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莉诺篇Chapitre12.骑士长的爱情小说

    用过了晚膳，埃莉诺在房里津津有味地读着一本关于骑士和公主的爱情小说。这本书在英格兰的贵族女子间已经流行了几个月了，可她最近才拿到。不仅仅是因为抄写员的速度实在太慢，还因为她不屑于用粗糙的羊皮纸，每次买书都要寻了精制的牛犊皮叫人去造犊皮纸；。
    【骑士绕过了守卫，悄悄来到莱奥齐娅公主的窗前，有节奏地敲击着窗框，那是他们独特的暗号。】
    “咚、咚、咚——”
    怎么会有配音呢？她是在看书，又不是在剧院看戏。埃莉诺甩甩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莱奥齐娅公主又惊又喜，立刻飞奔过去打开了窗户，也打开了她的心扉。她动情地呼唤道：噢，我的——】
    “咚、咚、咚——”
    埃莉诺这才反应过来是真的有人在敲她的窗户。她警惕地问道：“什么人？”
    外面的人压低声音：“是我，圣殿骑士团的罗伯特。”
    埃莉诺谨慎地油布糊成的窗户打开一条缝，确认了来人之后才撑开了半扇窗：“您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有事明天再商量。”
    “并、并非有什么要事……”罗伯特嗫嚅着，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埃莉诺等得不耐烦了，眼前突然冒出一大束鲜花，红的、蓝的、橙的，每一朵饱满鲜艳，连夜色都被照亮了几分。
    埃莉诺灵光一现，瞟向小说的下一行：
    【骑士拿出藏在身后的花束，献给心爱的公主，深情宣誓：我的确买不起昂贵的珠宝钻石，但是我愿意每天为您采摘最新鲜的花朵，只为了让您——我心中最美丽的玫瑰——对我展颜一笑。】
    “我的确买不起昂贵的珠宝钻石，但、但、但……”罗伯特紧张得连嘴唇和声音都在颤抖。
    埃莉诺将手臂交叉在胸前，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蹩脚的演出。
    罗伯特突然大叹一口气，不再言语，像是放弃了。
    埃莉诺耸耸肩，有些失望地接过他手中的花束：“没想到你们教会的人，阅读面还挺广？”
    “啊？”罗伯特不明就里，又很高兴自己的示好被接受了，他直了直身子，说道：“王后殿下最近对态度冷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在花园里冲撞了您，我向您道歉。”
    “什么花园？噢……那次啊……”埃莉诺好半天才想起来：“我都不记得了。既然您说到这里了，我也不拐弯抹角。教皇派您来法兰西到底是做什么的？”
    罗伯特神色有些慌乱：“是、是协助国王陛下和王后殿下组织东征事宜……”
    “还有呢？”王后刻意凝了凝眼神，显出审问之意。
    罗伯特像想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脸上瞬间像烧开锅炉一样变得滚烫：“我、我、我不能……”
    为了利益撒点小谎，似乎是每个人的本能，但是对金子般虔诚的罗伯特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不能说？不能说就算了。”埃莉诺伸手就要去关窗户。
    罗伯特突然伸手拦住了她，另一只手抓起她的手掌贴上自己的胸膛：“每次一靠近您，我这里就跳得很快，好像是失灵了，好像快要死掉……”
    这个连漂亮台词都背不出来的男人，凭着真心说出来的话竟然比浪漫小说还要让人脸红心跳。男人起伏不定的温暖的胸腔里传来狂乱密集的鼓槌之声，顺着她的手掌、手臂、肩膀、咽喉，直敲入她的脑海。
    “罗伯特……”埃莉诺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向他靠近。
    两人的脸那么近，仿佛只隔着鼻尖绒毛的距离，漾人心笙的热度在绒毛间来回涌动。罗伯特从未经历过此种状况，但越跳越快仿佛要冲破胸腔的心脏让身体有了应激反应，本能让他紧张得闭上了双眼，双唇微抿，似拒还迎。
    埃莉诺看着男人紧绷的脸，无声地叹了口气。
    温热柔软之物在眉心蜻蜓点水而过。罗伯特惊讶地张开双眼，只看到女人后撤的下半边脸。嘴唇意外未被临幸，从那处翻涌起的巨大失落，像闪电一般迅速向全身蔓延开来，伴随着羞愧、局促、不安，将他牢牢固定在地上，动弹不得。
    “您的锁子甲太硬了，我什么也感觉不到。”埃莉诺的嘴角牵出一个疏离的微笑。
    “啊、啊……”罗伯特低着头，喃喃自语。
    “您该走了，罗伯特大人，”王后下了逐客令：“被人看到您大半夜在我窗口，就解释不清了。”
    “好、好……”骑士长如梦初醒，慌乱逃离的身影没入花园深处。
    ……
    第二天早上，埃莉诺早早就起床了。想要在入夜之前抵达普瓦捷，一行人必须天刚亮就出发。
    她打开窗户，闭上眼轻嗅卢瓦尔河风送来的秋海棠的清香。一睁眼，窗台上竟多出了一支缀着晨露的鲜红色秋海棠。埃莉诺拈起秋海棠，叹了口气。真是个不识好歹的男人！
    “您不喜欢吗？”窗台下突然冒出的一个小小人头。
    埃莉诺被突然蹦出来的小亨利吓了一跳，她扑哧一笑：“早上好，小亨利。这是您送给我的？”
    “早上好，王后殿下。”小亨利骄傲的声音像初秋的桃子，咬一口脆生生的，又带着绵软的回甘：“是的，这是我今天早上找遍整个花园，找到的最美的花！”
    埃莉诺也俯下身来伏在窗台上，对视那一双黑葡萄一般晶莹剔透的眼睛：“真了不起！谢谢小亨利！”
    小亨利接着问道：“您很快就会再来图尔吗？”
    “您若是欢迎我，我当然会再来。”埃莉诺乐得跟这个小不点儿开玩笑。
    “当然啦！以后如果我去了诺曼底，诺曼底也欢迎您！”小亨利高兴得跳了起来，又想了想，又补充道：“不带您的丈夫，也可以过来哦！”
    埃莉诺拿着秋海棠轻轻敲了一下小男孩的头，笑道：“我要告诉您的父亲，您说他领主的坏话。”
    “没有没有！”小亨利急忙分辩：“母亲说过，要是我能早生十年，娶您作妻子就好啦！要是早知道您这么好看，我一定要早生十年的！”
    埃莉诺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您快回去吧，不然侍从该着急了。”
    “好的，王后陛下。”亨利走开几步，转身朝埃莉诺挥了挥手：“图尔欢迎您回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