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床

    闹钟的声音响了一下，把段嘉许震醒了，他睡的很浅。
    段嘉许昨晚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放空了很久才睡过去。段嘉许他恹恹地坐起身，后脑勺发涨。
    段嘉许下床开锁，打开了房门。客厅里面没有姜颖的身影，毯子也被迭好放在沙发上。玄关柜也没有看到姜颖的包包，但行李箱还在。
    浴室洗手台里面摆放着一个透明的洗漱杯和浅绿色的牙刷，还有女士用的洗面奶，沐浴露，洗发水……
    牙膏被换成了姜颖喜欢的味道，段嘉许挤着她带来的牙膏，自嘲的笑了。
    才一个晚上，姜颖就在他的家里释放出如此强烈的存在感。
    昨晚他洗完澡就回卧室，姜颖也没有再吵他。她是在沙发上睡的。
    段嘉许洗漱完，在厨房简单做了早餐和午餐。收拾完了一切后，段嘉许看到阳台的门还开着，走过去关门。
    一阵秋风吹过，段嘉许穿着单薄宽松的衬衣有些冷意，宜荷今年的秋天来得比往年的快。
    锁上门回头，段嘉许眼光留意到客厅的毛毯上有一张纸条。
    段嘉许捡起那张白色的纸张看，上面写着：嘉许，我去上班了，你别生我的气了。姜颖。
    姜颖的字骨气洞达，错落有秩。高中时候姜颖的字就经常被贴在小黑板被表扬，填重要资料的时候，会有同学找姜颖帮他们写封面。姜颖来之不拒，俨然一副老好人的模样。
    她现在写的字比以前写的收笔锋利了不少。姜颖的字，是令人心生敬佩的好看。也难怪那时候她能靠这手漂亮的字融进姓祁的那个少爷的圈子里。
    段嘉许把纸条压在桌上的杯子下，然后出门上班。
    昨晚睡得糟糕，今天段嘉许的工作效率降低了不少。加上之前他代班江思云的工作积压了一些程序问题，段嘉许解决完工作完回家已经十点了。
    走到公寓楼下，段嘉许看到他的阳台窗开着，家里的灯也亮着。
    段嘉许加快了脚步上楼，打开门进去，就看到姜颖已经换好了睡衣，窝在他的沙发上，盖着他的毛毯，看着他的电视。
    姜颖看到他回来，她站起了身，被毛毯包裹着的纤瘦长腿露了出来。
    “嘉许，你回来啦？你们公司加班好严重哦。”
    姜颖走到段嘉许的面前。
    “你怎么进来的？”
    段嘉许面上神色不显。
    姜颖有些试探地说道：“我找房东拿的，上次过来他还记得我。”
    段嘉许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姜颖知道这是他不打算追究自己私闯民宅了。
    “嘉许你吃饭了吗？”姜颖问道。
    “在公司吃过了。”
    段嘉许径直走到阳台上收了衣服，然后进去浴室洗澡了。
    明天是周六，段嘉许久违地泡了澡。
    浴室的架子上多了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还有不属于他的女士毛巾，浴球，洗发刷……
    空气中还有不属于他的沐浴露的芳香，是姜颖身上的味道。
    段嘉许躺在浴缸里面，放任温热的水浸过他的头颅，他渐渐感觉不能呼吸，像是被海水埋葬，这感觉段嘉许似曾相识。
    “咳咳咳。”
    段嘉许双手抓着浴缸的边缘快速坐了起来，他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暗淡的眼神慢慢地聚焦。
    段嘉许一打开浴室门，就看到姜颖坐着张小凳子靠在浴室门边眯着眼，像是睡着了。
    姜颖看到他出来的时候睁开了眼睛。她眼睛很大，漆黑的眼瞳里透露着一丝天真。仰头看着他看着很乖，很像是被驯养得亲人的家猫。
    “谈谈吧。”段嘉许说。
    段嘉许和姜颖分别坐在了不同的沙发上，两人才坐下，姜颖先开了口。
    “嘉许。就让我住在这里吧，我对你保证，我不会再对你动手动脚了。”
    段嘉许明白过来她今天为什么没有一见到他就扑过来抱他。
