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8)
陛下!贺凉心脏猛地一跳,来不及顾自己,慌忙扶着他想探查内伤的程度。
只是他没碰到朱今辞,整个人就被大力打开。
他看见他的歌儿躺在血泊里,他那样瘦,枯败的近乎透明。
可他在透过血污朝他笑,那笑重重影影引来了索命的阴差,化成千万只森森的手朝他的歌儿盖过去。
不不行!
他不停的往过跑,却连接近他都没有办法。
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歌儿被万鬼撕咬,可他为什么在笑呢,他为什么还要,向他笑呢。
朱今辞狠狠的闭上眼睛,满目满嘴的血腥,修长的身影颤抖的佝偻在地上。
陛下,楚王党羽还未肃清,臣已派人往江南一代追杀,时局未定,陛下内伤才愈,万万不可再调用真气!
贺凉又惊又慌,声音都带上了一层颤。
最近索性文武百官都还忌惮朱今辞的手腕,没有轻举妄动,若是他们知道朱今辞身体亏空,到时候群龙无首,他如何稳住局面!
贺凉脖子上的血迹直直刺入朱今辞的眼里,原本半跪的人狠狠一震,眼底一点一点浮上猩红,似乎是在辨认现在的场景是否真实。
贺凉看见朱今辞冷静了些许,慌忙将胡凛拿来的参丸快速送进了朱今辞的嘴里。
朱今辞没料到贺凉竟然这么大胆,抬手将人打了出去,但口里的的确确是参丸,不过半息,胸口烧灼几乎成灰的痛苦就将将被压了些许,黑色的眸子这时才微微浮现出一丝清明。
陛下,快躺到床上去。
贺凉是淮南王爷挑出来从小跟着朱今辞的,一切事宜以朱今辞为首,索性现在人醒过来了,还不算太遭,当即撑着自己就上去扶他。
我昏迷了几天。
朱今辞重重的闭上眼睛,嗓音筛过一遍沙子,嘶哑的厉害。
回陛下,三天。
贺凉屏息,抬头看向天子。
那现在,便是距离宫变,一个半月零三天。
他的歌儿,从被他亲手送入辛者库,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零三天。
朱今辞面上一闪而过狠戾的恍惚。
摆驾,去辛者库。
林弦歌身边有风吟照顾,他不过是去看看林弦歌死了没有。
他不是向来爱慕权贵,如今,林弦歌若是看到他的位置比太子高了,会不会后悔!
朱今辞压下心里魇出的慌乱,狠狠的攥紧了手指。
风吟帮他做了一个半月的工,是时候让风吟回去了。
贺凉刚才受了朱今辞两下,此时嘴里一片血腥,却也不敢怠慢,慌忙的就跟了上去。
辛者库。
陛下为何要去辛者库?今日听说凌仁殿的那位才去了,难不成,陛下是去找他的?
林弦歌那日受了拶刑后就晕了过去,一行人硬是压着林弦歌打完了二十巴掌,也没管一边靠在树上软倒的风吟,看完热闹就散了。
风吟先醒,根本不敢离开林弦歌一步去宫外找郎中,只心惊胆战的拿着身上所剩无几的药给林弦歌续接包好,林弦歌在那天晚上就发了热,嘴里不停的说胡话,他不停的换水,直直捱到第二天才将将醒来。
只是他给林弦歌用的药是用怀牛膝、川断、杜仲、三七、血竭制成的,做为暗卫出任务的时候急救,药性极其猛烈,林弦歌哪里受的住,在上工路上就疼得晕了一次。
辛者库的嬷嬷受高全海指挥,把浣衣局最脏的衣物全都留给了他们,本受了刑的都有伤假,可上面传话,让林弦歌晾叠衣服。
言外之意,免了他的浣洗工作,已是开恩。
林弦歌手上正是最疼的时候,两边脸颊高肿,全身的痛,根本无力抵抗,风吟恨不得自己替他受了,急得差点在他面前哭出来。可林弦歌却自虐般,每一个都亲自过手,连话都平白少了许多。
只是疼得狠了会不自主的喊钰儿的名字。
药也不肯喝,说怕影响到钰儿。
风吟眼前蒙了一层雾,终于是忍不住了,上去重重的跪在林弦歌的面前。
林弦歌正在吃力的晾着一片床单,看到风吟的动作微微顿了下手,安静的看着他。
风吟宁可林弦歌打他,骂他,也不想看见他现在这样没有丝毫责怪的样子,这样的无辜,呕的他全身的血都停滞了,恨不得当场死了为他谢罪。
世子,是属下的错。
他一推再推,总在等时机,才让事态发展到了当今这般地步,世子是为他受的刑,为他挨得巴掌,他如今,就是死了,也要护他出去!
