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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母不慈 第165节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那些人开始显露出醉意。
    定王二子率先耐不住性子,在周围观察了一圈儿,都没有能用的东西,只能握紧拳头,就悄悄弄出了点声响,引人过来。
    他院子里守着的俩人听到动静,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脚步凌乱地走过来。
    定王二子躲在门边,他一进来,便一拳头垂在来人后颈上。
    那人当即便晕倒在地,一动不动。
    定王二子继续躲在门后,等另外一个人察觉到异常过来查看,故技重施,打晕了对方。
    他小心地踏出这屋子,在院门口查看一二,便隐藏行迹,什么都不管地溜出去,“顺畅”地躲过歹徒,离开了宅子。
    而他一走,那两个晕倒的男人便揉着脖子爬起来,养尊处优的皇孙们那点力道和精准度,根本不至于打晕他们。
    他们也没出去,就坐在原地,如果有情况随时倒下。
    但另外两个皇孙极耐得住性子,始终没有动静。
    待到夜深,整个宅子全都静下来,看守的男人们装作放松警惕,有的进屋睡觉,有的昏昏欲睡的值守。
    剩下两个皇孙才小心翼翼地从各自被关押的屋子里出来。
    平王长子出来之前,弄出一点细小的声音,见没有人发现,方才去其他封着的屋子查看。
    他透过缝隙的一点光,就看到屋里似乎有人,还是小孩子,愤怒不已,便想要撬开门救人。
    另一头,十一岁的定王三子借着身形小巧,贴着墙角走出来,先摸到了他亲二哥之前被关押的地方,找人的时候看见了被困住的小孩子和“昏死”的两个男人。
    定王三子没有立即救人,退出去又摸到平王长子那个院子,正好听见了细微声响,一探头就看见了他的动作。
    定王三子在地上摸索片刻,找到一个石子,倏地扔向对方。
    平王长子一惊,迅速作出防备的姿态,扭头看去。
    定王三子露头,冲他摆手,怕他看不清,还露出的多一些,又迅速缩回去。
    平王长子认出是他,这才放松下来,绕着中间醉倒的三个男人,走出来和堂弟汇合。
    定王三子拽着他,悄声道:“咱们先逃走,禀报陛下来救人。”
    平王长子却道:“我听他们说,很早就要走,若是发现咱们不见了,万一伤害那些孩子怎么办?”
    “我刚才看见那个院子里有晕倒的人,不知是谁先逃走了。”定王三子指向院子的方向,劝说,“可能很快就来人了。”
    定王三子怕他坚持不走,露出手上的伤,极为害怕道:“硕堂兄,我害怕。”
    一边是可能被拐的孩子,一边是堂弟,平王长子为难了一瞬,终于作出决定,先带着堂弟出去。
    两个皇孙一翻墙离开宅子,辨别方向之后,完全没有沟通便一同奔向县衙。
    他们都听见了那些人说的“报信”的话,但两人都认为他们不见了,陛下一定会寻找,肯定在县衙等着。
    而他们一走,宅子里的人便放出信号,那些在外面假作搜寻的人立即便找过来,正好碰见了两位皇孙。
    两位皇孙见到眼熟的龙武军校尉,皆是一喜,平王长子立即指路,让他们去抓捕那些人。
    定王三子则是不再出声,只任由龙武军带他去县衙包扎伤口。
    谢钦垂眸坐在县衙里,安静地等待,县令坐立不安地坐在他下首的椅子上,大气不敢出。
    龙武军一带两位皇孙回来,县令立时便弹起来,紧张地望出去。
    谢钦起身,大步迎出去,在平王长子秦硕和定王三子秦砀身上扫过,立时发现了秦砀手腕上的伤口,叫人来包扎。
    随后,谢钦稍显严肃地追问道:“只二位皇孙吗?”
    两个小皇孙听他一说,才知道先逃出去的是谁,但他们谁都没见到。
    平王长子只当那位堂兄只顾着逃出去,不知道他们也被抓;同父异母的亲弟弟秦砀却是垂着头,微微收紧手,他不相信。
    谢钦的视线一直留意着两人的神色,若有所思。
    那头,其他龙武军们包围了那个旧宅子,假模假样地抓捕了人,又救下了那些孩子,顺着宅子周围寻找,终于找到了“迷路”的定王二子。
    定王二子见到他们也是一喜,得知另外两位遇险又脱险的皇孙是谁之后,脸上只有喜色和庆幸,然后便是频频后悔道:“我实在不知,竟然还有堂弟和三弟在那儿……”
    龙武军们只沉默听着,唯有校尉简单地安抚他几句。
    他们“找到”了三位皇孙,一行人在县衙汇合后,连夜出县城,去向昭帝报平安。
    昭帝疲累地靠在御辇上,支着头闭目养神。
    其他的皇孙们也都没法儿睡着,在各自的马车里等候,私底下如何想且不说,一见三人回来,皆围上前去关心,一派兄友弟恭之象。
    昭帝召三人到御辇前,看了看三人,说了两句话,便让他们回马车,叫郎将冯卫来说话。
    冯郎将呈给昭帝几张纸,便退下去。
    按理来说,昭帝已经考验完皇孙们,可以原路返回宫中了,但他叫御驾启行,继续前往龙榆山行宫。
    谢钦对三位皇孙考验的情形不得而知,然他从昭帝的略显激进的行事之中预感到,这事儿应该很快会有定论,不必急于一时。
