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高级餐厅”

    “不好意思，”林星抬了抬手中的电脑，“我得先把这个拿回宿舍。”
    美丽的女人有点为难：“这个……”
    林星又问：“可以等我十五分钟吗？”
    “……稍等。”她就背过身打电话了。
    祝尧靠近林星，轻声问：“学姐，你认识他们吗？”
    林星没点头也没摇头，只嘱咐他：“如果今晚能出结果，我把日志导了发给你，你再筛一遍。”
    “好的好的学姐，”祝尧一半心思已经不在实验上，随口应下后又有些防备地看不远处的女人和远处的男人，“他们是来干嘛的啊？”
    “别担心，”林星于是回答了他，“应该是我男朋友的家人。”
    祝尧：“…………”
    担心便转化成伤心。
    “林小姐，去放电脑吧，庄先生会等您。”打完电话的女人笑容得体。
    林星也对她笑笑：“好。”然后对祝尧说，“我们先走吧。”
    转过一个弯，确保已经消失在身后人的视野里，林星在路边的长椅边蹲下来，把电脑暂时放到上面。她的手心已经出了汗——虽然她尽量表现得冷静，但内心其实非常紧张忐忑。
    祝尧也蹲到她身边：“学姐？”
    林星不动声色地半蜷起手心，向他解释：“我让我舍友下楼帮忙拿下电脑。”
    距离不远就是林星住的宿舍楼了，范小欢和程穆刚好都在，接到林星电话很快就下楼来。
    又把两个电脑都切换成范小欢的手机热点，林星简单解释了几句，范小欢点头：
    “明白明白！一定帮你看着——那我们先上去了？”
    宿舍有暖气，范小欢只穿单薄的睡衣，为了下楼就在外面套了件羽绒服，拖鞋里光脚没穿袜子已经感觉到寒意，要不是抱着电脑，甚至想原地蹦跶几下。
    两人各自带着台电脑进宿舍楼后，林星又对祝尧说：“你也快回吧。”
    祝尧还想争取一下：“我陪着学姐，可以吗？”
    “不用了。”林星回答，“你回去。晚点记得和教授报告进展，把特殊情况也说明一下。”
    “好吧……”祝尧踌躇了几秒钟，还是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离开的路线和刚才走过来的路是两个方向，第二次回头的时候，他只能看见林星的背影。
    反正林星没有再回头，祝尧索性停住脚步，在原地目送着她，回想着姑姑祝斯琴在前几天给他发的信息，问他常提起的学姐名字是不是叫“林星”，说她和庄承扬关系匪浅……
    他原本刻意不去相信。毕竟他之前不敢追求，就是因为担心学姐嫌他年龄小，还想着能在竞赛中拿到奖项再说，到时候用奖杯当礼物，想必在她看来会多一点分量，多一点诚意。
    没想到，他以为一切在循序渐进的时候，忽然就得知被承扬那个未成年高中小屁孩捷足先登了！他甚至连这两个人怎么认识的都不知道，还在筹划着什么竞赛奖杯，现在后悔也无处说去。
    *
    林星说要回宿舍放电脑，是事实，但某种意义上也是借口。她想拖延一下，留点时间来做点心理准备，猜测“庄先生”要找她做什么。
    接下来她会碰见什么事情？像很久以前电视剧演的那样吗，和她谈判，甚至被甩支票，让她离开被安排出国的男朋友？
    林星几乎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她慢悠悠地往回走，心想，这都什么年代，应该不会有这种戏码了吧，真是被孜孜不倦刷着古早偶像剧、还要在宿舍吐槽的范小欢影响了。
    林星回到刚才离开的地方时，时间过去大概二十分钟。
    树荫下的男人已经不见身影。拦下她的女人还在原处等待，见她回来，迎上来说：“林小姐，庄先生邀请您共进晚餐。餐厅位置已经订好了，现在方便过去吗？”
    “不方便。”林星回答。
    女人明显再次愣住：“……。”
    “我有很重要的实验，必须回去盯着结果。”林星也学她露出为难的表情，“有什么事情，直接在这里说吧？”
    虽然对方说姓“庄”，但林星没有因此予以信任。更何况，所谓去定好位置的餐厅，听起来她就已经预感会陷入被动。而在学校，至少算是她的主场。
    女人柔声劝说：“但现在是晚餐时间，做实验也要好好吃饭的。”
    “不好意思，”林星表面维持为难的态度在道歉，实际坚定地拒绝着，“这样可以吗，我请你们到食堂吃晚饭吧？”她指了指不远处一栋建筑，“四食堂的顶层有包厢，我们聚会经常去，味道不错，教授也很喜欢。”
    “……”女人勉强笑了下，“再稍等一下。”
    然后又转身打电话去了。
    林星在这个时间内打开校园公众号，找到“餐厅预约”的功能，在四食堂顶层餐厅约了一个小包厢，就餐时间选择半小时后，顺便又在线上点了几个经典菜。
    “庄先生说，当然可以。”女人挂了电话，对林星说，“我们先过去吧，庄先生稍后会到。”