禁城冷宫有一条暗道,属下送您出去,外面有镇国公府留下来的人接应,我们今晚就走!
风吟压低了声音,语气却是超乎寻常的严肃,他留在后面引开侍卫,总归能将林弦歌送出去!
【顾然:!478呜呜呜(┯_┯)风吟小宝贝对我是真的好。】
【顾然:不像朱今辞那个狗东西,一眼都不来看我!】
478:
你不是知道朱今辞因为当初打林弦歌的那两鞭,自己急火攻心压制不住,晕倒了三天嘛,这突如其来的委屈?
【顾然:只不过我现在不能跟他走,好不容易卖惨卖了三天,现在正主要来了,我怎么能半途而废!】
【478:好的呢,宿主。】
林弦歌愣了许久,手上时时刻刻的疼痛逼的他眸光都有些散,却是一刻不移的看着风吟。
他不知道风吟怎么能进来的。
从朱成寅死到现在朱今辞逼着阿旭写退位诏书,不过也才一个多月的时候,各处都换了他当初还掌权的那一人,替上了朱今辞的亲信。
风吟能进来,只能说当时宫变尚乱,总归不是朱今辞放进来的。
镇国公府如今被扣上叛国谋逆的罪名,他怎么保住风吟!
风吟看到林弦歌的表情,以为他是害怕出不去,慌忙又补充道:
属下前些日子打探过了冷宫,先帝沉迷修仙长生,冷宫看守极少,入定后只有两个守卫,属下藏了一身内监的服饰,到时候就委屈您换上,有人在宫外接应您!
你是准备,就留在这里去死吗?
林弦歌眉眼中看不出情绪,声音却淡的惊心,不轻不重的点在风吟的身上。
风吟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林弦歌嘶哑的声音,隐隐透着持久亏空的虚弱:你怎么会觉得,我就是这般狠心的人。
在镇国公府上下入狱生死未卜之时,还能看着你送死,然后心安理得的活下去。
风吟,你怨恨我吗。
风吟脸色倏然就白了,低头道:属下也跟着世子一起,属下怎么会平白送死!
内监服只有一套,从入定到鸡鸣,只要有人发现冷宫守卫出事,我便连地道都出不去就会被抓,所以你准备留下来,让我一个人出去,你装作侍卫守宫门,到鸡鸣事情败露,我已经出去,你留在皇宫被五马分尸。
风吟,连你也要让我一个人。
林弦歌微微笑了一下,分明是狠戾的话,说出来却伤的整个人都在打颤。
风吟何曾听不出来话中的损毁哀思,一时什么也顾不得了,连跪带爬的抓住林弦歌的小腿认错:
属下要送世子出去,是属下害的世子伤成这样,外面有好的郎中,属下无能,只有几亩田,留给世子,但也好过在皇宫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林弦歌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疲倦:
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曾碰过那件衣服,领头的只挑了你出来要当众为难。
风吟不解:是因为我碰脏了。
林弦歌摇了摇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是因为你穿了我的衣服。
高全海认得我,所以必定要拿你出来抽丝剥茧。
风吟,应该是我连累了你。
林弦歌说的风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后怕的紧,他当初只是没有干净的衣服给世子换,所以把自己的衣服给了世子,若是知道会招致如此祸患,他怎么也不会让世子暴露!
冷宫地道本是宫变时上位者逃跑的密道,但朱今辞当初被囚就是那里,他能有在朱成寅眼皮子底下养暗卫的本事。你觉得,他会不知道禁城的机密?会不在密道之外设自己的人马?
小银子,我活不了了。
我在利用我的钰儿的命,换一个不知道等不等的到的恩典。
林弦歌脸上一片惨淡的痛,似乎连自己也觉得自己卑鄙到无可救药,妄图想用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的命救下镇国公府。
没等顾然语重心长的教导完崽子,系统空间突然就拉响了红.色.警.报。
【478:宿主,宿主!检测到不属于男主的信号,是卿离,宿主,凌仁宫的卿离来了!】
【顾然:!】
【顾然:你不是说男主来了吗!】
卿离这名,看着是朱成寅招进宫的伶人!他没被送到东厥和亲去吗?
【478:qaq卿离不属于主角范围,没有特别关心,男主在卿离后面,检测到来者不善!宿主快躲一下!】
来者不善?
顾然眯了眯眼,突然将前后的因果隐隐的联系了起来。
【顾然:这个卿离,是不是那件衣服的主人?】
就是因为那件衣服,他被高全海按着行拶指。
骨节全断,一双手就此废了。
当日他只当是高全海想为难他,没有深想,这个卿离,什么来头,竟然能仗起朱今辞的势!
