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尔新婚 第51节
上次他对俞嫣说想和她一起去体会夫妻之欢,是真话。可他也确实对这事没太大兴趣。他心里到底是觉得脏的。
不过是觉得没有体会过而想体会,不能让自己的人生缺了这至欢一味。更何况这也是夫妻之间必须要做的事情。
当然了,他向来擅长伪装。就像俞嫣吐在他身上他也可以顾虑她的感受先微笑着照顾好她,就像军中炼狱一样的三年也能忍耐下来。
纵使心里有着不自在,他也可以很好地完成这件事,不让俞嫣觉察到一丝一毫他的不适,甚至演出深情,演出意乱情迷。
姜峥将悬挂的一扇床幔放下。落地灯座上的烛光微弱,隔着床幔,只渗进床榻内微弱的暖光。他上了榻,进到锦被中,在俞嫣身后抱住她,然后开始解她的衣服。一件又一件。
俞嫣一动不动,身子有一点僵,由着身上的衣裳一件一件减少,她的身子变得越来越僵。当她被剥个干净落在姜峥怀里,她的身子不再僵了,反倒是开始微微发抖。
姜峥靠过去,轻吻了一下她耸着的雪肩,低声哄着:“酿酿别怕。”
“我、我没怕!”俞嫣嘴硬。
姜峥也不急,带着甜橘清香的掌心缓缓经过俞嫣微微发抖的脊背,动作缓慢又温柔,以期让她不这样紧张。可是许久过去,他掌下的人依旧不见放松。
姜峥有一些不高兴。
难道这么久了,她还是不能接受他?还是没有全心全意地爱上他?这个念头一生,姜峥心里的那点本就不重的旎旖心思又淡去了几分。
怀中人很乖。姜峥猜得到若继续下去,她应该也会一直乖乖地配合。
也许这世间夫妻的初次都是这般半推半就的成事。可姜峥显然不满意,苛求完美几乎刻在他的骨子里,这样的情景明显与他设想的相携体会不大一样。
他在俞嫣身后拥着她,因她看不见,而眸色冷淡下去,将眼里的不高兴显露出来。可他却仍旧温柔地靠过去细细轻吻俞嫣的后颈,再用极其柔情蜜意的声音哄着怀中妻:“酿酿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俞嫣被姜峥抱在怀里紧紧拥着,他又轻吻着她的后颈说着这样微甜的话,气息拂过俞嫣的耳畔,带来一阵阵颤酥。
俞嫣是上了战场却没甲胄,上了小舟没有桨。她心肝乱成一团。她应该怎么回答?
回话像是没过脑子,俞嫣结结巴巴:“是、是的吧……?”
妻子就是应该喜欢夫君的吧……?
她应该这样回答。
可是喜欢是什么啊?怎样才算喜欢他?俞嫣忽然发现自己以前好似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她不是想糊弄回答,可是她也不懂怎么样才算喜欢一个人。
姜峥忽然握住俞嫣的肩,将她背对着他的身子扳过来。后背猛地撞在床榻上,俞嫣的眼中浮现几许错愕和茫然。她还来不及看清姜峥的表情,他已经吻了下来。
俞嫣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去承他这个有些不同寻常的吻。
姜峥以前吻她时总是很温柔,会捕捉到她任何一个细小的情绪,以她的感受为重。而此刻,他落下来的吻不是曾经那样温柔,而是用力、生硬,带着蛮横的索取。
就连姜峥握着她肩膀的力道也让俞嫣觉得疼。
俞嫣勉强配合了一会儿,终究是皱了眉。被禁锢的不自由,以及唇舌和肩臂上的微疼,让她不愿意再这样下去。她终是伸手去推姜峥,用力地拒绝。
她将姜峥推开,有一点生气地瞪着他。床榻内光线不明,她也看不太清姜峥的表情。俞嫣忍着唇上带着腥味儿的疼,哼声:“我不要继续了!我也不要理你了!”
