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点江山（41）

    陆迷凤暗暗叹息，对方的手段显山不露水却处处透露着手段。当前形势下，对方的任何反击都不足以成为四方门的威胁，因为天时地利人和他们三者全占，且巾帼军这样的极端思想社团即使朝廷不剿也难以存活于世，这是心性教学的严重失败。同时面对整个江湖，宗派的影响力依旧惊人，一个水清柔便有如此底蕴，这些皆是家国安定的不利之因。朝廷那帮文臣眼低嘴宽，根本看不到这其中的危害，即使看得懂又如何呢？谁能将武道七宗一举拿下？当下朝武联合之间任何异端势力都无法抗衡，四方门当前所要做的是不断的打压，对方那莫大的基业需要周转，长期遏制下必然会出问题。只是这一战即使四方门占有优势同样付出了极大的人力物力，可谓是惨胜，四方门随即收拾战场，火化巾帼军遗体等后续收尾。
    山峦上，郭达没有再留恋，这麽大的阵仗仅仅是为了一个人，多少有些靡费，他反而有些担心自己所部会遇到埋伏。四千公卫军，这可是东皇手中的数分之一兵力，不能有丝毫差池。但郭达有自己的想法，看来那一千骑军并非是来奔袭的，而是另有要务。此刻的均州境内，一场大战刚刚结束，在百十里外的白云涧却有一千骑军正疾速奔行，一众正是羽衣卫乔装打扮后的隐字营。白云涧是均州八景之一，漫山遍野的丘陵延绵数十里全是竹林。茂密的竹林有时候也是很好的伪装，比如一直暗中资助联军大营的枢纽所在。汉江大营已经盯上这里很久了，一直都小心翼翼，此次借开战之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摧毁这个转运枢纽。当羽千泷亲身赶来后却发觉，深入林中是一件极其危险之事，当前没有比放一把火更直接的了，只不过可能会伤及无辜。且如此一大片竹林，一旦起火可能会引发更大的山火，殃及更多的无辜。换做是以前羽千泷一定会这麽做，但她深知张少英的性格，也许他会下这样的军令，但他内心其实很反感杀戮，尤其是牵连无辜。羽千泷自从动了真情，人要改过自新自然要背负人伦的枷锁，不得不谨慎。
    作为连接联军大营的枢纽，必然有着大量的人员，这一切的起因仅仅是汉江大营的暗探行至此处便音信全无，而汉江大营却隐忍的三个月方才出手。竹林中有不少村落，但全都选在易守难攻，或者进退皆宜之处，足见昔日建村尤有考量。一路进村来也不见窥视监察之人，整个村落的静悄悄的。羽千泷当下一个飞跃，一道剑气横秋，掀翻了一栋茅草屋的屋顶，同时丢下一锭银子，翻身上马继续前行。那一千骑军是羽衣卫隐字营的后备役，几年间隐字营由盛入衰，人员几经筛选终油尽灯枯，这一千众加上思过崖的驻守便是隐字营最后的底牌。随着隐字营马队遁入竹林中，他们早已让鹰隼摸清了好几条大道，隐字营需要做的只是勘探讯息。随着愈发的深入，竹林中依旧一条大道曲延，由于有官府的修饰，道路上铺了石板，肉眼可见的痕迹便知此路上马车来往频繁。
    持续深入下隐字营再度分化，从进竹林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使命是冲出竹林，顺带着破坏，勘探敌情。然而愈发穿越林中，他们还是看见里面宜居的农户，看的出来他们在此生活很久了，对于新来的马队他们并不惊慌。羽千泷从御留香哪里习来的功法告诉她，这地底下有很多空间，而且还很大。疾奔中羽千泷听到了一阵琴声，精通音律的她便分辨出声音来源，对方的琴声稳而铮，必是女子。羽千泷快马向丘陵上跑去，但见前方山坡骤然花团锦簇，漫山遍野皆是四季敞开的花卉，彩绿相间，错落有致，这一面山的花卉足见经营日久，独具匠心。一条六尺宽的山道曲延至丘顶，眼前的山丘上建了一排精致的竹屋，山丘上似乎有山泉，一条小溪沥沥流淌其间。山丘之畔的开阔处，一处凉亭披幔撩纱，一女子正摆身撩琴。羽千泷一眼便瞧出了眼前人，她没有去打乱对方的曲子。因为这是高山流水的细腻弹法，婉转轻快易上手，属于私自篡改的小调。
