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
三天,整整三天。庄倾月不敢去想象外面已经变成什么样的天了,她必须得赶紧出去联系林栩舟,谁骂她误会她都没关系,不重要,都他妈不重要,只要给林栩舟解释清楚就好,只要他相信她其他都不重要。她怒目瞪着坐在一旁胜券在握的秦洋,她在思考,在拼命地思考,该怎么逃出生天。
看她神色紧张,秦洋突然发问:“原来你父亲并没有死。是叫沉明伦对吗?”
庄倾月瞳孔地震地看向他,戒备道:“你怎么会知道?你调查我?”
秦洋噙着不明意味的淡笑,悠悠地说道:“沉明伦,华裔美籍人,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曾经是美国业内小有名气的胸外科医生,后来和他的同性爱人蜜月时遭遇了车祸,伤了右手神经后就再也没露过脸。他患有严重的躁郁症,出现过双重人格的症状。七年前他因为持枪误伤罪名被起诉过,交了保释金出来后在精神病院住到去年才出院。”
听着他说的话,庄倾月的瞳孔逐渐失去了光华。
“你知不知道,精神病是会遗传的。”秦洋笑容一收,阴森地看着剧烈颤抖的庄倾月,残忍道:“你有没有想过,你总是控制不住脾气的原因,就是因为你遗传了沉明伦的-”
“闭嘴!”庄倾月捂住耳朵拒绝去听他说的任何一个字,那晚陷落海底的濒死感四面八方地涌来,快把她的感官给淹死了。
“林栩舟知道这些事吗?”
“如果他知道你有个精神病父亲以后,他还会理你吗?”
“据我所知,林栩舟家里本来就不支持他入圈。那么保守的家庭,要是知道他和一个家庭背景那么复杂的人谈恋爱,你觉得会怎么样?”
“庄倾月,你以为他看上你什么?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还没有现在的咖位,但他认识你的时候,你已经是个腕儿了。你觉得他比我多几分真心?”
“谁都知道你是海纳亲女儿,他看上你只是想当赘婿攀点资源而已。”
“人心最禁不起试探,不信你可以试试。”
秦洋故意刺激的话如同魔音灌耳,任她如何失声嘶吼都没法盖过。就在她快要失控的时候,一个保镖破门而入着急忙慌道:“秦总。有人在门口闹事,说是来接庄小姐的。”
秦洋蹙了下眉头,起身拉了拉微皱的衬衫,伸手想摸庄倾月的脸却被她躲开。
“安生待着,我一会儿就回来陪你。”
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庄倾月在心里恶狠狠地诅咒他最好立马死了永远别回来。
门一关上,她赶紧拔了输液针,拉床头柜扔枕头,把病床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属于她的衣物,手机更是不知道掉哪里去了。
可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耽搁一秒都是在浪费。庄倾月趿着拖鞋跑出了病房,她四顾着走廊,摸着墙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误打误撞找到了楼梯间,她赶紧加快步伐下楼。
庄倾月奋力跑出大厅时,医护人员发现了她试图逃跑的身影,立马按住对讲机围上去截人。
此时疗养院的门口浩浩荡荡停了一排的车,秦洋见了这架势,也不慌,是意料之中的。庄倾月不是等闲之辈,苏熙更不是好惹的,苏家的财力人尽皆知,她失联了肯定会被多方寻找。
看到他现身,庄欣也不废话,扭头看了眼李曼莎。
李曼莎随即打开了车门,秦洋看到自己母亲下车的那一刻,挤出的笑容凝固住了。
秦母面色不虞地觑着他,开口更是不容置喙:“洋洋,把倾月送出来。别让我亲自进去给你难堪。”
秦洋佯装镇定,愣是不松口:“妈,她身体不好,在我这休养也是医生建议的。我陪着她,过几天就回去。您用得着那么-”
“她有家人照顾,轮得着你操心?”秦母厉声打断了他的话,转头向庄欣赔罪:“庄总,真对不住,犬子给令千金带来了麻烦,是我教导无方。您稍等,我去把她接出来交还给您。后续的处理,我会亲自跟进的。”
秦洋愣了下,狐疑地看着庄欣,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头能让自己母亲这么低声下气的。
庄欣颔首,一个正眼都不给这对母子,郑重道:“我也有过错,是我平时对她关心太少了。如果我知道她结识了三番五次把她推进舆论风波的人,是不可能不插手的。”
秦母尴尬地赔笑,给身边助理使了个颜色,一行人便有序进了疗养院。
苏熙揪着一颗心扒在门外往里张望,直到庄倾月的身影出现在人群里时。
她用力推开疗养院的保镖,一路狂奔抱住庄倾月,两人的心在此刻疯乱跳动着,重重坠落回心房。
“当晚我就给你妈打电话了,和林栩舟也联系过了。现在舆论很炸,但我们会想办法去减少负面影响的。先把你安置好,再处理越梦,我们不会放过他们的。”
听她说话,仿佛恍如隔世,庄倾月心里的委屈再也兜不住了,伏在她肩头失声痛哭。她不敢想没有苏熙她会被关多久,没有苏熙谁还能救她于水深火热。
