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立得
课表微调,原先的两节体育课现在减至一节,改在了星期三下午,气温最高的时段。两点十分,结束热身操。
周晓和其他同学拉来一条松紧绳,正比赛跳高。
闻莱瘫在草坪上晒太阳,这才开学三天,春日的阳光毒辣得堪比夏日。
被零食包围的许如意,瞧了她一眼,然后腾出手,从衣兜里摸出一包橙花味的纸巾,递给闻莱。
尽管她们,已经亲密无间到互相传递有色读物,并且不拘细节地交流观后感的程度。
但该讲的“谢谢”,闻莱还是要讲。
她擦了擦额间冒出的细汗,又脱掉了校服外套,迭整齐放在旁边,开始吃薯片。
高二上学期就取消了音乐课,美术课,绘画课等水课,像这种能磨整整四十五分钟的悠哉时光,严格意义上,所剩无几。
珍惜每一天,把握当下。是闻莱和朋友们共同的座右铭。
一阵惊诧的掌声和欢呼声响起,身姿矫健,动作敏捷的周晓,再次突破了自己的跳高记录,闻莱和许如意不谋而合地跳起身,拍拍衣服上的草屑,笑呵呵地扑过去。
周晓喜上眉梢,自觉张开怀抱,迎接这两个比自己矮小的朋友。
她们经常玩过家家的游戏,母性本能强大的周晓每每扮演“妈妈”的角色,闻莱和许如意则是活泼开朗、乖巧懂事的“女儿”。
可母爱总会有变质的时候。
闻莱皮肤白,脸又小,眼睛也是大得离谱,她刚用了带香味的纸巾,整个人香香软软的,动不动蹭一蹭周晓,嘴上还要说:“晓晓你好厉害!晓晓你怎么那么厉害!晓晓我可太喜欢你了!”
许如意比较腼腆,做不来这种,她只会拉对方的衣角,跟着闻莱轻喃一句:“晓晓你真厉害。”
谁不喜欢被漂亮的女孩子夸啊,周晓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一会儿捏许如意的左脸,一会儿捏闻莱的右脸。
柔软细腻的双重触感令她爱不释手,当听见闻莱雀跃地说“晓晓我好爱你”的时候,周晓恨不得立马长根鸡巴出来!
美色在前,从此君王不早朝。
周晓像书里描述的昏君,反正没人可以打破她的跳高记录,除了自己,于是果断放弃比赛,和她俩贴贴去了。
闻莱叼着根棒棒糖,余光里走来一位男生,她当即转头。
对方肤色有些黑,身材清瘦,看起来很阳光的笑中透着局促,男生拿着手机,直接开口问她要联系方式:“你好……我叫沉路北,可以加个微信吗?”
闻莱的五官偏柔美,眼神干净澄明,大众心中的初恋长相,从而给人一种很好接近的错觉。但没人比她还要清楚,自己的心到底有多冷。
“不可以,没兴趣。”她连拒绝的语气也是冷冰冰的,丝毫不给人半分遐想的机会。
那男生只能失望地攥紧手机,背影颓丧地越走越远。
闻莱抿着口中的棒棒糖,忽然就觉得草莓味变得不像草莓味了,甜度受心情影响,直线下降。
周晓和许如意对此见怪不怪,小插曲一过,继续大声吆喝。
另一头,国旗台。
周郁迦淡漠地收拢目光,阳光炙烤着大地,他的表情放佛蒙了一层连余热都被烧干烧尽的灰。
能感受他低气压的人不多,只有陈嘉凛,他鲜少看见周郁迦展现出如此情绪浓烈的一面,
妒意刻满全身的一面。
天气太热,怕热的学生已经躲进了有遮挡物的地方乘凉,像闻莱这种既不怕晒黑又不怕中暑的女生属实少见。
陈嘉凛对她不怎么感兴趣,简单地扫了一两眼,用那少得可怜的兴致评价道:“原来你喜欢这款。”
喜欢一词,对周郁迦无疑是陌生和敏感的,它像一团漆黑的影,因为太飘渺太悬浮,亦是他抓不住的难能可贵。
全身沐浴着灼热的日光,周郁迦抬眸,“哪款?”
