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马 第362节
点到即止,庆婶没再往后讲,聪明的人自行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就是陆清儒经历过无数次失败之后,还是成功怀疑到了陆家坤身上。陆家坤也在问:“你是在告诉我,我不是最近刚被你们怀疑的,而是更早的时候就被陆清儒锁定了?”
乔以笙的直觉是,她在电脑里看到陆清儒给他留的那段视频的时候,陆清儒可能就已经对陆家坤产生怀疑了。
但或许因为陆清儒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或者其他什么缘由,所以没有迅速地推进下去。
庆婶没有回答陆家坤的问题,她顶着她那张自带喜庆的脸,很平常地用她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反问:“陆二哥,你知道在董事长眼中,你最大的可疑之处在哪里?”
陆家坤没有回应,似在思考,又似在静待庆婶的下文。
庆婶也并没有等待陆家坤,间隔四五秒便道出答案:“就是你声称你被老太爷所看中的不出彩也不出错。”
陆家坤的视线应言转回到陆清儒的身上,倏地笑了,笑得很是讽刺:“爸,我该说,这是‘知子莫若父’吗?
“二弟……”恍惚许久的余亚蓉慢了好几拍地出声,流着眼泪走到陆家坤面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和大哥?我们三个人一起分担不行吗?”
“确实不行。”陆家坤很冷静以致于显得有些无情,“如果我那时候就告诉你和大哥,恐怕不止我们三个,连妈,都会被陆清儒发现。那我们的下场会是怎样?这也是母亲的意思。我是已经知道了,母亲没办法。对于你们两个,她能做的就是尽力保护。而以她的能力,对你们最大程度的保护,就是不让你们知道一切。”
“二弟。”陆家晟也出声。
但仅这一句,就被陆家坤打断:“我刚知道的那段时间,每天晚上做噩梦,梦见的就是陆清儒发现我和妈知道了,梦的内容我虽然睡醒就忘了,但那种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如果不是陆清儒不待见我们,加上他做生意忙总不在家,我当年的那种状态,早被他发现猫腻了。有时候,我很羡慕你们,因为无知反而是幸福的。”
余亚蓉觉得自己模模糊糊记得,陆家坤有段时间经常生病做噩梦,但她记得原因是,因为陆家坤经常生病做噩梦,他们的母亲总是陪在陆家坤身边。
那之后的几年,在余亚蓉的视角里,他们的母亲是偏心的,陆家坤是最小的一个,又是儿子,所以母亲偏心。她是女儿,还是夹在中间的老二,所以是最不受欢迎的一个。
不受父亲的欢迎,母亲也偏心,即便上学的时候身边的同学朋友都羡慕她是陆清儒的女儿又如何?她很努力地想要靠自己脱离陆家。后来她以为她成功了,成功地找到一个家世好又爱她还能帮她在陆家里挺直腰板的男人,她甚至把自己的“陆”姓改掉……
但纵然今日得知曾经的真相,余亚蓉仍旧认为母亲是偏心的:“保护只是一个借口吧,说到底还是母亲不信任我和大哥,不信任我和大哥能做好。”
“二妹。”陆家晟出口制止已晚。
陆家坤突然特别生气。
第575章 胁
“你怎么可以指责她?她还不够苦吗?她生下我们容易吗?你们果然一点良心也没有。这么多年,你们一共想起过她几次?”
“你们早就忘记了有这个母亲。在你们眼里,她对你们一点价值也没有吧。不像陆清儒,即便他对你们没多亲,他这个父亲也比母亲更有存在感,因为他能给你们陆家子女的虚荣,给你们提供一切物质条件,还有家财被你们争取。”
陆家坤的爆发令余亚蓉和陆家晟都不敢再说话了。
毕竟陆家坤现在的气场和平日大相径庭,完全是另外一个人,而非他们从前认识的那个弟弟。
很不好惹的样子。
陆家坤稍加收敛语气:“大哥,二姐,我最后问你们一次,要不要跟着我搏一搏?”
“跟着我,你们还有机会。否则你们难道想跟着他们?陆清儒根本不承认我们,从刚刚起,你们就没有退路了。”
“……”陆家晟和余亚蓉是犹豫的,他们犹豫的地方主要在,“怎么搏?”
