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
负责人站在原地,感受着未熄灭的火焰炙烤着他的身躯和魂灵,他在惧怕白池。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好像平日里都是另一个灵魂活在白池精美的躯壳里,刚才他面对的好像是被释放出来的邪神。不会有人用这种办法达到目的,即便是救人的目的……
直到他们回到据点,看着已经听到“神的旨意”的伤员都不再暴躁,乖乖遵从医生的安排。远处的炊烟隔着山林飘过来,浅浅一道,在战火下的天空也被烟尘侵染,那是一眼可辨的,同战火截然不同的痕迹。
白池扶住发疼的脑袋,看来他们已经开始高温消毒了。
很幸运,一路未做防护的暴露以及与教众的接触没有让她染上鼠疫,她只是有点累,需要好好休息。
负责人依然心惊胆战,他开始有点相信所谓的天罚,不然怎么解释完全换了模样的白池呢?他小心翼翼地窥视着白池的行为,却收到了一个似有似无的笑,美得惊心动魄。
白池伸着懒腰看着负责人,毫不在意地转身,蹲在地板上计算剩余的药品,除去预留的要给伤员和染病的病人注射的,还有十四支。
十四支可撑不过一天。
在主教的帮助下,他们成功地让所有人听话地待在原地,大大减少了传染的可能性,但是人依旧要吃饭、喝水,要进行一些必要的生理活动,细菌和病毒不会放弃任何趁虚而入的机会,它们会抓住每一个可乘之机夺去人的生命。
明天就只能选择物理降温了,用最原始的法子同这些古老的细菌抗争,在绵延了数代的遗传物质面前,这几乎是螳臂当车,而且会给他们自身带来极大的感染风险。
除去第一个病人之外,目前在药物的控制下仍然有两名死亡病例,一个是年迈的老者,另一位是刚做完截肢手术,等着回家跟未婚妻退婚的年轻战士。
而他们现在都化成飞灰,交织在火药摧毁的山林里。
负责人不是第一次来到战区,面对残肢断臂,就连他在手术时都很难保持绝对的冷静,他觉得他永远也习惯不了战争的伤害,只能尽力握紧手上的刀和仪器。
他缝合得了身躯上的伤口,却对内心的创伤无能为力。
但是据他所知,白池是第一次抵达战火纷飞的地方做无国界医生,在他第一次看见白池时就被她精致的皮囊所惊艳。毫无疑问,白池是美丽的,有时候人总是对一切外表出色的人保持敌意,他也不例外,他最直观的反应就是对白池能力的质疑,即使在她经过层层选拔,站在和他们相同的位置之后。
不过他得承认,他错得十分彻底,经过一段时间的配合之后,他开始真正欣赏白池的能力,她几乎无时无刻都能保持绝对的冷静,精准得如同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无比适合瞬息万变的战争环境。
可是现在,他看着白池依然有条不紊地救治病人,他开始觉得白池高贵的脸上透露的不是对生命的敬畏,而是漠然。
白池对漠视生命的程度近乎到了一种残忍的境地。
在道德和怜悯几乎是他们职业本能的情况下,他觉得白池的脸上闪现着森寒的光点,下一秒就会带着死神降临到白色的疫区。
白池没有理会负责人对她突然的审视。
因为她早就知道,正常人面对异类的第一反应是让她消失,或者是命令她远离,不会有人不顾一切地冲到隔离圈里,只为了将她拉出来,或者只为了给她一个拥抱。
再也不会有那样一个人了。
她现在想的是怎么度过明天一天,捱过去,就能等来药品的补给。
这个据点的位置并不是十分核心,上面给出的答复是暂时抽调不出更多的人来帮忙,但是会尽力争取足够的药物,帮助这里的人度过灾难。
通讯器的信号时断时续,信号塔受到强波段的干扰,手机已经快一个月没有信号了,他们这些人像是被流放到了一处与外界隔绝的孤岛上,每天都在面对流水一般的伤员,时间久了,很容易令人麻木。
不麻木的话也容易变成疯子。
白池是在到达这里之前就成为了疯子,所以她觉得,她能够一直待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下去,不需要任何的调节和心理安慰。
通讯器呲呲拉拉的,播报出一些近期的战况,以及他们这个据点流行鼠疫的信息,提醒周围的据点加强防护,以免出现疾病蔓延的情况。
新闻业在不断被纠偏的情况下还能爆出相对真实的信息已经实属不易,近些年令人瞩目的战争态势不是为了石油就是为了原子弹,热兵器时代具有它不容抗拒的真理性侵占着整个世界。
这里不过是个弹丸小国,如果不是为了丰富的石油资源,飞机和大炮也不会光临这个国家。
詹尼斯和莫妮卡在办公室为这次的战争局势发愁,那个国家的石油开采权约有百分之六十都握在他们手中,他们并不是担忧他们的财富是否会遭到侵犯,而是担心依托在他们公司旗下几万人的生命安全。
警方和军方的势力互有交涉,但他们无法干预军方做出的决定,只能运用多年的人脉向战区提供微不足道的帮助,好在他们也有一些医药公司的股份,能够将战争中急缺的物资输送到一线。
他们年龄大了,不想看到战火毁掉数千万的家庭。他们来到议员的办公室前面,态度坚定地提交了请求停战的议案,然后转身离去,奔赴到战区的交界上,以追捕逃犯为名帮助着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人。
“昨日短暂的通讯时间里,我们得知了一个令人心碎的消息,我国第二部队的g据点出现了鼠疫病例,目前未发生大范围扩散,但仍然十分危险,禁止第二部队的一切人员流动……”
“莫妮卡,你在听吗?新闻上播报,说第二部队出现了鼠疫。”詹尼斯向院子外大喊。
莫妮卡慌张地跑进来,干练肃杀的形象荡然无存:“第二部队,是我们的小宝。我们的人能进去帮忙吗?”
“应该可以,我们是不是还有一架军用直升机?”
“能绕过对面的侦查吗?”莫妮卡担忧地问。
“可以的,别忘了我的老本行。”詹尼斯提醒莫妮卡他之前可是军方的飞行员。
“好的,那我们亲自去。现在的任务就交给下属完成,料想军方会顾忌我们的经济实力,不会在这时跟我们翻脸。”
“希望我们的小宝没事。”詹尼斯担忧地说。
“上帝保佑。”
“上帝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