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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万米高空降临 第35节

    快到地方的时候,小赵轻声问他:“明天要是老爷子问你人在哪,怎么说啊。”
    陈嘉予低声道:“就说我早上出门了吧。”
    小赵不想问太多,就点头说好。
    他有门禁,小赵看着他刷开了门卡,把车停在单元门口。他也知道陈嘉予醉的不轻,便说:“要我扶你上去吗?”
    陈嘉予摆了摆手:“挺晚的,你先回去吧。明天我白天回,可能得晚点。”
    陈嘉予到了方皓他们家,用自己那把钥匙轻手轻脚地开了门,黑暗中开着手机的照明功能,扶着墙摸索着到了卫生间,脱下衣服穿了里面的背心,然后刷了个牙才摸回卧室。
    他轻轻推开了门,手里面还是拿着手机照着亮——果然,方皓如他所说,睡觉睡得沉。到这会儿,他还没发现。他睡颜更显年轻,只露出半边面孔,另外半边埋在枕头里。下意识地,陈嘉予移走了手机的光束。他不想打扰到他。他摘了手表放在床头柜上,又注意观察了一下,床头柜上方皓自己的表还是原来那支黑色运动表。
    他在方皓身边躺下去大概十几分钟,他胃里面就翻腾着难受。陈嘉予也不知道大晚上摸到大兴来到底是干嘛来了,明明知道方皓明天要上班,他肯定这会儿早睡了。而且他确实喝多了,努力压抑了半天还是扶着床边站起来——吃的喝的都太不舒服了,他早有预感,今天估计是睡不好了。
    方皓还是被浴室的响动惊醒了,摸索着开了床头灯,赤着脚走到浴室,就看到陈嘉予抱着马桶在吐,都没看到他走过来。
    方皓的睡意就醒了大半,他赶紧走过去,叫了他一声:“你怎么还是过来了。难受吗?”
    陈嘉予想回应他,但是他条件反射般地还是想吐——也是奇了怪了,他两年没喝吐过了,跟朋友的场合都没事,可能也是没人敢灌他。今天,也许是他吃的太少又喝得太快了,胃里面没东西,也许是刚刚从东京回来身心俱疲,实在是折腾得太狼狈了。
    方皓没说话,走到他后面轻轻拍着他脊背,另外一只手从侧面拢着陈嘉予有点长的头发怕他沾了水。
    到后来,他干呕了几次实在是没东西了,用水漱了口才转过身来,靠着墙坐下来。
    “喝得太急了,感觉不对。”陈嘉予哑着嗓子说,“又吵醒你了吧。”
    方皓听着就皱起眉头:“没有。你坐着别动,我给你弄点温水。” 说完这句话他就站了起来。
    陈嘉予又觉得天旋地转,所以就在浴室靠着墙闭着眼睛等。
    这往后的事情,他记忆里都一片模糊了。这事说来也怪,之前在饭局从始至终,直到亲手送陈正上楼,他都不觉得自己超过五分醉。那会儿如果硬让他走直线,他应该也是可以的。可是一摸到方皓他们家的门把手,他这醉意就姗姗来迟了,绷紧的弦断了,哪儿哪儿都不得劲。他又醉又乏,什么毛病都找上来了,累得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
    后来,方皓给他喝了点热水,又拿起洗手台旁边的胃药来喂着他吃了。他说吐完了要洗澡,方皓又帮他到浴室冲了澡。具体这个澡怎么洗的,陈嘉予也不记得了,只记得方皓的手指抚过他眼睛,不让沐浴露和洗发露冲到他眼睛里。洗完了澡,方皓帮他穿上自己的t恤,又把他放倒在床上,还给他擦了头发。
    折腾完这一切,时针已经指向两点半了。看陈嘉予这个样子,他之前心里面所有的生气也好,不平衡也罢,都像被捅破的气球一样慢慢瘪了下去。方皓躺在床上,从后面抱着他的肩膀,贴着他脊背,轻轻叫了他一声:“陈嘉予,睡了吗?”
    陈嘉予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嗯,”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个问句,“………嗯?”这回是上扬的尾音。
    方皓闷着声音说:“其实……我想要的不多,你陪着我就好。”
    陈嘉予本来已经很困乏,听到这话,他转过身来,跟他面对着面,然后收紧了手臂,也抱紧了他。
    第59章 宿醉
    第二天方皓起来的时候,还是把陈嘉予给带醒了。他睡觉一向很轻。醒转的时候,陈嘉予完完整整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一切,头还是闷着疼,脸颊有点发热。他睡了不到五小时,方皓在客厅收拾上班需要的东西,看他醒来了就又回卧室看了他一眼:“还难受吗?”
