“她”身旁显现，“她”怒然转身，化作蛟龙，飞入魔界之门。
    邪神紧随其后，押送仙界大军，相继返回魔界。
    常三爷走在队尾，望向一筹莫展的印天池，欲言又止，踏入魔界之门。
    印天池扫视尸横满地的战场，虽然累得不想说话，但是脑子还不能休息……魔帝心狠手辣，一定会说到做到。
    印詟彦也是精疲力竭，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望向雾蒙蒙的天，道，“爹，您要相信娘，娘虽然又傻又爱哭，但是为了您的安危，娘真敢与所有人为敌，这其中也包括魔帝。”
    印天池一笑付之，心存侥幸只会让他摇摆不定，他不奢望了，真的。
    他平躺在儿子身旁，疲惫地吐出几个字，“如今仙界就剩下咱爷俩儿，你愿与爹战斗到最后一刻吗？”
    印詟彦侧头相望，紧紧捂住爹的手掌，颇显无奈地耸下肩，“谁让我姓印呢？不陪你死扛就是逆子了吧？唉。”
    印天池猛地坐起身，快速揉乱儿子的头发，“你可知晓当你投奔魔界之时我有多难过？连你爹都敢骗，混小子！”
    印詟彦瞬间发型全乱，原地翻滚依旧躲不开爹的“魔掌”。
    他恍然发现，爹要幼稚起来，跟娘倒是真配呢！
    父子俩爽朗的笑声蔓延在残垣断壁之间，挤出来的这一点点轻松与愉悦，更显弥足珍贵。
    魔界，魔殿——
    夜悲音刚刚脱离魔帝的控制，便抓起匕首刺向自己的胸口！
    魔帝面无表情地注视她，只见伤口慢慢愈合。
    “本帝不让你死，你岂能如愿？”
    她瘫坐在地抓紧发根，怎么办，一旦魔帝下令大屠杀，擎轩怎么办？！
    摊开颤抖的双手，泪水扑簌簌地淌在掌心……擎轩曾说，天都不允许她伤害自己，所以老太爷，您为何要让夜悲音这个恶魔重生啊？！难道连您也要放弃仙界吗？！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不能让魔帝得逞！
    反击，必须反击！
    ☆、第212章
    345、仙魔大战（二）
    夜入三更，印天池望向熟睡的儿子，只身一人离开寝宫。此时的仙界，已然失去往昔的繁荣与安逸，周遭可以用荒凉冷清来形容。每座大殿前只有稀疏几位天兵在看守。没有参加战役的文官们倒是幸免于难，不过想到目前的局势，无不对印天池冷眼相向。
    倘若不是他协助夜悲音重生，玉帝不会身负重伤；倘若不是他放虎归山，一百万天兵不会死的死伤的伤、其余的成为俘虏，而天将与仙女更不会变成阶下囚。
    非议声不绝于耳，印天池选择置若罔闻，不曾想，印詟彦突然显身，怒斥道，“你们叨叨够了没？！就因为我爹是三界第一战神就必须永保仙界太平？一旦失利，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了？！你们最好给我搞搞清楚，仙界不是我爹一个人的！你们也有捍卫领土的使命，唧唧歪歪指责我爹有用吗？！”
    月女神冷笑，道，“仙界分工不同，有文官也有武官，文官也要冲锋陷阵的话，还要你们这些武官作甚？！何况仙界会沦落到这般田地，皆是拜你娘所赐！”
    “你们恨我娘简直是毫无道理！魔帝既然想让我娘重生，他便会想尽办法！要说起来，魔帝运筹帷幄、机关算尽，显然！头脑确实比你们强太多了！而且他的心思没有白费，距离成功仅剩一步之遥！所以你们不去恨幕后主使，反而憎恨我娘这一枚棋子作甚？！”
    “詟彦，这没你的事儿。”印天池压低声线。
    “您让我说完我马上滚，”他环视四周，又道，“你们模糊焦点的目的……令我不得不怀疑，就是为了将全部责任推卸到我爹头上吧？如今仙界就剩下这么两半个能打的神仙，你们依旧不去商讨挽救对策，居然还有闲工夫在这儿冷嘲热讽颠倒黑白？我看这事儿吧，仙界被灭纯属活该！”
    “印詟彦！”印天池命儿子闭嘴。
    印詟彦自从跟随爹返回天界，便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白眼，他早就想开骂了！
    “爹！这些神仙就是活得逸在受不得一点变故！咱们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累得跟死狗一样，回来还要忍受他们的冷言冷语，还能不能团结点了？！”
