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小姐替嫁日常 第29节
“说来母亲倒也不必如此着急,左右我今日一整日都会在侯府待着,还是说母亲其实并不想与我去小院叙话?”沈梨微微敛眸,终于露出了一点平淡的笑意:“是了,小院自然入不了母亲的眼,只是站在这儿杵着未免也太失礼,过去母亲觉得我的礼数有诸多不妥,阿梨挨了不少罚,今日母亲见了我却未行礼,不管如何,我现在到底也是耀王妃了。”
“是不是因为太过惊讶了母亲回不过神来?其实,我也有些许好奇。”沈梨纤纤素手拂过花纹精致繁复衣袖,一直平静温柔的眼里终于带上一点讥诮。
“将一个小庶女亲自送到了王妃的位置上,不知母亲是否后悔了呢?”
第34章
如今已是春末, 马上便要进入京都的初夏时节,风是有温度的潮湿,然而赵氏却有那么一刻, 觉得背脊发凉。
沈梨的神色明明很淡, 赵氏竟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她了。
“你到底对耀王说了什么?不要忘了你姨娘可还在侯府里!”
赵氏发现自己竟然好像拿沈梨没了办法, 只能搬出了柳姨娘来。
沈梨眼神终于微微变了,只是变得更冷了些, 连温雅的脸都染上几分霜色。
“母亲,你大抵是还没明白, 今日王爷既然没有就我的身份说什么,那你们一日未将我从耀王妃的位置上拉下去,我便一日高你们一头,若姨娘有什么闪失,母亲也莫怪我不念什么母女之情。”
她与赵氏当然没有什么情分, 但如今她的身份既然已是耀王妃,人前体面,处事妥帖, 是她应该要做的, 总不能让赵氏日后落了话头, 在背后戳她的脊梁骨。
也平白让王爷遭了非议。
赵氏被沈梨这一番呛白涨红了脸,气得抬起手指着她,说话没了章法:“好,好啊, 你还真是翅膀硬了!以为进了王府就真成王妃了?不过是个替嫁而已!”
“就算耀王现在认了又如何?日后满京城皆知你一个庶女费尽心机顶替了嫡女的位置爬上王爷的床, 我倒要看看他还会不会像今日这态度!”
众口铄金, 百姓八卦的悠悠之口难堵, 皇家怎么能忍受一个让皇室名声惹上脏污的替嫁王妃?
赵氏怒气冲冲的喊出这番话, 心里才像是得到了什么肯定安慰似的好受一些。
况且,沈梨都还不知道他们让她替嫁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日后她年老色衰又无子嗣,耀王现在多看她两眼,谁知道日后呢?
赵氏毫不掩饰地露出一个狞笑,只是还没给她得意片刻,红羚已经拧着她指向沈梨的那只手干脆利落一个反剪。
“啊!”
赵氏痛呼,脸都变了形,她还从没这般狼狈过,尤其是在沈梨面前!
红羚却并不客气,用力将她人甩到一边后,冷着脸道:“对王妃大不敬,按王府规矩应杖责五十。”
意思便是,这要不是在永昌侯府,赵氏就要被拖下去打板子了。
赵氏被红羚这一甩,发髻都有些乱了,然而她现在却看着沈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嘴上逞强。
“沈梨你便是这么对待你母亲的!你这个不孝女,枉老夫人从小把你带在身边教养,结果到头来是个白眼狼!”
