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狼狗。
夜色寂静,寒风萧瑟。小院里,矮树干枯的枝条努力向外延伸,风吹过树梢上挂满的银白,似散落的白色花瓣,轻盈坠地。
男人这一觉睡得格外绵长,卷着被子翻个身,眩晕的思绪缓缓回笼。
屋外已经天黑。
他起身下床,下楼前去厕所洗了把脸。
浓郁的酒香被冰水溶解,酒醒了大半,残余星点浅淡的酒气。
他轻手轻脚下楼,客厅的电视正播放无聊的综艺节目,耳边传来叮铃哐啷的碗碟声,他寻着声音找到厨房,瞥见女人纤瘦窈窕的背影。
她穿着柔软的米黄色毛衣,绸缎般的黑长发松松挽起,露出细白的脖颈,即使什么都不做,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如诗画般的梦幻感,足矣令他失魂落魄。
贺枝南没注意到身后人,正全神贯注地切香肠。
腰上倏尔一紧,多出一条黝黑结实的胳膊,她抿唇偷笑,停下手里的动作,“醒了?”
“嗯。”
他温柔地抱着她,低头亲吻微凉的耳尖,“政委呢?”
“他喝得差不多,让人接走了。”
女人洗净双手,从他怀里转身,看他睡得皱巴巴的衬衣,条件反射地替他整理好,“他说有时间再来看你,让你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
他更用力地抱紧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一动不动。
“起来。”她娇声嘟囔,“你好重。”
“别动,我就抱一会儿。”
他说话语调还像喝醉时那般腻歪,撒娇而不自知,“老婆,我头好晕。”
贺枝南信以为真,以为他还在难受,乖乖不动了,双手摸到他后腰,安慰似的上下抚摸。
“口渴不渴,我给你倒水?”
他不说话,轻轻摇头。
“肚子饿吗?你中午就没吃什么,还喝了那么多酒,胃里应该很难受。”她嘴里絮絮叨叨,满眼关切。
装柔弱的男人低低地笑,克制不住体内横冲直撞的悸动感。
甜蜜的冒泡,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从她出现的那一刻开始,那些年灰暗的时光日渐模糊,折磨人的记忆逐渐破成碎片。
拼凑的美好由虚幻构建为现实,他的心不再惶恐不安,平稳而坚定,静心感受她陪伴在身边的充实感。
“你笑什么?”
女人满心担忧,他还在傻呵呵地笑。
“没。”
魏东直起身,目光浅浅扫过料理台,“这里我来,你先去客厅。”
“不行。”
“嗯?”
贺枝南推开他,斗志昂扬地宣布,“今晚我来做饭。”
男人足足愣了叁秒,幽幽地问:“你会做什么?”
“炒饭。”
他稍显讶异,话要出口又吞回去,想着不管怎么样不能打消她的积极性,“行,但我得在旁边看着。”
“不可以。”
她斩钉截铁地拒绝,“我哪知道你会不会偷学。”
“...”
魏东无言,心里琢磨她那惊人的厨艺能研究出什么奇葩美食。
“出去,你出去。”
“南南。”
他被人叁两下硬推出厨房,玻璃门缓缓合上。
庆幸的是她没锁门,他暗自拉开小口,偷窥狂似的在门缝里观战。
眼巴巴看着她手忙脚乱地往锅里倒油,打入鸡蛋,扔进剩饭跟各种配菜,锅铲磨着锅底哐哐作响,真有几分拆家的架势。
整排调料被她倒了个遍,前面魏东还能忍住,直到亲眼看着她拿着醋瓶猛倒,他来不及阻止,满屋子全是刺鼻的酸气。
女人也懵了,盯着醋瓶看了几秒,疑惑地放下。
蛋炒饭能放醋吗?
算了,应该吃不死人。
几分钟后,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秘制炒饭闪亮登场。
女人满心欢喜得催促他动勺子,“你趁热吃,不够的话锅里还有。”
“南南...”他犹豫片刻,艰难地问出口,“...你放了醋?”
“嗯,一点点。”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要放醋?”
“不可以吗?”
她面上毫无波澜,嘴硬的狡辩,“醋溜...蛋炒饭,新科技。”
“原来如此。”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用尽全力憋笑,颤抖的手慢慢伸向那碗黑乎乎的米饭,带着视死如归的气魄。
“东叔!”
恰逢此时,齐齐推门而出。
他一进屋就被那股浓烈的酸味呛到,捂着鼻子细声嘀咕,“这什么味儿啊?”
女人笑眯眯地问:“齐齐,你吃饭了吗?”
单纯的齐齐并未察觉危险来临,“还没。”
贺枝南笑得花枝招展,“那刚好,你坐下来陪你东叔一起吃。”
说完,她转身走向厨房,齐齐隐隐察觉不对,转头看向魏东,还有那碗光看着就像“黑暗料理”的炒饭。
魏东不好出声,只能暗戳戳给他使个眼色。
聪明的齐齐从男人眼里看清两个字,快跑。
他吓得连退两步,一秒不敢耽搁,撒开脚丫子飞奔离去。
等女人端着碗回来,小胖子已经消失无影。
“齐齐呢?”
魏东平静回答:“张婶喊他回家吃饭了。”
“可惜。”
她失落地盯着那碗米饭,扭头咳了两声,“那你全吃光,不要浪费。”
男人面色瞬僵,几秒后恢复如常,听话得像一条大狼狗。
“好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