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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皮书[刑侦] 第114节

    邢局少有这么愤怒的时候,夹带着缕缕哀思,“这一次,务必给社会一个交代,给20年前的家庭一个交代,给那个孩子一个交代!秀瑛,你和郭锡枰加紧走访,确定年份与案件的关系。丁一远,你跟周老板贩卖人口这条线,殷天这么一闹,周老板收风,不排除会潜遁,动用你曾经的线人关系,把人给我看住喽!”
    邢局目光兜过殷天,她显然没听大会讲话。
    眼睛一会直愣愣,死瞪着照片,一会又轱辘转,满屋子乱飞。
    “殷天!”邢局一喝。
    所有人的目光刹那聚焦在她身上,可她置若罔闻,依旧沉浸在浩瀚的推求中。
    “殷天——!”
    侯琢看邢局脸色狰狞,忙用胳膊怼她两下,殷天霍然抬头。
    “干什么呢!”邢局将茶杯重重一磕,“要困回家睡去!”
    “不是,”殷天猛地起立,跨到白板前,拿起马克笔。
    “我是在想,《奥罗拉公主》里,那女孩跟死亡之间并不是两点一线,她经历过很多折线,并非直接走向死亡。第一环,母亲把女儿委托给别人照顾,结果那女的为了跟老板热情,把孩子遗留在店门口,导致了后续所发生的事。”
    殷天跑回位置上抓起报纸,“你们看这份,还有这份,都清晰写明了刘秉如把孩子委托给了邻居,委托的内容包括了接送孩子放学和吃晚饭。孩子丢失后刘秉如去质问对方,那种泼妇劲儿把邻居吓得报了两次警,撕扯得太厉害,民警对双方都进行了批评教育。”
    丁一远抱臂站在墙根,突然出声,“你是说闫朔的死亡像多米诺骨牌,他是最后一张牌,每一张向前倾倒的牌都会是刘秉如报复的对象。”
    “对,每一个导致他孩子离世的推手,她都不可能放过,所以咱们可以两条腿走路,一是直接从刘秉如和闫栋身上入手,看是否在他们工作所辐射出的环境领域出现过伤亡事件,二是推测孩子的死亡路径,”殷天敲了敲白板,“找出每一张牌面。”
    郭锡枰扬了扬报纸,“怎么确定刘秉如说的这些年份不是在蒙人。”
    殷天笑了,“刘秉如盯住监控的那一刻我们就该明白,不是我们抓到了她,而是她让我们抓到了她。”
    刘秀瑛点头,“她是在一步步引领我们找出当年凶犯,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教我们做事。”
    殷天急急灌了口咖啡补充,“还有告诉我们,那么多年,咱是有多废物!”
    邢局正喝浓茶,一呛,气得抬眉瞪她。
    郭锡枰下意识拍了拍他后背,“那就分组吧,提升效率,分ab两个大组,a组再分5队,每一队负责一年份,1999年,2004年,2009年,2013年,2017年,围绕着闫栋和刘秉茹夫妻进行地毯式清查。b组分2队,一队还原闫朔死亡前的路径,一队以1999年为转折点,着重寻查刘秉如态度急剧转变的人员名单,谁在1999年之前跟她关系良好,而在事件发生后,跟她产生过冲突,无论大冲突小冲突,要千悉无遗!。
    第一个要调查的。
    就是刘秉如的邻居。
    殷天这次没再动用老莫和阿成。
    一是案件重大,包含涉密内容,二是她不想再出老千,走捷径,她要亲手捏住这一张张牌面,还原出当年芳芳木材厂的真相。
    她把柿柿如意递给刘秉如的刹那,才惊觉她们在某些方面是一种镜像关系。
    同一天痛失了至亲,经历了漫长的至暗与情凄,而后分道扬镳,抉择了截然不同的人生路。
    殷天这么豁命,几乎是胁迫着自己的脑子高速运转。
    她在奋力给刘秉如答案的同时,也忖量着自己走“任意复仇”后可能的收缘结果。
    对于全局来说,当知道阿春的真实身份后,刘秉如不再是那个岑寂悲苦的女人。
    她成了一个真正的“斗士”。
