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我就“杀”掉他
向吟一觉到天亮,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她以前不高兴的时候也会一个人躲起来,等睡着就被爸爸妈妈抱回卧室。但是在被领养之前她没有这样的待遇,只有仓库里的老鼠陪她过夜。
太阳升起的时候陆瞻已经起床。
他一向起得早,每天五点就会出去晨跑,等她睡醒时,男人已经洗完澡坐在餐厅吃饭。
冬日的晨曦有种迷蒙的质感,向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陆瞻屈着手指叩了叩桌面,把她叫了回来。
“先把早餐吃了。”
桌上是他剥好的水煮蛋,还有一小碗粥。
向吟吃不惯西餐,以前她早上起来能吃一屉小笼包,但做记者后胃不太好。比不过陆瞻,以前跑完步就空腹喝汽水,现在是咖啡。
水煮蛋蘸了酱油,味道还不错,只是粥还有点烫。
她昨晚的那点情绪和起床气都消了大半。
向吟问他:“听说你昨天下午见了贺教授?”
陆瞻喜欢清静,家里只请了一个阿姨做饭还有打扫卫生,到点就走。向吟知道是因为她看了监控,贺如山的车牌号她认识,陆瞻也没想把这件事瞒着她。
“是。”
但向吟问完这句就住了嘴。
“不问了?”她低头喝粥时头发总往下掉,陆瞻抬手将头发捋到后面,指腹摩挲了一下她耳后那枚隐秘的吻痕,“除了昨晚那个问题,其他的我都可以回答你。”
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他的秘密虽然很多,但基本上只要她想知道,他都可以回答。
就像之前上课,他板着脸没有认真听,可老师点到她名字站起来回答问题时,用笔写下答案的人永远是他。
“陆瞻,你喜欢猫吗?”
“不喜欢。”
“为什么?”
“猫毛过敏。”
“那你喜欢吃苦瓜吗?”
“不喜欢。”
“为什么?”
“不好吃的东西为什么要喜欢?”
每一个问题他都回答得很正经,可是向吟却靠在香樟树下咯咯地笑,“那你昨天怎么吃得那么开心?还把我那份也吃了。”
陆瞻没法回答,踩着单车先回去,最后还是向吟一路跑着才追上。
“这么小气干嘛?我就问问。”
“哦。”他冷着脸,并不是很想跟她说话,但没有把她从车后座赶下去,“别抓太紧,我衣服要变形了。”
“我偏要。”向吟不松手,后来又问,“陆瞻。”
“说。”
“你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
人活着总有弱点,内心的恐惧无法避免,保护好自己的最佳方式,就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之前有人问她的时候,向吟都不会回答。
他应该和她有同样的默契。
同样的不喜欢猫,不喜欢吃苦瓜,远离了那个全是老鼠的仓库之后,就连噩梦都不允许它再进入一回。
可是陆瞻只沉默了一瞬就回答:“睡觉。”
“睡觉?”
陆瞻说:“嗯。”
那年的夏天不算特别,但却是他存在得最长的一段时间。路边的香樟树翠绿茂密,风过嘴角,笑容都是柔和的。
可如果他睡着,拥有这些的人就不会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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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瞻为什么会找贺如山,向吟大概能猜到一些。
她之前找到贺如山的时候,贺如山就跟她说:“人格分裂是一种精神疾病,不治疗的话可能会导致病情恶化。除非两个人格达成共识,能进行融合治疗,或者主人格足够强大,可以完全把另外一个人格压制,否则没有办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陆瞻是绝对的领导者,他虽然很少出现,但想要做这具身体的主人,对他而言并不困难。
不管白涧愿不愿意合作,只要找到契机,他完全有可能把另外一个人格吞噬。而白涧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四年前。
贺如山说他当时的状态很差,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说自己可能要被“杀”死了。
向吟猜测这可能是他“消失”的原因,但绝不相信是因为卧底的身份而死在了那场爆炸。
他不可能死,所以“死”的可能是白涧。
“……贺教授说,你把「白涧」这个人格抹杀了。”向吟说,“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陆瞻,我一直都知道你。”
她目光那样澄亮,不像是在撒谎。
白涧对她而言有多重要,陆瞻心里当然清楚。
他本来就是为了她而存在。
他是他给她制造的,对人性最美好的幻想。
只是那场爆炸死了很多人,包括她的“白涧”。
今天是个很美好的早上,阳光浅浅地在室内铺开,就连她的头发丝都带着光泽。陆瞻并不想谈论这件事,可有问必答是他对她的承诺。
过了几秒后她听见他放下了刀叉,男人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一下嘴。
“没有为什么。”他很平静地开口,像是在叙述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向吟,你知道我的身和心都必须爱你,如果不,我就‘杀’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