    智终于对方缓缓起身，走出凉亭来，一身白衣徐徐，正是云都惊叹玉织书，一身倩影阿娜。羽千泷豁然明白，这是玉织书一行的窝点，至少目前如此，这是踏进贼窝了。这麽大一片地方宜居，必然要买通本地所有官员，乃至于一路诸司，平日里还不得张扬，需得小心翼翼。玉织书依旧是蒙着面纱，一身秀外慧中的大家气韵。玉织书问道：“你有多久没有摸声乐了？”羽千泷并不想聊家常，只是说道：“今日不谈声律只有恩怨。”玉织书叹息一声，缓缓取下支架上那柄精雕细琢的竹剑，缓缓挥动，沉声说道：“今日一挥动，终再无退路。”羽千泷没有言语，交手过后御留香不止一次说过，其三人一母同袍，绝对是当今武林仅见的人间异数功体，虽只是臆测，但羽千泷相信他的判断。人间异数的存在是武学进境上的无上之境，不可以常理度之，羽千泷自认没有这样的把握，尤其是对方是三胞胎，三人一体，她需要时刻的谨慎。玉织书缓缓抬剑，本想再说几句，终是忍住了，她们之间阵营不同，多言无益。
    便是那一刹那，羽千泷已然察觉到身后的压迫，来自两个方向，实在是太快了，羽千泷骤然罡气罩身，并催动合流气抗击，然而两道点透之势直接突破了羽千泷三层护体真气，骤然碰到阴阳战甲又遭到先天罡气的反噬，两道人影来的也快，弹回的也快，出手的正是玉织影和玉织秀。这一番抗击，羽千泷体内震得气血翻涌，身形一阵眩晕，但从玉织书的皱眉中能看到，她很震惊。在两道点透之劲破体下依旧能屹立不倒，这一点着实令人意外。她们没有想到，一个人的体内，三道护体真气，一道阴阳战甲，尚能配合其他功法运行，这样的经脉何其广大？这便是当今武林顶峰的造诣，难怪她能两招毙敌过百。
    三女骤然侧身，力图再次发动合击。但羽千泷不会给她们机会，其旋身撒出泄不停，足足两斤的粉末。玉织书三女却杀心骤起，依旧用刚刚的方位发动了剑势，剑势过后，三人剑尖相抵，羽千泷已不见了身影，虽然这种下三滥的招式并不光明，但它能保命。羽千泷此时已飘身后翻，向山丘下竹林中落下，同时还撒出了银针暗器防止三女的扑击。玉织书三女没有追击，这一切才刚刚开始。得益于武林盟的启发，她们也备了很多渔网，陷阱，来捕捉敌人。寻常绳索一般高手都能震断，但铁链可就不一定了。为了白云涧的安危，玉织书早就在此地做了大量的布置，从刚刚的交手知羽千泷并未出全力，那麽三人要想一击而就便得用些手段。羽千泷见对方没有追来，她有些奇怪，她很快便听到了打架的声音，抢身过去一看。是隐字营的四名罪友正在被数十众的农家装束大汉围攻，瞧招式皆是儒门流派的招式。羽千泷一时有些不好决断，张少英给她看过很多的云都邸报，便明白云都人是有多麽的开放团结，云都人从上之下皆有好学的习惯。聂羽以烽火轮贤台为始，以世省十三章为纲领，创造了云都文学开放的儒学流派，以身作则秉贤达，安能济民平天下。除了手段阴险一些，你很难说云都要造反，且自始至终至少明面上云都并未参与谋反。这些人世居于此，确实是地道的农夫走卒，只不过加入了云都有了社团的整合罢了。
    看的出来，这些人的身手很高，入三流之上，罪友没有大开杀戒，力图避免越缠越紧。但当羽千泷四顾望去，刚刚宁静的白云涧眼及所见便有多处发生缠斗，一时间冒出了很多的农夫着装之人。从云都的邸报上看得出来，武道七宗与朝廷一直步步紧逼，反而是云都步步退让，云都内部反战情绪高涨。思虑再三，羽千泷觉得小打小闹最终也避免不了，随着羽千泷一声进字出口，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这是一场杀戮的开端，也是向外传递讯息，白云涧太大了，在这里住上个万儿八千人毫不拥挤，她们需要援军。羽千泷霎时提剑窜入人群，罪雪剑炫光而出，点刺划拉，围攻的农夫立时倒下七八人。眼看自己人倒下，农夫们立刻吹哨示警，霎时白云涧响起了铮铮琴曲，如同战场擂鼓般声色逐渐加重。这麽严密的警卫制度下，足见此处内蕴深厚，罪友们为探讯息而来，不宜死战。羽千泷示意身畔的罪友立刻撤走，化整为零继续突击。这是考验隐字营近一年的校训勘验时刻，羽千泷看向这些目光清澈的云都人，即使是在恶战中他们也没有显露出杀戮的凶狠，只是剑招凌厉了些。从他们眼中，尽管是农夫的装束，但骨子里确是一身正气，羽千泷有些后悔了，相对于这些人她的出身可就贻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