    “你要住多久？”段嘉许说道。
    姜颖看段嘉许的态度像是软化了，选了个折中的回答：“明年。”
    “随便你了。”段嘉许淡淡地说。
    姜颖意外地看向段嘉许。段嘉许没再理会姜颖，他走过去衣架边，从外套里掏出一包烟，随之点上。
    段嘉许穿的睡衣又薄又宽松，刘海湿漉漉的搭在前额，指间夹着烟，有些颓废。
    香烟的苦木香迅速在空气中流通，客厅的音响里面还播放当下最热的偶像剧却没有人听。
    姜颖看着这样的段嘉许，身体有些不熟控制，想违背自己刚刚才说的话。她怀疑段嘉许是在故意引诱她，考验她。
    段嘉许抽完了烟就进到卧室里面，门又被他关上了。
    姜颖拿起他刚刚熄灭的烟蒂，上面还有些湿润。她的指腹摩挲过棉软的烟蒂头，像是能感受到段嘉许身上的气息。姜颖想和段嘉许做爱。
    刚刚从段嘉许打开浴室门起，姜颖就有点受不住了。
    门铃声突兀的响起，姜颖快速放下烟蒂，躺回沙发上，抱着抱枕。
    段嘉许从房间出来，他扫了她一眼，说道：“把衣服穿好，我叫了人来装床。”
    门外的人送来了一个大纸箱，段嘉许帮着外送员把纸箱抬进书房。
    姜颖从包里拿出条棒棒糖含着，站在门外看他们把床组装起来，她不知道装配工连这个都会。
    装配工和段嘉许扯起了家常，十分热切。大约过了半个钟，姜颖嘴上在吃的棒棒糖只剩下小珍珠般大，一个简易的行军床就搭建好了。
    段嘉许送走了装配工，又回房间抱出一大迭被褥。原来他刚刚回屋是在整理这些。姜颖心里有一点快乐。
    “嘉许，这是给我买的床吗？”
    姜颖摸上新床的扶栏，她嘴巴里面含着糖，说话的声音有些稚气。
    段嘉许铺着床单，淡淡地说：“我以后睡这个房间，你睡隔壁房间。”
    “嘉许，你不应该总对我这么好的。”
    姜颖把棒棒糖咬碎，说道：“不然我会以为你喜欢我的。”
    段嘉许熟练铺着被单的一角，头抬也没抬。
    “姜颖，我只希望你能说道做到。这样对你和我都好。”
    段嘉许说着去拿放在椅子上的被子，姜颖眼疾手快扯了那被子一角，不让段嘉许全拿走。
    “你是威胁我吗？”姜颖不快的说道。
    段嘉许却主动走到姜颖的面前。
    段嘉许靠得太近了。姜颖抬头就看到他那颗小小的、漂亮的泪痣，能闻到他身上的淡淡和烟草和沐浴露的清香，令她目眩神迷。
    “姜颖，你说什么呢。”段嘉许自嘲说道：“我们之间从来不都是只要你想要，我就必须给吗？无论我做什么，你总是有办法的。不是吗？”
    段嘉许把被角从姜颖手上扯了过去。他的语气十分平缓地说：“姜颖，我这是在讨好你，求你。”
    姜颖双手空空，手指还维持着抓着被单时的动作。她有些索然无味了。
    她现在可以任性把段嘉许刚刚铺好的床搞乱，可以继续伤害段嘉许，但是好像，这一切在这样委曲求全，十分想离开她的段嘉许面前，也显得没必要了。
    段嘉许是在用退让和讨好竖起了一面比冷漠让姜颖更难接近的高墙。这个房间突然狭窄得让姜颖感到呼吸不顺，姜颖走了出去。
    段嘉许看姜颖回客厅上坐着，还在看八点档的偶像剧。他回卧室将自己的一些衣物和生活用品搬到书房里去。
    “你去睡吧。我的东西搬得差不多了。”段嘉许说道。
    姜颖没多大反应，只是点了点头，说：“晚安。”
    姜颖关了电视，抱着电视和被子走向卧室。
    “等一下。”段嘉许叫住姜颖。
    段嘉许从口袋掏出一把银色的钥匙。他把钥匙放在了姜颖抱着的枕头上。
    “给你，钥匙。”
    段嘉许说完就回书房整理衣服，还有一些以前就放着的旧物。
    段嘉许最后把包装箱子归纳好，他打开书房收纳柜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老旧的黑色的吉他琴袋。
    段嘉许微微愣住，然后把吉他琴袋摆正，然后将收纳箱放了进去。
    段嘉许已经很久没打开琴袋了，里面装着的那把吉他很早之前就断了两根弦，根本弹不了。
    段嘉许搬了那么多次家，也没有找到机会把它放回老家。