    “行了！守护仙界原本就是爹的职责，如今满目疮痍爹当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就让众仙发几句牢骚能少几块肉怎么的？”印天池眉头紧蹙，命儿子回房休息。
    待印詟彦歪七扭八地滚远，印天池伫立高台，摆出平日里嫌少出现在他脸上的威严，当七彩光芒笼罩全场，诸仙不敢再造次，逐一跪地行大礼。
    他正色道，“明日估计又是一场恶仗，仙界是否会沦陷本尊实难确保，但是任由天塌地陷，照耀凡间之光绝对不能断，滋养万物之风云雷电一个都不能少，四季照常循环！所有文官听命，戴上各自法器，一刻钟后在此地集合，本尊护送尔等前往九重天。”
    众仙领命，老夏神拎着酒壶，第一个等待原地，扬声对众人喊道，“老仙没啥可收拾的，你们的速度也快些，别总让印上仙着急！”
    印天池面朝老夏神俯首，“这一别不知是否有缘再见，您要多保重。”
    老夏神揉掉下眼角的老泪，喟叹道，“其实我们心知肚明，你在竭尽所能挽救仙界，其实你儿子说得也没错，仙界如今大难临头，绝非一个人的过错，安逸才是罪魁祸首！若能逃过此劫，必须好好反思啊。”
    月女神手持法器返回，落瑄仙子抱着熟睡的蘑菇紧随其后。
    印天池抚了抚蘑菇的小脸，“他的伤势如何了？”
    自从蘑菇被夜悲音打伤之后，神智一直昏昏沉沉。
    “回禀上仙，已无大碍，只是这魔龙封印……”
    印天池暗自吐口气，“本尊只能承诺，尽力而为。”
    这时，月女神欠身致歉，道，“小神并非恶意针对于您，只怪自己法术不精帮不上忙，还望上仙恕罪。
    “仙界是我们共同的家园，只要我印天池还一口气，便不会让黑暗之手伸向仙界，替本尊好好照顾那几位年迈的天神。”
    月女神拭去眼泪，望向他那张美如冠玉的脸庞，忽然搂住他，发自肺腑地叮嘱道，“上仙也要保重身体。”
    印天池礼貌性地拍了下她的脊背，挥去惆怅，调侃道，“你少气本尊，本尊的身体便好得很。”
    “再也不敢了，小神定会谨守职责，即使魔界大军攻入九重天，我也会坚持到最后一刻。”
    印天池莞尔一笑，仙神最大的缺点与优点皆是将仇恨遗忘得太快，不过，比起凡是皆要怀恨在心的魔族，他更欣赏这份宽容。
    仇恨，可以促使人发愤图强乃至功名垂成，但是宽容，是人性中的闪光点，比光芒更可贵。
    …………
    印天池化作金龙，穿梭在天庭与九重天之间，终于在天明之前，将全部文官送至安全地点。
    偌大的天庭，仅留百名天兵驻守。
    当然还有，被俘的千名邪魔。
    他们多半被印天池伤到法魄，逐一囚禁在天牢之中，谩骂声此起彼伏。
    印天池伫立在冷冰漩的牢房门前。她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微微扫视，讪笑道，“啧，瞧你这身上又是血又是泥的，这还是我那道骨仙风的师父么？”
    “你是魔帝的发妻，你又为他的计划沉睡五千年，本尊本想用你换回四名弟子，他却一口回绝，毫不犹豫。”
    冷冰漩的心揪扯一下，继而不以为意道，“正如你所说，我已经为魔帝的计划付出许多，倘若因我而破坏全局，岂不是得不偿失？”
    “本尊只是想用你换四个徒弟，又不是换夜悲音。换言之，你在魔帝的心里什么都不是。”
    “够了！”她暗自攥拳，“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犯贱我乐意总行了吧？！”
    “你最好一直保持这样的心态，因为当魔界占领仙界之时，并非是众邪魔的转机，而是苟延残喘的开端。日后，尔等稍有差池，便会被魔帝当做弃掉的棋子，因为魔界是一个靠实力说话的地方，所以在场每一位，包括你，都无法与夜悲音的实力相提并论。届时，尔等所面临的结局，或许还不如战死沙场的天神们。”
    他所预见的未来，让周遭暂时停止叫嚣，仔细想想魔帝拥有夜悲音之后的态度，还真要颇为不情愿地认同一二。
    “本尊或许不会杀了尔等，诸位自求多福吧。”
    冷冰漩拽着镣铐喊道，“等等印天池！冰漩有事相求！就换你想知晓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