陆家坤先简单地告诉他们:“我早些年就咨询过律师了。律师说,有过婚内非亲生子女享受继承权的案例。”
“第一,我们非陆家亲生,是陆清儒处心积虑造成的,现在还为了剥夺我们的继承权诬蔑我们妈婚内出轨,我们可以告他。”
“第二,陆清儒和我们妈的婚姻是合法存在的,陆清儒明知我们非亲生,这么多年还是把我们当作陆家的子女养在陆家,事实上已经形成了抚养关系,可以拥有和亲生子女同样的权利。”
“走诉讼程序,我们的赢面并不小。”
“只是需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比较多一些。”
“看看是陆清儒能耗,还是我们能耗。”最后这一句,陆家坤既是对陆家晟、余亚蓉说的,也转头注视陆清儒,像给陆清儒下战书。
余亚蓉的神色,比起犹豫,更多的其实是茫然。三个人之中,她是唯一一位,刚刚才知道身世的人。
真正犹豫的人是陆家晟,在陆家坤回答完他之后,陆家晟仍旧是犹豫的:“这一时半会儿,我们也没办法马上做出决定,太突然了。”
但在陆家坤眼中,陆家晟这其实是已经有偏向性,他非常果决地与陆家晟做了割裂:“大哥,我刚刚承诺的把股份匀出来给你们,就此作罢,以后我们也不再是兄弟了。”
陆家晟急眼:“我又没说不和你一起,我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考虑清楚而已。”
乔以笙也看得出来,陆家晟就是还指望着陆闯,指望着她之前骗陆家晟的话。比起陆家坤口中的赢面,她开给陆家晟的条件,更吸引陆家晟。
事实上现在既然陆家坤已经暴露出来了,陆家晟对乔以笙的利用价值几乎没有了,顶多就是在这最后的对抗中,暂时少一个敌人。陆家晟虽然能力不足,但真捣乱起来,也算一个麻烦。
乔以笙记起来一件事,问余亚蓉和陆家坤二人:“陆昉从小不良于行,是你们之中,谁搞鬼的?”
她在陆清儒的电脑里,发现陆清儒还曾经调查过陆昉小时候残疾的事情。从电脑里有的资料来看,陆清儒并没有确切的结论。
只能说,陆清儒不会无缘无故对这件事产生怀疑。
所以乔以笙尝试提出这个问题。她并不指望能得到答案,意在挑拨陆家晟和陆家坤、余亚蓉,将他们三人的关系破坏得更彻底一些。
说实话,方才陆家坤和陆家晟、余亚蓉谈论起陆奶奶时的那种氛围,乔以笙差点要担心他们三人会不会因此凝聚起来。
陆家晟的表现让乔以笙认清楚,她完全想多了。陆家这群人的浅薄的亲情,是不能和她从小到大认知中的亲情相提并论的。
余亚蓉意识到乔以笙的意图:“你这个女人好恶毒!这个时候提陆昉的腿!陆昉腿脚不方便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大哥自己都清楚是大嫂养胎没养好造成的!”
陆家坤则看着陆家晟说了一句:“大哥怎么会在意陆昉的腿脚为什么从小就出问题?大哥在意的只是陆昉能不能帮他和聂家成为亲家。”
这种伤和气的话,陆家坤既然不介意这种节骨眼讲,说明陆家坤已经彻底放弃陆家晟了,不打算把陆家晟招揽过去吧?
陆家晟也确实因为陆家坤的讽刺而恼火,好像为了推翻陆家坤对他的判断,他顺着乔以笙的提问,质疑陆家坤:“所以是你吗?是你害陆昉的吗?你究竟背着我们偷偷干了多少坏事?”
“大哥,干坏事的人,是你才对吧?”说着陆家坤转向余亚蓉,“二姐,子荣子誉三岁那一年,在后花园里玩,保姆不留神没看住,两个孩子脑袋不小心栽进喷泉里,差点淹死。幸好保姆及时回头,最后才没事。”
“其实当时,大哥就在楼上的阳台看得清清楚楚。他可以再孩子栽进喷泉里的第一时间大声提醒保姆,但大哥没有。”
“二姐你可能也不知道,子荣子誉第一次睡女人,十几岁的时候,是大哥带头给他们做榜样,怂恿的。”
“你给我闭嘴!”陆家晟怒不可遏,似乎想打陆家坤。
可陆家晟还没动手,就先被余亚蓉冲上去抓了脸:“你当的什么舅舅!原来是你带坏我儿子!”
“亚蓉你疯了!”陆家晟抓住余亚蓉的手,“子荣子誉不是你自己先宠坏的?!还需要我去带坏吗?!”
旁观的乔以笙“……”
陆家坤这算是“得不到陆家晟就毁掉陆家晟”吗?
