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动手

    有人聚在贺明大排档门口，三三两两站着，互相交头接耳。路边停了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蓝色红色的灯光在夜晚不安地旋转。
    俞夏开车路过，可能是客人醉酒闹事，她心想。把车停在楼下，熄火，关掉车载收音机，车里安静下来。
    不对。没看到桌子摆在门口，也没有闹事后的狼藉或者打扫过的样子。俞夏脑海里飞快闪过另一个可能。
    许茂霆对贺明的耿耿于怀，还有那晚他说到贺明时的不屑。俞夏抓起副驾驶座位上的包，抖着手从包里掏出手机。
    不能打给许茂霆。现在还不能确定警车就是冲贺明来的。即便与贺明有关，也可能是秦三那边的事。她不敢想许茂霆对付贺明的后果，或者说，她不愿贺明发生以上任何一种事。
    坐在车里，稳了稳心神。俞夏下车走向大排档。相比围观人群，店里反倒很安静。俞夏耳边偶尔飘来几句围观群众的低语。她只听清楚了个别词语，“老板”、“犯事”、“严重”。
    俞夏紧紧握着手机，四肢僵硬得定在原地，不安从脚底往上窜。越过前面几个肩膀，她看见两把塑料椅子摆在外面，就在那晚她跑完步，贺明叫住她要喝粥时两把椅子的位置。
    店里响起人声，紧接着“哗啦哗啦”，塑胶门帘被掀开。
    先出来的是两个穿制服的警察，贺明跟在最后。初春最后一波冷空气席卷南洲市，湿冷钻心。贺明只穿了一件薄夹克，行色匆匆。
    俞夏的双脚不自觉地朝警车的方向走去，胸口发闷，喉咙干涩。警车的门打开，贺明上车前停住。他从店里出来便看到了人群外的俞夏，目不斜视走过，直到上车前。
    两人的上一次对视被俞夏住处的铁门隔绝，终于再次得见。贺明笑了，满含抚慰。见俞夏神色仍沉重，又远远抬起自由的手腕给她看，意思是：没铐，放宽心。
    人一走，俞夏便给吴帆发信息。许久，吴帆才回：“下午在市里开会，等我消息。”
    俞夏坐在阳台，楼下亮着几盏孤灯，凌晨的街道冷冷清清。终于来信息了。
    “市里直接指示的，不是分局的行动。初步打听到，好像是和一批市委采购的安防设备有关，贺明是供应商对接人。早点休息，有消息我发你。”
    等消息时，俞夏已经按最坏的情况在准备。如果刑事拘留，要准备什么会见材料，联系执行拘捕的公安，会见的提纲….
    吴帆的这条信息让背后的内情向俞夏不希望的方向更倾斜了几分。而接下来的另一条消息则几乎掐灭了俞夏最后残存的一点希望。
    发消息的人是许茂霆的司机李豪。大致的意思是让俞夏收着点，别和贺明再牵扯下去。甚至多嘴说：这种关系之下，有一些人会留存女方的不雅照，以防止日后被揭发。但是，许市长从来没有过这种念头。
    李豪给俞夏发信息不是许茂霆授意，是他自己亲眼看着许茂霆在俞夏的事情上越来越偏离平衡，尤其是在许茂霆关键的时期，他不由生出强烈的不安。终于，许茂霆让他把贺明送来已经检查过的那批设备替换掉，替换成不符合国家标准的不合格品。让公安以合同诈骗的名义叫贺明过去问话。他不得不给俞夏发信息，但愿俞夏能体会到。
    俞夏看到信息。她不管许茂霆有没有什么念头，甚至就算他拍了自己的照片，再糟糕的后果她也认。她已经受够了。
    迟迟收不到俞夏的回复，李豪试图打电话，结果已经被俞夏拉黑。
    因为只是问话，不是直接刑事拘留，贺明并没有直接被丢进审讯室，他被安排在一间小房间。把他一个人留下的那位临走时说：合同诈骗的事不着急，先让他自己冷静冷静。希望他想清楚，自己的分量是多少，什么人不是他可以接近的。
    房间很小，只摆了一张方桌两把椅子并没有其他多余空间。四面都没有窗户，头顶白炽灯的开关在房外。而房门已经被那人走时从外面锁上。
    灯亮了一整晚。贺明始终清醒，没有一丝困意。第二天一早，两个制服齐整精神抖擞的警察和贺明了解了情况之后，便放他回来了。
    贺明拿回手机，站在警局门口，点开俞夏的消息。
    “对不起。”
    猎猎寒风中，贺明一颗心被这三个字重重锤击，他跑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