    她和丈夫,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有条不紊地阐述着父母对子女的情深。
    这种震慑人心的体悟不止戳痛了殷天。
    对老殷的冲击力更是磅礴。
    他是今早知道事情始末的,觉得病房憋屈,两眼打晃,喘不上气,慌慌张张往楼下跑。
    遛了两圈,朔风刮不醒他,胸膛越来越憋闷,最后坐在三院食堂外的长椅上,木讷地看着来往家属和医生进进出出。
    老殷掏出了钱包。
    有一透明栏可以放照片,正面是和殷天、张乙安的家庭合照,背面是勾肩搭背的四兄弟。
    他缓缓擦拭着孙耀明的头像,自嘲一笑,“什么四大金刚,狗屁不是!又蠢又自负,你想帮她,可惜没做到,她现在出手了,甚至可能更早的时候就出手了。你说过,这是你的败笔啊,你最内疚的案子,被人捅之前还在跟我念叨,只要看着孙小海,你就难受,那场家长会,踏破了你的所有尊严啊,你要是没走,说不定,说不定……我,我也不是啥好|鸟,最失败的就是41号,咱俩都是王八都是鳖,托着那壳,半辈子耻辱。”
    老殷揉了揉眼睛,一侧头就看见失魂落魄的张乙安。
    张乙安眼泪簌簌落。
    “我听说了,说刘秉如杀人了,他们给我看了她现在的照片,”张乙安哭出声,“当时我还跟她打过架你记得吗?就在芳芳木材厂。我,我看她照片半天没认出来,以为是哪个老太太。是我的错,这都是我的错,我答应过会给她答案,是咱们,咱们把一个母亲变成了一个怪物。”
    老殷轻轻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张乙安泣不成声地坐过去。
    老殷掏出纸巾给她擦脸,举了举孙耀明的照片,“长江后浪推前浪,相信天儿,她一定会找出真相,她比咱厉害多了。”
    “我有时候在想,若咱们身上有她那股永不妥协的劲儿,会不会不一样,我们那时候觉得委屈,觉得尽了全力,觉得累死累活已经到了极限,没法再使劲儿了。可今天,刘秉如告诉我们,咱就是废物,大废物!”张乙安猛地起身,“局里想返聘我回法医中心,我今天下午就去报到,咱错了就是错了,我得尽力,我改不了结果,但我能做的有很多,我不能让天儿一个人使力,我是她妈!我是当年承诺给出真相的法医!我得去一线跟她并肩战斗!”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2004年的高空上, 死过一个女人
    刘秉如住在明熹庄园,是早年间火爆淮阳的楼盘。
    西有虹场路富华联排,东有春日明熹庄园, 都是90年代服务于城市新贵和精英阶层的地产。
    侯琢打电话给物业时, 物业彬彬有礼, 亦很谨慎。
    说这涉及了业主的身份信息,需要当面查验证件才能告知。
    殷天和侯琢专门跑了一趟。
    物业盯着两人的警官证看半天, 略有歉意地笑笑, “殷警官,侯警官, 不好意思, 公司规矩很严格,我们得照办, 辛苦您们跑一趟。”
    大姐提了钥匙,带着两人去了湖边的一栋红砖小楼。
    殷天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只觉得恍若进了古时的江南, 瀑布、寒梅、修竹错落有致,石笋和石峰层层叠叠, 乍一看像一个个玲珑的小狮。
    “你们这庄园按狮子林设计的?
    “殷警官见多识广, 一下被您看出来了,我们老板是苏杭人,父辈都是园林设计师, 所以这庄园当初的卖点就是古典私家园林。”
    小楼共有5层, 刘秉如住在三层, 一梯两户。
    大姐开了隔壁的房门, “现在这处房子是空置的, 一直没卖也没租出去, 家具都是甄女士之前的,她从事跟时尚相关的工作,当时家具运输时,我们还说这衣柜,椅子和沙发怎么都奇形怪状的。”
    “现在这房产在谁的名下?”