沈梨静静看着赵氏叫嚣,又静静说了一句:“我还叫你一声母亲,是为了彼此的体面,不孝这个名头,侯府里除了祖母和姨娘,谁都没资格扣在我的头上。”
“我劝母亲还是先顾着些自己,你想散消息,可别倒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惹怒了王爷,整个侯府都得不到好。”
说罢,她带着菀姝与红羚转身离开,只觉得与赵氏说话叫人疲倦,她也不想再与她多说一句。
她愿意跟赵氏单独聊聊便是想表一个态度,至少让赵氏知道,她已经不是她以为的可以拿捏的那个小姑娘了。
对于永昌侯府里的这些人,她怨过,委屈过,但也提不上有多恨,只是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能离开这个府上,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至于永昌侯府,它日后是光鲜亮丽也好,是颓败没落也好,除了姨娘和老夫人还让她惦念,其余的便都与她没关系了。
沈梨带着菀姝和红羚走了,留赵氏一个人在路上气红了眼。
而正厅里的气氛,比起赵氏的叫嚣泼辣,永昌侯被陆陵天周身的气势压得快要抬不起头来。
陆陵天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侯府下人上的茶放在他的手边,被他用右手一下一下拨着茶盖。
并没有刻意放轻声音,瓷盏间清脆的响声有规律的在屋子里响起,每一下都叫永昌侯心惊肉跳。
陆陵天也不说话,甚至都并未看永昌侯一眼,只微微侧头敛眸看着那杯茶,左手食指在膝头轻点。
屋子里静的针落可闻,在沉默的压抑中,永昌侯终于落下几滴汗,颤着声开了口:“王爷,沈梨她……她是嫉妒念筱与您的这门亲事,自作主张千方百计上了花轿,才造成今天的局面,侯府不察铸此大错,望、望王爷恕罪!”
陆陵天没抬眼,只是神色冷淡的“嗯”了一声,随口问:“还有么。”
永昌侯小心翼翼观察他的神色,见耀王终于问起,心里一动,连忙将早前已经打算好的说辞一股脑说了。
“沈梨在府中一直心机深沉又善谋划,并不是个安分守已的,王爷莫叫她的外表给骗了,如今她一个庶女却坐上了王妃之位,有辱王爷的颜面,即便是我这个做父亲的这次也无法袒护她。”
“一切、一切但凭王爷吩jsg咐。”
他话音落下,上首坐着的陆陵天终于抬了眼。
只是那双眼里神色冷漠的像是在看一样微不足道的物件儿,半晌,他讥讽的轻轻勾了一下唇。
“谁告诉你,本王要娶的是永昌侯府的嫡女?”
永昌侯一听便愣了:“什、什么?”
陆陵天从椅上起身,慢慢走向永昌侯。
他生的高大,每一步踏出去都好像自带一身杀伐之气,永昌侯差点抖成个筛糠,总有错觉下一秒耀王就要抽出一把剑给他来个身首异处!
好在陆陵天在他面前几步的位置便停了下来。
他嗤笑一声:“本王从头到尾,有一句话提到过侯府嫡女的名字么?”
即便是那时在洗尘宴上的求娶,说的也只是“永昌侯府沈小姐”,未说名,甚至连“嫡”字都未说。
而之后,陆陵天来侯府,也未提沈念筱一个字,甚至连赵氏几番提起沈念筱,他都未做应答理会,只问永昌侯,这门亲事应不应。
哪门亲?他们认为哪门,认为错了,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六礼之一便是问名,他未问,实则未到礼数,然永昌侯一府胆小,察不出他的破绽。
他就是要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娶一个嫡女,让这个嫡女替阿梨占了王妃的位置,堵住所有人的口,谁会对王爷娶一个侯府嫡女做王妃有异议呢?
而最后,都是为阿梨做嫁衣而已。
当一切尘埃落定,不管外人如何说,事情都已成定局。
他在此前铺好了所有的路,只要阿梨替嫁的事情最终并不成立,流言不攻自破。
“更何况,永昌侯该不会忘了,你们连交到王府的庚帖都是阿梨的生辰八字。”
甚至为了蒙混过关,将名字都隐去,还收买了媒婆,只道是染了些脏污让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陵天又冷淡地一瞥,眸中神色已经足够明白。
永昌侯在这一刻才终于意识到,最开始的时候陆陵天来府上对他以圣旨施压,其实,恰恰就是不想让皇上赐婚的!
因为但凡下旨,上头必定要有名有姓。
从一开始,陆陵天想娶的人就不是沈念筱!
“所,所以那夜我在宫门外听见的话也是……!”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陆陵天故意为之,就连侯府让沈梨的替嫁,都是他算计好的!