明明是一个很简单就能接下去的问题,但他还是花了约莫一分钟的时间来盘问自己。
他是喜欢她的吧,为什么喜欢她,又喜欢她哪里呢。
陈嘉凛可没他想得那么深沉,他就单看外表,随意描述了一下:“就这种……软妹。”
大眼睛显幼态,白皮肤掩饰实际年龄,两条麻花辫把她衬托得还挺古灵精怪的。
陈嘉凛下完定义,之后听见周郁迦似笑非笑的声音:“是你喜欢软妹。”
闻莱只是长得可爱乖巧,但性格截然。
陈嘉凛这会属于自己把自己蒙在鼓里的聪明人,他啊了一声,糊里糊涂的:“你在说什么东西……”
周郁迦吐槽他没有自知之明,陈嘉凛嘲笑他谈个恋爱却把脑子谈傻了,双方的内心早已波澜起伏,然而,谁都没有出声。
两秒后,陈嘉凛的目光发生了偏转,从周郁迦身上挪开,落在不远不近处,只见刚刚才提到的这个软妹,正步调轻扬地跑过来,手里还拿着样东西,是一台胶片死贵死贵的拍立得。
周郁迦的第一视线始终是凝在她身上。
有旁人在,闻莱敛了敛过分喜悦的笑容,摇晃着手里的相机,面朝周郁迦:“可以麻烦你的朋友帮我们拍张照片吗?”
然后才转头看向陈嘉凛,眼神温婉礼貌。
陈嘉凛挑了挑眉,看着周郁迦时,露出了一个万万没想到的表情,他收紧惊讶的下巴,点点头说:“当然可以,都是小事儿。”
闻莱将拍立得递给他,又自作主张挑了个适当的拍摄位置,避开毒辣的阳光和杂乱的背景点。
周郁迦什么也不用管,只需要稳稳站在她身边就好。
两位主人公是准备好了,但摄影师还在摸不着头脑,拍立得的外观贴了好几张玉桂狗的卡通图片,蓝色的挂绳上黏着三四颗透明的圆珠。
这些富有少女心的小玩意,在直男眼中只剩花里胡哨了,陈嘉凛买过但没用过,他摆弄着被贴纸覆盖的按钮,不确定地询问:“郁,是这个键么?
单字称呼,彰显出双方的亲密和熟悉。
喊的人喊习惯了,听的人也听习惯了,周郁迦挪了步子,挨近他。
他也没用过,但东西是她的,他不想让她靠近别人,这是他目前可以掌控的距离。
陈嘉凛和周郁迦的颜值都很高,各有各的特征,靠一块的时候更加耀眼夺目,他们俩走到哪,哪里就是风景线。
闻莱注视着他们越挨越近的肩膀,指节,甚至恍然大悟时的四目相交,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抬手的瞬间感受了到一丝冷风,偏往她这吹。
周郁迦没有及时留意到闻莱表情细微的变化,很快找到了正确的按键,拍了一下似乎游离天外的陈嘉凛。
肩膀被拍,陈嘉凛的嘴角轻扬,故意拍回去,隔着衣料的摩擦声无端响亮,忽而肉麻兮兮地夸他:“郁,你可真棒,果然什么都难不倒你。”
周郁迦:“……”
他只想说:别这样,我害怕。
闻莱不动声色地睨了周郁迦一眼。
这个笨蛋。
沂中的春季校服分两套,一套蓝白色,一套黑白色,且没有强制天天穿的规矩,今天是因为有上级领导莅临学校,表面的形式还是得做足。
闻莱穿的是蓝白色,周郁迦是黑白色,内搭是翻领的白色衬衫,堪称衣架子的俊男靓女,一左一右地站着,正对着相机,像是一对颜值超高的模特在拍情侣装。
虽然拍立得怎么拍都有氛围感,陈嘉凛还是调了下角度,随后他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一切就绪。
按下快门键,相机咔嚓声起落均定格时间
一张鲜活的显影下,日光透过云朵倾洒的暖流填补了画面的空白,掠过地平线的飞鸟停在唯美的光晕中,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浅淡又青春的笑容,女孩未施粉黛面朝前方,而男孩清明的目光里
从来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