    他穿着毛衣和合身的休闲裤子,利索又帅气,对比他来说陈嘉予觉得自己是在是样貌狼狈。但眼下方皓问起来了,他只好也从床上坐起来:“是好多了。”他张口才意识到自己嗓音多哑,大概是昨天吐的。
    方皓弯着眼睛笑了:“怎么这么晚又想着过来了,都说了回丽景了。早知道我等你啊。”
    陈嘉予叹了口气,以手挡脸,道:“想你了呗。”阳光实在是太强了,他眼睛都刺痛。
    方皓见状,把窗帘拉严实了,又把水和药给他递过来:“我得赶班车去了,你多喝水,再睡会儿。头疼的话布洛芬,胃难受的话这个治反酸的,可以再吃点。”
    陈嘉予接过来,又突然问他一句:“你最近总是胃疼吗?”
    方皓一愣,说:“没有啊。”
    陈嘉予忍着头疼,回忆道:“那你药瓶就放在洗手池外面。”
    方皓又乐了:“你是柯南吗。”说完以后他意识到陈嘉予没那么好糊弄。他昨天都醉成那个样子了还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也就说了:“之前因为浦东塔台那个事儿,是有两次压力实在太大了,指挥完就去卫生间吐,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回家也吃不下东西。吃这个药……也没什么用,因为归根结底也不是胃的问题。”
    陈嘉予闭着眼,心里面被揪着疼。昨天晚上睡着之前方皓跟他说的那句话又回荡在他耳边了,他低沉着声音说:“我这一走的太久了,是吧。”
    方皓那好看的剑眉又皱到一块儿去了,他说:“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不想抢你的时间……你已经够难了。”
    “你不是抢,”陈嘉予喝了口水才说,“我这边除了我妈的情况时不时绷紧一下,其他时候,就是你。别人要抢……让他们抢去。”
    方皓点点头,嗯了一声。
    临走的时候,陈嘉予也没忘记对着他说:“谢谢你,昨天。”他平时是挺会说漂亮话,可是宿醉加上昨晚的混乱,他除了真心感谢,别的宽慰打趣的话一时间也想不出来。
    方皓不是特别会回应这种特别纯粹也特别真诚的感谢,即使来自最最亲密的对象也不太会。他有点局促,就又笑了笑,然后走进来抱了抱陈嘉予,说:“你跟我,客气啥。先走了,有事打我电话。”
    有了他醉酒以后来建汇园那一次之后,虽然节后的春运第二个高峰仍是压力很大,陈嘉予休息一天以后也恢复了飞行且比节前安排的更加紧凑,但方皓觉得他俩之间,是有点不太一样了。那天晚上之于他,好像是断壁残垣打开了一截空档,他从中窥见了陈嘉予难得的脆弱。他这样的时候太少了,着陆灯事件为了跟自己和好,在车里解释香港迫降全过程的时候是一次,说起母亲的病情的时候是一次,那天晚上又是一次。
    在自己面前,他是确确实实少了些伪装,多了些真实。比如,有几次飞得很晚的时候,他会凌晨回到建汇园,一言不发地脱下飞行制服,到浴室洗澡,吹干头发,换好衣服上床,抱紧方皓的脊背,贴着他一呼一吸,然后才会转过脸来自己睡。在面对面看着他,或者讲电话,亦或者做爱的时候,他都有种不可名状的感觉,就是陈嘉予需要他,也渴望着他的迫近。每当有这个感受,他的心就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一如他们初见。
    再比如,陈嘉予某天在家和他吃了饭喝了点小酒以后,也跟他讲了讲他的童年和大学时代,讲了他和陈正的关系——陈正作为曾经空军退伍转民航的老飞行员,其实是一心想让陈嘉予加入空军的,当战斗机飞行员。他从小也在空军大院长大,认识的所有长辈不是机长就是团长排长,算是根正苗红的部队子弟。可见识到相对自由的学校生活的他并不想去部队,那大概是他人生第一次,也是为数不多的一次,直接违逆陈正的意思。民航飞行员是多少出身平凡的男孩女孩的梦想,可民航却是陈嘉予的妥协。之前他在方皓面前和陈正打电话,方皓就是在旁边没注意仔细听,也感觉到了他们关系的紧张。如此一想,加上曹慧的病,他们父子的关系肯定更加如履薄冰。
    方皓也问过他,和我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问完他又加了一句,不是说你得出柜或者怎么样,我没想要求你,我就是问问。陈嘉予当时也显出那种难得一见的困顿无奈,他长叹了一口气,说——也许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我一辈子也不想告诉他。然后,他看着方皓的眼睛说:但是,我没告诉他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不差这一件。