    “甄女士的妈妈。”
    四处一打量,地板落尘不多,窗明几净,一摁开关,灯火绽放。
    家电和桌椅都在,床架也在,用塑料布覆盖得极为规整,整洁度根本不像常年无人居住。
    “很干净啊。”
    “对,因为考虑二次买卖和租房的可能,我们定期会对这间屋子进行保洁,这也是经过甄女士的妈妈和她妹妹同意的,我们有书面的合同。”
    “当年具体什么情况?”
    “得亏您们找的我,我是物业的老人,所以知道这事儿,甄业主好像是去旅游还是公差,反正她事情多,光鲜亮丽的,那天拖着行李箱出院门的时候正下暴雨,她高跟鞋进了水,走起路来打滑,向我要了餐巾纸,我那个点正好上班,之后就没再见到,大约是一个月后,我才听说她那次出门,去了就没再回来,死外地了。”
    “哪一年?”
    “呦,那我可记不得了,实在是太久了,之后很多事都是她妹妹在打理,来过两趟,搬了些家具离开,还把她姐姐的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打包捐了,要么卖了。”
    “有她联系方式吗?”
    “有,她有留电话呢,我回办公室翻一下啊,很早之前的,不知道还能不能打通。”
    “他们两家邻里关系怎么样?”
    “这……闫家没出事前,如胶似漆,经常一起逛街,保洁阿姨都说,刘女士的半个衣柜都是甄女士给填满的,出事之后,哎呦……闹得挺不好看,谁都不想那样的事情发生,当时这小区外围得全是记者,有的人有仇富心理,说活该,不知道用什么阴损方式挣钱,把孩子克死了,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警察来过很多次,也上门调解过甄女士和刘女士的矛盾,大约七八次。后来甄女士怕了,人也越来越憔悴,精神状态很不好,就搬出去,住她妹妹那儿了。”
    侯琢把“甄寿仙”这名字迅速反馈给局里。
    郭锡枰一输录,便蹦出了人口信息——
    【甄寿仙,女,汉族,未婚,2004年8月2日死亡】
    小丽打印完信息,高举着纸张往5层会议室跑,“有了有了有了!2004年有了!”
    她大掌一舞,将信息拍在邢局面前,又火速冲向白板,在2004年的那一档,写下【甄寿仙(邻居)】
    算是开局顺利。
    人心鼓舞。
    殷天从物业那儿拿到了甄女士妹妹的电话,看着七扭八歪的数字,本想出楼打电话。
    一踏出旋转门,厉风滚着细雪扑面而来,糊了她一脸。
    殷天抖了个寒颤又被吹回楼里。
    索性窝角落里拨电话。
    一个大烟嗓接听的,“找谁?”
    “您好,我是淮江市淮阳分局刑警队的,请问您是甄寿仙女士的妹妹吗?”
    “我是,什么事?”
    “我想了解一下甄女士的意外事故。”
    对面迟疑了良久,“你能拍一张你的证件吗?现在骗子太多。”
    “要不咱俩视频吧,我给你展示。”
    视频一接,殷天展示了警官证。
    女人信服了。
    她叙述的很慢,一边讲一边蹙眉回忆,“我姐姐以前是时尚杂志的服装顾问,天天飞,泰国当时有个很出名的设计师,时尚杂志想做他的专访,就托我姐姐去请人。我姐姐还跟我抱怨过,说那设计师太难伺候,不知道该怎么打动他,所以拉着我去当时最好的百货公司挑了一副传统特色的刺绣皮手套。登机前还给我发信息,说希望一切顺利,结果大约……大约14点,快15点的样子,我接到了警方电话,说她死在了飞机上。”
    殷天猝然一惊,“死在飞机上了?!”
    “对,警方说我姐姐花生过敏,食用了飞机提供的花生酱三明治,导致窒息死亡,他们介入后说是一起意外事故,航空公司赔了7万。”
    “她坐的是江航的飞机吗!”
    “我……记不得了,可能是吧,淮江飞曼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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