她闷闷地哼了一声,生气地从姜峥怀里逃开,背转过身去,面朝着床榻里侧,她往里挪了又挪,一挪再挪,继续挪,几乎贴着墙壁,只为离他远些,再远些。
姜峥抬手,用手背蹭去唇上的血丝和湿意,然后帮俞嫣拢提了一下被子。
俞嫣正生气,才不要他帮她盖被子,气恼地直接将姜峥盖过来的被子掀开。掀开还不解气,又踹了踹被子。
发泄完了,俞嫣后知后觉自己身上没有衣衫。理智回来,她顿时有一点尴尬,想要伸手去拉被子,偏又拧巴着眉抹不开脸。
她正在心里跟自己僵持着,姜峥已经重新拉过被子,帮她盖好。俞嫣抿着唇,这次没再掀被子。
俞嫣这才开始思量姜峥刚刚是怎么了?他似乎有一点生气才那样?可是他为什么生气?
俞嫣皱眉,有点想不明白。
她同意把自己如鱼肉羔羊般献出去给他,努力配合他。他拉着她说肉麻话,她也配合他说喜欢他了。他还生什么气?
莫名其妙。
“哼!”俞嫣又重重哼了一声,想不通干脆不想了。他爱咋咋地。睡觉!
一片宁静的暗夜里,姜峥听着俞嫣生气的哼声,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平躺在床榻上,睁着眼凝视着黑暗处。
他有些后悔刚刚所作所为。他不该将俞嫣弄疼,他更不应该和她生气。一个合格的夫君,应该对自己的妻子永远温柔与包容。
姜峥也不大明白,自己刚刚是怎么了,怎么就突然那样生气。生气不要紧,还显露出来。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会掩饰想法与情绪。情绪外露这件事,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
良久,他侧过脸,在一片黑暗里凝视着身侧的俞嫣,慢慢皱了眉。
女人能乱人心,原来是真的。
·
俞嫣第二天清晨醒来,一睁开眼就看见姜峥。
她记得自己昨天晚上睡着前离他很远,现在怎么在他怀里?昨天被咬疼、握疼的经历让她立刻皱了眉。
“别生气,是我错了。”姜峥先道歉。
俞嫣张了张嘴,刚要说话,还没说出口,姜峥又抢先道:“是我没掌握好力度,下次不会那么没分寸。”
他抬手,指端轻轻抚过俞嫣的唇,认真道:“下次绝对不会再这样。”
俞嫣张嘴再欲说话,姜峥又抢先靠过去,两个人的唇相贴,他动作极其温柔地轻磨,再贴着她低语:“亲一亲就不疼了。”
俞嫣脑袋向后缩,双手抵在姜峥的胸前,将他往外推。
“哼!”她坐起身,用被子围住自己,然后瞪着姜峥,闷声:“不许早上不净口就来亲我,你这个不讲究的埋汰人!脏鬼!”
姜峥微怔,继而望着俞嫣失笑点头,又慢悠悠地舔了舔唇。
第62章
俞嫣一大清早出发, 去了蔷鑫殿。未走之前,一直对姜峥爱答不理,几个侍女都瞧出了不对劲。
待她出府了, 春绒拉着夏浮到角落说话。她压低声音:“这两个又闹别扭了?这两人怎么一会儿好得不行, 一会儿别别扭扭。赶上梅雨季了……”
夏浮没接话, 她伸长了脖子,从小窗往外望。姜峥刚好从窗外经过,往书房去。
姜峥去书房,也不坐下, 笔直立于窗下的另一张高桌前,执笔写字。他视线落在白纸上誊写的文字,神情专注。暖阳从窗外照进来, 洒满桌案,让白纸上的文字墨迹很快干去。
若是这个时候别人过来,定要惊讶姜峥此刻专注抄录的内容居然是心经。
姜峥是个对自己很严苛的人。
已经过去了一晚上,他还是在反思昨天晚上的失控。他很清楚自己在努力克制的情况下, 仍旧对俞嫣使了力。没能完美控制自己的情绪,让他自责, 更让他费解。
今晨面对俞嫣时,他可以微笑着哄她, 当做昨天晚上的事情没有发生过。直到送走了俞嫣, 一个人静下来, 他开始反思。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抄写过心经。
确切地说, 这是他头一回用抄写心经的方式来让自己心绪平和地进行反思。