    天明之时,御驾终于抵达行宫,昭帝直接叫了御医进寝殿,谢钦安静地候在殿外。
    两刻钟后,太监总管出来通知:“谢大人,陛下已无碍,请您先回去休息。”
    谢钦向殿门一礼,缓步离开。
    然殿内,昭帝并未睡下,他苍老的手里拿着记录秦硕一举一动的那张纸,出神。
    此时京中还未得到任何关于皇孙们出事的消息,陛下暂离京城,朝中有右相和一些重臣,照常运转。
    只极少数一些人,察觉到这平静之下的暗潮汹涌。
    尹明毓起得晚,但今日谢策上完早课,见她还没出现,便来到东院。
    他虽小却也知礼,不能闯进母亲的屋子,便到廊下牵了羊在庭院里转悠。
    然而他再是克制不发出声音,也控制不了羊咩咩叫,尹明毓还是听到了。
    她醒来还奇怪,今日草怎么堵不住羊嘴了,招金儿进来一问,得知竟是谢策在外面,便按了按额头。
    “我还能失信不成,这么早过来。”
    金儿看了一眼外头亮堂堂的天,实话实说道:“娘子,不早了。”
    尹明毓微微打了个哈欠,起身穿衣服。
    他们这次回来,谢夫人体谅他们只待一些时日,没让尹明毓跟着管家理事,也没让他们早早起来请安。
    开始尹明毓以为是因为他们长途跋涉,谢夫人心疼,等谢钦去请安,发现母亲竟然晚起的时候,对着尹明毓恍惚了许久,比他发现谢老夫人越老越顽童似的,还要反应强烈。
    当然,谢钦再是震惊,也不会似旁人那般失态,尹明毓就继续若无其事地该做什么做什么。
    人如若一直绷着,只紧不松,能一直绷住倒还好,否则一旦有变故,很容易崩溃。
    而谢夫人确实变了些。
    谢家只剩下谢家主和谢夫人、白知许之后,谢夫人那点细微的不平衡稍稍转化,她也开始试着撒手了。
    白知许没订婚的时候,她让白知许学着管家,分给白知许一些府里的事务;白知许订婚后,她亲娘不管事,谢夫人便带着白知许亲自料理婚礼的一应事宜,主要由白知许做。
    谢夫人尝到了撒手的好处,就不再像以前似的事事都亲自料理。
    如今整个谢家,只有谢家主仍旧矜矜业业。
    尹明毓想到一日只能见短短一面的右相大人,十分崇敬他为大邺和谢家付出的一切。
    至于人一直松着,偶尔才紧一紧会如何……尹明毓觉得,她更有弹性了。
    就比如现下,谢策知道她已经起床,哒哒跑进来,行礼后兴冲冲地问:“母亲,我们能早点出门吗?”
    尹明毓笑容满面的问:“当然可以,小郎君如此好学吗?”
    谢策是想早点儿见到叶小郎君,一起读书也好,便点点头。
    尹明毓摸摸他的头,笑道:“那便早些出门吧。”
    不过出门前,尹明毓准备了一样儿东西。
    谢策看见,还问了是什么,尹明毓只神秘的笑笑,没有回答。
    他们辞别谢夫人,便乘马车离府。
    总这么奔波,其实有些远,但若是住到庄子上去,谢家主和谢夫人他们就没法儿日日见到她和谢策了。
    只能暂且忍耐。
    他们的马车出城门时,尹明毓敏锐地察觉到视线,立即便从马车窗望出去,然而只有普通的行人和摊贩,并无异常。
    她对人的视线极为敏感,感觉那视线有些强烈,不像是普通好奇的人。
    城门口有旁人正在出城,谢家的马车稍稍慢下来,尹明毓不禁又看出去,左右打量,正好看见一辆熟悉的豪华马车缓缓驶出。
    马车窗上,一张熟悉的艳丽的面孔,正是渭阳郡主,她也向尹明毓看过来。
    两人对上视线,神情皆极为平静,不过距离有些远,尹明毓看不出对方眼中的情绪。
    而后,尹明毓向渭阳郡主点头示意,渭阳郡主也对她浅浅一点头,便移开视线。
    渭阳郡主的马车离开,谢家的马车也启行向城外走,尹明毓便坐回去。
    谢家的马车消失在城门之后,尹明毓最先感受到视线的方向,一个面貌普通、过目即忘的男人从墙角走出来,多看了几眼城门,才转身离开。
    城外,谢家的马车上,谢策满心期待,不觉得奔波辛苦,出城后就趴在马车窗上,笑呵呵地看着不断后退的草木,小脚一晃一晃的。
    尹明毓不再在意视线的事儿,便也从另一侧车窗望出去。
    田间有农民在耕种,春种满地种,祈求今年好年景,秋收一仓粮,待过了冬,又是下一年的轮回。
    “母亲,您在看什么?”
    尹明毓指向光秃秃的田地,道:“我在看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谢策歪歪头,看向明明在飞速退去仍旧完全一样的田地,天真道:“先生说,土地是百姓的命,我和叶哥哥长大会做好官,守好百姓的命。”
    尹明毓眼神极温柔,轻轻揉揉他的后脑勺,柔声道:“既是如此,就从好好读书开始吧。”
    谢策重重地点头。
    这是他自己答应的,是以尹明毓见到叶大儒之后,完全没有任何障碍地,请他这些日子严格教导谢策,一定不要客气。
    尹明毓还说了谢策路上的话,以此来佐证谢策的决心。
    她还看着叶小郎君,欣慰道:“我们小郎君先前只是按部就班地启蒙读书,未曾想才跟叶小郎君玩一日,便如此向学,还和叶小郎君一起有了做好官的志向,我真是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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