【478:是的宿主,数据显示,当初是朱今辞帮助所以才躲过了去东厥的和亲。】
【478:朱今辞以为他是帮他接骨之人。】
怪不得高全海上赶着想要巴结。
原来如此。
顾然冷冷的嗤笑了一声,朱今辞是煞星,他的筋脉只有他林弦歌的骨丝才可能续起来,卿离为了骗朱今辞怕是也取了一截肋骨,只是他竟这么沉不住气,这才多久,就来找他来了。
大胆!见到公子竟不下跪!
高全海尖细的声音响起,身后两个太监快速将两人按在地上。
林弦歌下意识的用手去扶,尖利的刺痛立即从那断毁之处逼了出来,疼得他顷时呻.吟出了声音。
世子!
风吟心急,还没到林弦歌跟前,就被一个太监拖着往外走。
林弦歌听到动静慌忙抬头,惨白着脸摇头让风吟放心,不要露了把柄。
只是他还未跪稳,下巴就被不轻不重的捏了起来。卿离声音在耳边响起,竟有一丝温柔的错觉公公下手还真是重,不过是一件衣服,不必要让这张脸肿成这样。
高全海向来察言观色惯了,哪里不知道卿离现在心里的不痛快,急道:公子,这贱奴弄脏了您的衣服,奴才已经行了拶指之刑,他敢觊觎公子的东西,就该受到惩罚!
卿离被那一句公子的东西取悦,病态青白的脸上倏然浮现出一丝快意,嘴里说出来的,却是责怪之话不过是一件衣服!谁许你自做主张了!
一边说,一边将向林弦歌掩在袖管里的双手拿出来细细的看着。
林弦歌不知道卿离何时会有如此大的权利,他只以为那件衣服是高全海欲加之罪,却从不曾想,这宫里,真的有一个被朱今辞保护的好好的小贵人!
朱今辞,将先帝的伶人养在宫里!
林弦歌脸色骤然白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时连躲避也不曾躲,任由卿离打量自己包在纱布里的手。
【478:宿主,我好像刚才给你说过卿离顶替了你救命恩人的事】
【顾然:我有系统,林弦歌又没有系统,好好演戏!】
【478:qaq好】
卿离一层一层的揭着林弦歌的纱布,才受过刑的手指哪里经得住如此对待,林弦歌疼得跪都跪不住了,颤抖的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纱布散了一地。
林弦歌知道风吟的药珍贵,一时什么也顾不上,慌张的就去捡那早就应该换的敷料。
只是他还疼得脑子一阵一阵尖刺的时候,忽然一片冰凉折射进了眼睛。翠绿掩映着金色的绳圈。
那是他的镯子!
林弦歌一下子愣了!
眼睁睁的看着那镯子从自己衣服里掉了出去。
不知道被什么支撑,他竟连药也顾不得,慌忙的想要将镯子重新塞到衣服里。
只是在他之前,一双纤细洁白的手指定定的按在了那里。
卿离本来就是折腾林弦歌,看见林弦歌对这镯子这么用心,一时也来了兴趣。先他一步将镯子捡了起来。
林弦歌手上伤的极重,扑空撑在身下,连大脑都没来的及反应,就骤然爆发出凄厉惨叫。
他整个人都翻滚在了地上,眼里逼的全是猩红,下意识的用自己血肉模糊的双手去够卿离手里的镯子。
他靠着这个镯子才在朱成寅手下挣扎那么久。
他不能没有它。
这是阿辞的东西,阿辞送给他的!
给我
是我的!给我。
林弦歌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满身的血朝卿离扑过去,卿离一时没有防备,本来半蹲在地上,让这一下沾的到处是血,镯子也被抢了去,沙粒硌的骨头都痛了起来。
高全海一看卿离摔倒了,眼睛立马瞪了起来,慌张的上去将人扶起来。
林弦歌很快就被扯开,两个人压着他的头跪在卿离的脚下。
林弦歌疼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却还是下意识的用自己残破的手攥紧镯子。
那镯子是个半成品,空荡荡的挂在腕子上,他的手蹭住袖口的污尘,卿离本还想去抢,看见那一片血肉模糊,竟是生理性的犯恶心,只冷了脸一句话也不说。
大胆!竟敢冲撞公子!拖下去杖责!
高全海确定卿离没事,这才气冲冲的高声喊着打人。
卿离神色恹恹,按理来说是出气了。
可心里的火却愈烧愈旺。
让他恨不得将面前这人撕碎了踩在泥里也不能解恨。
凭什么,他林弦歌都狼狈成这样了,还能这么盛气凌人,还有人愿意为他送死!
狐媚了朱成寅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