心经写完,姜峥将手中笔放于笔架。抬眼从开着的窗户望出去。嫩绿的颜色加重, 春季过去,夏天彻底到来, 逐渐葱郁。
他忽然皱了眉,抬起手臂轻嗅袖口。袖口上有一点奶香混着甜橙的味道。他再细闻,却又只闻到他常用的青桂香。
不过才半个多月,俞嫣似乎已经和他的生活密不可分。他的习惯,他的生活,都被她侵入。
夏浮端着茶水进来,瞧一眼立在窗前的姜峥,悄声快步走过去送茶。她将茶水放在桌案上,瞥一眼姜峥刚写完的心经,压下惊讶。她再望姜峥一眼,见他如松似玉身姿挺拔瞭望远方,轩然霞举俊隽出尘,简直风度无边。她收回视线,规矩地退下去。
直到退出去,夏浮才皱了眉。
她在姜峥身边做事已经很多年,自认对六郎有些了解。
春绒笑着对她说:“新婚小夫妻都是这样喜怒无常,都是要经历这么个阶段才能感情越来越深。”
书房里的声响让夏浮忍不住好奇,偷偷望去。
——那篇心经被姜峥揉成团掷在地上。
夏浮的视线凝在那个纸团上。
以前,即使是写坏的文章,六郎也会对齐折好,工整放在一旁等侍女去收拾。
夏浮望着地面上那个纸团,眉头越皱越紧。良久,她慢慢抬眼,将思索的目光落在姜峥挺拔的后身。
谪仙一样的姜六郎不应该这样。他就应该永远高高在上如九霄云银河月,高不可攀。他不该掉进红尘,染一身俗气的烟火气。
·
蔷鑫殿是先帝为最疼爱的大公主所修。因她喜欢蔷薇,整个宫殿蔷薇随处可见,不管是遍地栽种的蔷薇花,还是各种物件上或雕或绣的纹路亦常见蔷薇。
殿宇不大,像是坐落在一片花海里。又有九曲回折的鲤鱼池蜿蜒穿过整个花海中。肥硕艳浓的鲤鱼在池水中悠闲在在。正是莲荷盛开时,更为连绵不绝的鲤鱼池添了丽色。
怀珍公主在蔷鑫殿宴请了温塔公主萨图雅和宁族公主敏尔。不过两位公主身份完全不同。前者是实实在在的公主,后者却是来京前临时封的公主。不同于萨图雅近日总是跟着她哥哥在洛阳乱逛,敏尔却一直很安分。
萨图雅虽说也有挑男人的想法,但她可以自己挑选,挑不中就潇潇洒洒地回家。敏尔却是注定要献进宫中。
午后,萨图雅仍旧精力充沛,欣赏着花园里名贵花卉。这些花儿在她的家乡并没有,她瞧着新奇。
俞嫣一个人坐在鲤鱼池边,望向水中游来游去的红鲤鱼。
怀荔寻来,瞧着俞嫣一个人在发呆。她提裙而奔,喊着酿酿跑到她身边。
俞嫣回头,在烂漫的花海里对她笑。夏日耀眼的光落在她的面颊,好似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穿着红绿相撞的襦裙,藏身在花海里,比满园的鲜花还要娇艳夺目。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怀荔也坐在鲤鱼池边砌的白砖上,和俞嫣一起瞧水里的鲤鱼。
“没什么。躲躲清净。”俞嫣挽袖,将手伸进水池里,逗弄着水中懒洋洋的鲤鱼。温吞摆动鱼尾的肥鲤鱼快速游开一段,又变得懒洋洋。夏日午后偏热,被葳蕤草木遮着的池水给手上带来一捧清凉。
怀荔也不多问,跟着挽袖欠身去玩水。她泼了一点水到俞嫣的手上,俞嫣也泼回去。扬起的水花沾着暖灿的阳光。两个人相视一笑,心里的郁闷皆散去不少。
俞嫣这才叹了口气,闷声:“我好像把他弄生气了。”
虽俞嫣没说是谁,怀荔却能瞬间猜到。她好奇追问:“你做什么啦?”
俞嫣摇头。问题就是,她也不知道姜峥在气什么。思来想去,她只能猜是他问她喜不喜欢他的时候,她的回答让他不满意?又或者昨天晚上他不喜欢她的反应?
俞嫣拧巴着眉头,嘟囔:“好烦。”
怀荔垂下眼睛,暖阳照亮她几许没有言说的愁绪。她用沾满池水的手指头在白砖上慢吞吞地画鲤鱼。她声音亦低落:“我也把他弄生气了。”
这回轮到俞嫣问:“你做什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