    林星无所谓地点头：“好。”
    女人在电梯中向林星自我介绍道姓兰，是庄总的秘书。“兰花的兰，不是蓝色的蓝。”她一口一个“林小姐”，于是林星也喊她“兰小姐”。
    终于到了目的地，透着尴尬氛围的寒暄总算结束，林星松了口气，面对迎上来的服务员——四食堂最顶楼和其他楼层的大锅饭不相同。一般专门用于聚餐或正式约会，跟校外的餐厅比较类似，有服务员接待，桌椅也不是楼下那种固定的四人位小餐桌。
    林星报了手机号后四位和姓氏，而后两人被领去包厢。
    服务员问：“预定的菜要现在上吗？”
    “等一等，”林星说，“我们还有一个人没到。”
    “好的，有需要随时叫我。”服务员向她们示意了桌面的呼唤铃，然后离开了包厢。
    林星原以为那位看起来架子不小的“庄先生”会故意让她多等些时间，意料外的是她坐下没十分钟对方就到了。
    包厢的门只是虚掩着，庄霖栋轻敲了两下后直接推开走进来。兰秘书便站起身：“我去让他们上菜，庄总还有什么要点的吗？”
    庄霖栋含笑说：“林小姐点够了就好。”
    林星也微笑，答：“喊我林星就好。”
    “林星。”庄霖栋从善如流，到她对面坐下，开口介绍自己，“我是承扬的爸爸。”
    林星做出恍然的表情：“哦，叔叔好。”
    “本来订了一家很不错的高级餐厅，位置很难抢，我托了关系才空出来，但没有事先考虑你的时间，感觉很遗憾，只能下次有机会再带你去吃了。”庄霖栋说话很慢，神情很温和。
    “谢谢叔叔，”林星保持笑容，“不过我没去过高级餐厅，估计吃不惯，还是不劳费心了。”
    “吃不惯吗？”庄霖栋认真地看着她，仿佛是“平等交流”的态度，不带一丝的审视，只是陈述事实，“但是，承扬将来应该只在那样的餐厅吃饭——至少频率会很高。”
    林星：“……”
    好像要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原来这种戏码是真的存在的。
    她回答：“但是，目前我们吃饭口味挺一致的。”
    仔细回忆起来，她和庄承扬的感情得以升温，很大程度上也是由于有那一次次的一起吃饭。从第一次上床事后就开始吃饭，在过程中自然而然地聊天，互相了解，因此能够不局限于肉体关系。
    庄承扬总是变着法子搜罗周边美食，尽量营养均衡，美味，不重样。她不知道将来会否如他爸爸所说，庄承扬大部分时间都去吃所谓“高级餐厅”，她也并不觉得这件事情在现在很重要。
    至少目前他们互相喜欢着，各方面是契合的，那就足够。这是不久前两人达成过的共识，林星也表明过态度，因此面对明显不是祝福态度来找她的家长，她觉得不应逃避，要正面对上。
    “你也说了，是目前。”庄霖栋的语速依旧慢，在循循善诱，“你们目前年轻，以为这样就是爱情，也以为爱情最重要，以为一瞬间可以到一辈子。但，不是这样的，林星。”
    “我并没有想一辈子的事情，”林星回答，“我只看目前。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庄霖栋眉头微动：“以后再说？”他笑了下，“承扬今天来找我，你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吗？”
    林星其实不太喜欢这样跟他一问一答，但还是配合地问：“……什么？”
    因为她确实想知道。
    “他找我说，他是认真想和你在一起，”庄霖栋说，“——一辈子。”
    林星顿了顿，又点头：“这样啊。”
    “听起来你们对这段感情的态度不太一样。”庄霖栋听不出情绪地说，“他把你看得跟天一样重要。”
    林星只是耸了下肩膀：“可能吧。”
    庄霖栋额角跳了跳，端起杯子喝了口手边的免费蜂蜜水，尝到过于甜腻的味道后又皱着眉放下。“他还太小，你是他的初恋，虽然这样不太好，但也不可避免，毕竟还新鲜。”他说，“我当年也经历过，现在几十年过去，以为会刻骨铭心的初恋连长相都记不清了。”
    林星也端起杯子喝水。
    见她沉默，庄霖栋继续道：“我最意外的是，承扬为了你愿意妥协。”
    林星捧着杯子，不解抬眸：“妥协什么？”
    “报考专业，”庄霖栋说，“人生规划。他愿意接受我们为他安排的未来了——之前他赌气，我和他妈妈也很发愁。就他一个孩子，他不继承家业，将来公司要怎么办。”
    “继承家业？”林星有些不合时宜地失笑，把杯子轻轻放在桌面上，“那不是好事吗？”
    “嗯，确实是好事。”
    林星又问：“所以，叔叔今天找我是为什么？”
    “为了，”庄霖栋依旧温和地回答，“让你及时止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