陆陵天未置可否,凌厉的眉眼却扫过永昌侯的脸,连脸上那点讥讽的笑意也不想再给,冷声道:“阿梨日后便是我耀王府的王妃,本王希望永昌侯聪明些,不要触王妃的霉头。”
“本王也提醒你,不要妄想动她在意的人来拿捏他,本王有的是办法让整个永昌侯府付出代价。”
说完,陆陵天不再看永昌侯,径直出了正厅。
他随意找了个侯府的下人带路,去了沈梨之前住的小院。
路上竹一跟在他身边,低声问:“王爷,如今虽然是成功让三小姐以正妃之位进了王府,但外人都以为嫁入王府的沈家嫡小姐,王妃的身份要如何叫大家知晓?”
“带出门去,大家一看自然知晓了。”
他既然今日就在永昌侯府将话挑明了,自然日后也要让大家知道,他陆陵天从头到尾求娶的妻子都是永昌侯府的沈梨,而不是沈念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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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梨与赵氏说完那番话后并没有马上回小院,既然赵氏没耐心等到回小院就开始诘问,现在她话说清了,也不用这么急着回去。
在半道上拐了弯,她先去了老夫人的泰芳院。
按着礼俗,今日老夫人应当也会在正厅等她的,但沈梨却没看见。
她觉得老夫人应当不是故意的,心下有些担心,是以想到泰芳院去看看。
泰芳院除了老夫人身边的秦嬷嬷以外,其余的下人自是不知道沈梨替嫁的事,乍一看府中庶出三小姐突然做了这番打扮,身边跟的丫鬟他们也不认识了,还吓了一跳。
见她说要见老夫人,门口的小厮尽管疑惑但也没耽搁,很快便进去通报了,没多久秦嬷嬷就走了过来。
她一见沈梨的姿态模样,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诧,确实是与从前的她很不一样了,当即便想要上前行礼,被沈梨先一步扶住。
沈梨:“嬷嬷不需多礼了,我今日归宁未看见祖母,是以想来院里看看,祖母她还好么?”
秦嬷嬷闻言叹了口气:“老夫人原本也是想去正厅等着王妃的,只是这两日身子不适,今日实在是没能从床榻起身,现下还没什么精神呢。”
“可要紧?府医来看过没有?”沈梨忧心问了两句。
老夫人的身子一向康健,没什么大毛病,这一下病倒了倒是叫沈梨担心了。
秦嬷嬷:“府医已经看过了,是说春夏交替之际易感伤寒,也没有大碍,好生休息调养一阵便能好了。”
沈梨点点头:“那便好,嬷嬷带我去看看祖母吧。”
日后,永昌侯府她便难得回来一趟了。
寝屋里,老夫人正靠在床榻上刚喝完药,秦嬷嬷一进屋便道:“老夫人,王妃归宁,来看您了。”
从始至终,秦嬷嬷都是将沈梨以王妃身份来对待,她是从小看着沈梨长大不说,在规矩这一块,老夫人院里的下人比侯府里其他人都要妥帖的多。
老夫人闻言坐直了身子朝这边看过来,沈梨几步上前,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低声问:“祖母,秦嬷嬷刚刚都与我说了,您身子好些了么?”
老夫人的精神看起来确实不若之前好了,脸色有些苍白,加之人也上了些年纪,看她这般病容躺在床上,沈梨差点就红了眼眶。
她又不自觉想到姨娘,这下倒好,出嫁后第一次会回府,唯二两个待她好的人都在病着。
老夫人仔细地瞧着她,片刻后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还是一如既往慈爱的笑了一下:“阿梨,变得不一样了,祖母可还能这样叫你?”
“祖母,阿梨从小得您的教养,在府中给与庇护,这份恩我会一直记在心里,祖母怎么叫阿梨都成。”
老夫人笑着点头,又细问她王爷可有看出替嫁之事来?
沈梨如实给祖母说了,连着陆陵天对她说的那番话一起,听得就连一向看惯世事风浪的老夫人都惊异半晌。
“祖母,当初您说我替嫁入耀王府也许不全是坏处,如今已是比我想象的要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