——不,乔以笙很快意识到,陆家坤真正的用意是在威胁陆家晟,他现在所爆料的陆家晟干的所谓坏事,仅仅陆家内部的,顶多造成余亚蓉和陆家晟兄妹关系僵硬。
陆家晟一定还干过其他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些年披着无用外皮的陆家坤肯定暗中掌握了陆家晟的某些把柄,陆家坤在暗示陆家晟,如果陆家晟不跟着他的阵营,陆家坤也就无所谓帮陆家晟继续保密了。
可笑的是,陆家坤拉拢陆家晟,必然不是因为兄弟情,而是遗嘱中给陆家晟的股份,即便分量少,对陆家坤占领陆家而言,怎样也能起到作用。
第576章 战
几十年了,在陆清儒刻意引导三人成长的方向之下,陆家晟、余亚蓉和陆家坤之间,已经注定不可能再有亲情可言了,能让他们团结起来的,只可能是利益而已。
乔以笙不禁看向陆清儒。
纵然陆清儒没能和佩佩成眷属十分遗憾,纵然陆清儒在血缘上是她的爷爷,纵然陆清儒一直在调查害死乔敬启的凶手并且暗中对她爱护有加,她也因为陆清儒的行为而恶心、作呕。
陆清儒要报复他的父亲、报复陆家,却把无辜的陆奶奶牵扯进来,曾经仅仅单纯作为陆奶奶孩子们的陆家晟、余亚蓉和陆家坤三人,也是无辜的。
结束这一切之后,乔以笙只想和陆清儒撇清关系。对外宣布她是陆清儒孙女这件事,如若不是为了引陆家坤出来,她是绝对干不出来的……
那边陆家晟已然明白了陆家坤的威胁:“好啊!好样的!二弟,像你这样,也没资格把我们妈挂在嘴边。你觉得妈看到你这样对我,她会开心?”
“你也别搞得好像你是为了给我们妈打抱不平才要争夺陆家、才要这么多年伪装你自己!你索性老老实实承认,你和我一样,就是想要权财!”
陆闯轻轻在乔以笙耳畔嗤笑:“狗咬狗,一嘴毛。”
“换个形容吧。”因为圈圈的缘故,乔以笙现在都不太想将“狗”作为贬义词来形容。
陆家坤明显被陆家晟的话给戳中痛脚了:“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就是和你们不一样。”
他甩开陆家晟的手:“看在妈的面子上,我最后问你一次,现在要不要跟我走?”
陆家晟没回答。
陆家坤不再等陆家晟,径自对余亚蓉道:“二姐,我们先离开这里。你和大哥不一样,大哥现在指望的是他那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他们不可能会带你玩的。”
“我带你去见我的律师,给你把诉讼理一遍。你就清楚,我没有骗你。这些年我预推过无数种可能,包括目前的这种看起来对我们最为不利的情况,我也做了打算。”
余亚蓉这会儿倒是做出决定了:“走吧二弟。”
余亚蓉率先打开书房的往外走,走的时候还回头撂了句话:“我们法庭见。”
陆家坤则一句话也不再有。
两人都消失在门外之后,陆家晟迈出两步,然后停于原地,视线扫过陆闯仍旧握着乔以笙的手。
乔以笙还是开了口:“陆伯伯,我和陆闯是肯定会结婚的。你既然没有参与害死我爸爸,我不会为难你。”
但陆闯会不会为难你,就由陆闯做主了——这一句,乔以笙藏在心里。
比起乔以笙,陆家晟这时候更需要的无疑是陆闯的保证:“儿子,我还是你爸,对吧?”
陆闯的嘴角挂着玩味:“你觉得是就是。”
陆家晟搓搓手,看回乔以笙:“……结婚合同能不能现在就签?我再补充一份我和陆闯的合约。”
乔以笙说:“那就等陆伯伯拟定你和陆闯的合约,再来找我一起签。”
陆闯不耐烦地轰人:“你哪来废话那么多?要么回去准备你的合同,要么你现在去追陆家坤还来得及。”
“你这什么态度?”陆家晟恼火。
陆闯嘲讽:“我不一直都这种态度?”
陆家晟被怼得没话讲,神情特别憋屈,最后再看一眼陆清儒,忿忿一甩手,也走了。
乔以笙和陆闯均猜测,陆家晟可能还是“脚踩两条船”,会去联系陆家坤。
书房里一下子安静了。
乔以笙生出一种无力的虚脱感。
没有证据,她暂时没有办法把陆家坤交由法律。
接下去她能做的就是应对陆家坤的诉讼,让陆家坤得不到他想要的,让陆家坤几十年的心思落空,是给陆家坤最大的重创。
陆闯揽住乔以笙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