庄欣接过啜泣不止的庄倾月,拿出最后的端庄礼貌冲秦家母子说道:“李总,别人的家事我没权指点批判,但是令郎给我女儿已经造成很多困扰了,我不希望再看到此类事情发生。我是她的唯一合法监护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有我兜底,还轮不着外人来掺和。”
庄倾月在她们的安抚下缩在车后座缓神,苏熙将这些天的网络风暴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当然,还有林栩舟的爆炸追问。
庄倾月乱得彻底,她跟着秦洋走的视频已经公之于众了,这足够让她在林栩舟面前百口莫辩。
她疯狂想找他的念头,在此刻退怯了,她害怕听到林栩舟的质问和指责。
庄倾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藏进黑暗里拒绝和外界接触。
她知道秦洋说的那些话是故意激他的,可她没法控制心绪,因为他说的是事实。沉明伦是个躁郁症患者,他发病时留下的创伤,庄倾月治疗了一整年才走出来。
可那些过往随着沉明伦的出现,如影随形般跟着她,把快死掉的心魔唤醒了。
庄倾月失神地盯着茶几上的新手机,它很安静,不会带来任何会伤害到她的消息。
可她不能在这个自我编织出的错觉里逃避下去,很多事都需要处理。
庄倾月在失联七天后,心怀揣揣地给新手机通了电,无数的消息瞬间跳了出来,刺得她心跳失衡。
不重要,都不重要。先给林栩舟一个交代才是首要的。
她按住砰乱的心口,给林栩舟拨去了语音,她不敢视频,不敢看到他失望的脸,更没有足够的底气把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模样展现给他看。
电话接通了,但只有呼吸声。
庄倾月紧张地颤声道:“林栩舟?”
好漫长的几秒钟,那边终于传来了她熟悉的声音,“嗯。”
庄倾月喘了好大一口气,仿佛一瞬间浑身都恢复供血般,活了过来。
她扶住冰凉的额头,身体孱弱地晃颤着,缓缓解释道:“我不知道秦洋那天会去酒会。我没理他,去洗手间透风的时候-”
她顿了顿,还是没勇气开诚公布,便选择抹去了这段事实,“喝多不小心脚下打滑就-”
“你跟他走了。”林栩舟的声音听不出一点的情绪,平静到让她心碎。
“一走走七天,一点消息都没有,回来后也不找我。”
林栩舟呼吸都在发沉,“我是不是说过,有事跟我说。你消失了那么久,不值得给我个交代吗?第三天苏熙就去接你了,我一直在等你消息,没有一天睡得着觉。然后呢,你躲着我。为什么?不敢面对我吗?”
庄倾月深深被他的话给刺痛了,她扶住茶几,委屈升腾为恼怒,“你觉得我和他发生了什么对吗?说相信我,现在又脑补出我出轨的画面是吗?”
林栩舟用沉默强压愤怒,他忍了又忍,有条不紊地反问道:“你先回答我。他到底是想投资海纳,还是想投资你。”
“你,”庄倾月难以置信道:“你在说什么?他为什么要投资我?”
“我不知道。”林栩舟终究是端不住了,低叱道:“我知道什么?我的女朋友,我自己都找不到,我还能知道什么?谁都知道有资方保驾护航会不一样,你是觉得跟我在一起受委屈了,除了网暴黑粉什么都得不到,所以用这样的方式要我知趣点?”
“我没有!”庄倾月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怎么会这么想我?”
“那你要我怎么想?我才走一个多月就能发生那么多事,你一次次欺瞒我,还堂而皇之跟他走,你们现在是全网公认的一对璧人。我是什么?我算什么!你躲着我连一句平安都不报,每一次出事我都要从网上得知,还要跑去骚扰你的经纪人才能知道你到底怎么样了。你把我当过男朋友吗?我不值得你依赖?还是你觉得我根本没资格让你依赖?”
庄倾月气急攻心,一肚子委屈恼怒无处释放,她失去冷静摔碎了手边的玻璃杯,怒吼道:“好啊,好啊!话都给你说了,我还能辩驳什么?你既然这么想我,那就分手!我除了让你提心吊胆受尽委屈,什么都给不了!那还谈什么?”
林栩舟五雷轰顶,不敢相信庄倾月一点都不想解释会直接用分手收场。
“我是不是说过,不要随便说分手。”他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只要她改口,他就当没听到过这句话。
庄倾月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哭出声,盛怒之下全然没了思考能力,气急道:“我就说了怎么样?分手啊。”
林栩舟心寒至极,他说过的话,在她眼里一文不值。他这七天的担心受怕,痛苦难捱,她半点都没有想到过。
他沉沉地吸了一口气,艰难地同意了:“好,我们分手。”
通话已经挂断了,他们各自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林栩舟捂住头痛欲裂的太阳穴,愤怒、不甘、不舍,痛恨在头颅里拼命撕扯,浑身钝痛得厉害。
庄倾月扬手把手机砸到穿衣镜上,镜片随着她的心四分五裂,她瞠目盯着尖锐玻璃里自己狼狈的脸庞,滔天的憎恨一涌而上。她恨自己,如此无能。
就好像初次相遇的那个午后还在昨天,所有的爱欲交缠都在无声中消逝。
这一夜,网络无眠,两人相隔万里也无眠。两颗偏体鳞伤的心,怎么也找不到寻回彼此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