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第76节
现在,他只能干瞪着纸团。元灿霓有过离家出走的成功经验,这次连箱子也没拉, 直接拎包走人。
他腿脚不便,她便挑战他的极限, 逃远远的让他追不上。
商宇立刻打开“发现”app。
元灿霓果然不是吃素的, 不知几时关闭了定位分享, 从地图上彻底消失。
商宇叫来文叔, 让送去绿道公园。
文叔哪能料到还有晚间特别任务,早洗澡换上睡衣,整装耗去一些时间。
晚间交通相对便利, 元灿霓若是打车,估计早就到达家门口。
依旧没让文叔跟着上楼, 商宇一个人停在熟悉的入户门前。
扶上把手, 拇指敷上指纹校验处——
叮咚。
密码键屏幕闪红灯。
校验失败。
商宇以为角度偏差,微调拇指。
叮咚。
提示音类似敲门。
他收手蹭去细汗, 干燥着再度试验。
叮咚。
叮咚。
他的指纹大概被删除了。
元灿霓已经收回他的访问权限。
商宇不甘按了两下门铃,急促的声响类似错误提示音, 元灿霓显然不可能给他开门。
或许, 她压根没回来, 随便下榻一家酒店,跟当初的无房预设一般,彻底在这座城市隐身。
无法前进,商宇便不得不考虑自己的退路,立刻打电话给文叔。
“在哪了,回来一下。”
文叔默了默,声音带着谨慎的滞重:“老板,我还在地库,没走。”
“……”
商宇咬了咬下唇,划着轮椅等货梯下负一层。
小区停车场对外来车辆30分钟内免收停车费。
迈巴赫离场时没有花一分钱。
商宇给元灿霓发了一个常用的表情包,还好,成功,没被拉黑。
「不见我没关系,起码让我知道你在哪里。」
隔了半小时,元灿霓不知道特意拖拉,还是忙着洗澡,一直没有回复。
商宇再试探一个问号。
好了。
有回复了。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商宇差点摔了手机。
并非第一次跟元灿霓爆发这么严重的矛盾,当初天台上他强吻了她,然后一走了之——机票改期提前了。
他们唯一善后的经验便是各自舔伤,自我疗愈。
显然不适合现在。
商宇不记得从何处看过一段话,大意是,剧烈的争执不可避免,也并不可怕,关键是双方还有灾后重建的意愿与努力,这段关系就还能历久弥新。
受伤刚醒来那段时间,整个人禁锢在病床,二便失禁,四肢失调,未来折进黑暗里,他会时不时冲桂明姗和许卓泓发脾气,气消便懊悔情绪失控,然后展现一种勉强的乐观,暗示他有在努力调整。
而亲友也体贴他,当做没发生,默默忍下去,或者发泄到其他地方。
这种过程周而复始,旷日持久,直到他学会忍耐,发作间隔越来越长,规模越来越小;直到他学会低头认错,就如现在……
他在轮椅上捧着脸,深深呼吸,试图缓解体内紊乱的秩序。
元灿霓已经对他关上心门,他起码得主动敲开,亲口的问一问,才知道她是否还愿意修复。
-
元灿霓的确没有回绿道公园,怕商宇杀上门,或者赖着不走,让她迫于无奈开门。
她容易心软,尤其对着一位残障人士。
更怕他只是为了发火,曝出更恶劣的真心话。
她选择公司附近一家连锁酒店,开始出差似的酒店生活。
平常不认床,只是有些抗拒味道刻板的酒店床品,舒适度尚可,但没有归属感。
因为要定点退房,感觉像躺进一个带倒计时的被窝,有一种时刻的紧绷感,时间一到,窝没了,流离失所的感觉接踵而至。
次日,元灿霓打着哈欠走路上班。
园区有东西南北四个出入口,酒店刚好在平常那个门的对面,元灿霓没看到醒目的迈巴赫。
她不否认昨晚的决定有冲动嫌疑,即便深思熟虑一个晚上,断尾求生依然是最优路径。
元灿霓茫然地开锁办公电脑,按部就班开始工作。
午点时间,她照旧去茶水间接杯冰水醒神。
冲着杯子,忽然接到被大数据标记为外卖的陌生来电,说一楼邮件中心有她的外卖,没写明楼层,是否需要替她送上楼。
“我没点外卖啊,是什么东西?”
她一头雾水叫道。
“好像是咖啡,”外卖员要赶下一单,声音很急促,“加密号码的确转到你手机了啊,元女士没错吧?”
元灿霓哑然一瞬,“我真没有点,要不你帮我喝了吧?”
外卖员求饶似的,想赶紧结束通话:“美女,我们不能拿客人的东西啊!可能是别人点给你的吧,你要不要送上去?”
她只能无奈告知楼层,“麻烦你帮我送上来吧。”
大学时偶尔有些追求者会执意点单给她,都提前打招呼,邀功环节必不可少,从未见过一声不吭的。
想来也只有昨晚“吭错声”的那位。
拿到外卖,里面是楼下咖啡店包装完好的拿铁和点心。
单子的备注栏还留着两个看似密语也或许打错的字母:for。
元灿霓更加确定是商宇的“杰作”。
许是咖啡的功效,元灿霓当晚继续失眠。
午点时分,秘密下午茶依然按时抵达,依旧是无糖饮品,备注栏换了新的“门牌号”:gi。
“喝这么多咖啡晚上不会失眠吗?”隔壁同事笑着问。
“正合适加班了。”元灿霓咬着吸管头自嘲。
从周二到周四,下午茶一天不落送到元灿霓的办公桌。
四张小票的备注栏终于拼凑出一句有意义的英文:forgive me。
元灿霓盯着发呆许久,哀哀一叹,叠在一起揉成团,精准掷进垃圾桶。
然后拎着挎包下班,明天周末终于不用收外卖。
隔壁同事难得和她一块下班,乘同一趟电梯,g层抵达,看她没下,便好奇:“你家车不是经常停在地面吗?”
这几天元灿霓都穿过负一层美食街,绕到另一个门去酒店。
“有时也停地下……”
同事兀自笑了笑,“是吗,这一周我天天看到停地面,双色迈巴赫错不了吧。”
负一层的提示声救了她。
元灿霓尴尬扯了扯嘴角,“我去买点东西。”
这样逃避下去不是办法,总有一天要互相面对,哪怕是坐在民政局的接待椅上。
元灿霓经常会有自欺欺人的幻想,假设某件事没有发生,能回到过去的时间点。
假设妈妈没有猝然离世,她还住在琳怡美制衣厂的老旧职工宿舍。
商宇没有提前出国,她还有机会“偶遇”他,或许会听见一个不同的解释。
那晚没有吵架,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不久便会忘却,他们的感情一天好过一天。
她没有后悔的权利,但可以用假设疗养自己。
那么,就让对峙的这一天晚一点到来,多年无法疗愈的伤,只能再度冷冻麻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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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训练完毕到元灿霓下班这段时间,商宇有时会跟许卓泓见面。
地点依旧在燕灵湖的家中,配合使用康复脚踏车,双线程开工,既不耽误工作,又不妨碍复健。
临近元灿霓下班时间,商宇准备和文叔出门接人——或说蹲点。
起初空车而返,商宇在文叔面前还有些不好意思。
文叔小心翼翼建议,要不要他打电话问一下太太。
商宇故作沉思,以免显得过分焦虑,片刻后才作风轻云淡状:“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