    段嘉许将很少用到的箱子放在这个柜子里，然后关上柜子，在书桌找出钥匙锁上了。
    忙活了一整天，段嘉许的身体已经超出了负荷，这一夜，他倒头就睡。
    隔天早上醒来，姜颖已经离开了家里。
    段嘉许看到她放在桌上的纸条，她说她要去录课。
    段嘉许心里松了一口气，家里多了一个姜颖，他其实到今天还不知道怎么自洽。
    段嘉许原本打算自己今天出去找素材，现在好了，她不在，可以好好玩游戏了。
    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姜颖和段嘉许却很少重迭在同一个空间，他们的生活作息完全不同。段嘉许不知道这是不是姜颖刻意的避开，毕竟他自己确实会因为姜颖在家而延后工作的时间。
    工作日的时候段嘉许起床的时候姜颖已经离开，段嘉许回来的时候，姜颖会在卧室里面写课件和批改作业。周末的时候姜颖大多数时间不在家。
    在两个人为数不多的交谈中，段嘉许得知她在录的是付费教程，辅导中国历史。
    在一次上视频网站的时候，莫名就想到了姜颖说的教程。他鬼使神差地去搜索姜颖这个名字。
    段嘉许这才知道姜颖在网课老师里面的人气很高，她每周定时更新免费课和付费课。他看她过六位数的订阅量，如果姜颖住进她家只是像她说的为了省钱，那应该很快她就能离开吧。
    他们就这样相安无事过了两三个月，姜颖竟真的没有再对他做出亲密的举动，两人就像是最普通不过的宿友，连吃饭也没有在一起吃过。
    只是偶尔姜颖会多煮出一些养生茶，段嘉许周末做甜点的话也会给姜颖在冰箱留一份。姜颖的书很多，段嘉许偶尔会在她的手上，看到他感兴趣的书。
    不知不觉，宜荷已经入了冬，最近的温度降到了负数，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雪，早上出门时冷风刮得人脸有丝丝疼痛。
    段嘉许上周回了老家一趟，上周陈若淑在买菜的时候摔伤了，段嘉许请假回家照顾了她一周。
    回去出租屋那天空飘了几天小雨，段嘉许没带雨伞，淋了一路小雨回家。起初他没太多在意，但隔天他就开始鼻塞咳嗽，段嘉许意识到他可能感冒了。
    身体像灌入了铅一样沉重，段嘉许还是选择去公司上班。
    游戏开发里他要解决的问题别人都做不出来，他之前一周没上班，已经差了太多进度。《一梦江湖》明天五月就要发行。他是真的没有太多空闲的时间了。
    段嘉许灌下两包特效感冒药，这一个星期强撑着身体加班加点赶进度。
    段嘉许的身体一直很好，他本来以为熬一熬这病就能过去，没想到这病情越来越严重了。
    “咳咳咳。”
    段嘉许从今早醒来的时候就感觉身体不太妙，果然今日一直咳嗽，流鼻涕。
    “组长，你要不还是请假吧。”
    组员担忧地看着段嘉许，段嘉许的状态这几天都不太好，一直流鼻涕，今天更是咳嗽得不停。
    “没事，就是这几天太冷了。我吃点感冒药就好。”段嘉许说。
    段嘉许带着口罩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你离我远点，感染到你就麻烦了。”
    段嘉许喝了感冒药后又喝了一大杯茶，继续优化程序，现在游戏启动的速度慢得不正常。
    晚上段嘉许回家开车都有点恍惚，停车的时候差点撞电线杆上了。
    段嘉许回家的时候家里的灯光已经亮了，这几个月都是如此。
    姜颖正在看着书，看到他回家把书放下了，说道：“你回家啦，嘉许。”
    段嘉许点点头，他感觉身体很重，解开了衣服就往书房走去，头很热，痛得像是要裂开。
    段嘉许躺在床上，开着暖气盖着两层被子，但他浑身又冷又热，双腿的关节处很疼。段嘉许的身体明明十分地困乏，却迟迟睡不过去，他的喉咙口腔像干裂一样渴。
    退烧药在姜颖的房间，段嘉许现在不想出去，他不想让姜颖知道自己在发烧。渐渐地，段嘉许就这样半烧着，难受着，意志昏沉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