    还比如,陈嘉予自他们恋爱起,第一次会说“我有点累,不太想去”这几个字。之前,他向来是方皓有一说一奉陪到底,除非是真的调不开时间,以至于方皓都感觉到,陈嘉予的恋爱表现就好像自己手里捏着他的记分卡似的,每次约会之后重新洗牌考量。所以,方皓倒是每次都跟他说,你累就算了,改天去,累就要跟我说出来,改个日子多容易的一件事。说了大概三次以后,陈嘉予学会了。
    至于陈嘉予送给他的新年礼物那块手表,他私底下戴上试了试,确实很好看,好看到晃了他的眼。方皓想了想,还是收到柜子里了,有合适的场合再戴上。
    如此种种,方皓觉得虽然他们两个都更忙了,身体上空间上距离远了,心和心的距离却近了。有了这个意识以后,他觉得挺满足,甚至连繁忙的工作都没那么难捱了。
    这种想法,大概持续到了二月下旬的一个周日。
    那一周,新的四级进近管制徐杨上岗了,加上节后彻底回归正常排班的郭知芳,方皓觉得自己的工作压力是稍稍小了一点。他前一天晚上值了大夜班,早上没顾得睡觉,就给陈嘉予打了个电话,问他晚上什么计划。陈嘉予今天是休息日,他在电话里说没什么安排,方皓就问他要不要过来建汇园出去吃饭,正好他晚上也不值班。陈嘉予自诩半个美食家,不但喜欢自己做饭,平时对吃喝也有挺高的要求,所以他们恋爱的这些日子里,算是把大兴这块儿为数不多的好吃的地方都穷尽了。方皓看附近新开了一家港式茶餐厅,有意去试试水,所以才出此问。
    陈嘉予那边听起来是犹豫了一下,然后他说:“今天晚上我还有点事。”
    方皓很善解人意地接:“在丽景陪你爸妈是吧,”没等陈嘉予说话,他先替他说:“最近你是都没怎么回去,上周你飞得挺多。”
    陈嘉予嗯了一声,他有点心虚。
    其实他的事并不是在丽景陪他爸妈,而是要带王翔的侄子练练动模,他几周前答应王翔的,现在他侄子过来约他时间了。可方皓问起来,他第一反应还是没想把整个事情和盘托出。他心里是不确定的——不仅是不确定他自己做模拟机结果会如何,也不确定如果告诉了方皓他的反应会怎样。之前两个人就微博模拟机数据那件事就有过冲突,方皓就翻过他的旧账。所以这次,他打算谨慎为上,练完再跟他分享结果。他这个心情好像被医生宣布了“你可能患有某疑难重病,需要化验证实一下”的病人,在这个化验结果出来之前,他主观上是不愿意相信的,也不想跟家人或者亲近的人说。毕竟,有些事说着说着就成真的了。
    到了公司,王润泽早在那儿等着他了,还给他买了杯饮料。陈嘉予刚刚看到他也没太赶认,谁能想到身高一米六五还有点啤酒肚和地中海的王翔能有个还挺帅的侄子呢,个子比王翔当然是高了不少,皮肤黝黑,周末还穿着飞行员制服,一副刚刚拉练回来的样子。
    “嘉哥,来啦。”王润泽见了他就跟他打招呼,“谢谢你大周末的还跑一趟公司,真不好意思,麻烦你啦。”果然有其叔必有其侄,王润泽跟王翔一样,也很客气。
    陈嘉予也跟他打了招呼:“王润泽是吧?不麻烦。”他自己穿着休闲服,就带了门卡和证件,跟着王润泽上了楼。
    周末在练模拟机的也大有人在,基本都是年轻飞行。训练中心一共15台模拟设备,737-800的全动模拟机就有三台,这还算多的,因为国航飞机舰队里面还是以737-800为主力,有近100架。很多波音的飞行员都是先在这个机型上训练,陈嘉予三年前改装的时候也如此。
    在训练的飞行没有不认识国航陈嘉予的,之前没见过的也认得他的脸,有熟人开了句玩笑:“嘉哥,来踹我们凳子来啦。”很多教员在辅导飞行做动态模拟的时候,如果看到做得不到位的就会上脚踹前面飞行的凳子提示他们,陈嘉予当年也是被踹过凳子。
    陈嘉予笑笑说:“哪儿有,我来复习复习功课,找找手感。”他话虽然这么说,大家看到他身边的王润泽,加上王润泽的叔叔在公司这一层关系,也就差不多明白了。
    刚刚那个出声的飞行员又对陈嘉予说:“你别在这儿等着,去飞飞空客的动模啊?”
    王润泽也插话问他:“对啊,嘉哥,你有多少个型号的执照啊。”
    陈嘉予低头想了想:“我算算啊……空客a330不用说了,现在飞波音737-800,737-max,787-9。私飞算不算?”
    王润泽他们几个年轻飞行露出了羡慕的表情,陈嘉予才说:“老飞行比我厉害的多的是。”
    等几个人散去以后,他才冲着王润泽说:“会飞得多也不算什么,每个都得记熟,程序和仪表要烂在你脑子里。”
    王润泽赶紧点头。这会儿说着话,最后一台737-800动模上的两个飞行也走下来了,跟陈嘉予他们说:“我们今天差不多了,你们来吧。”
    第60章 模拟
    陈嘉予其实有一段时间没摸过动模了。飞行员的系统训练里,固模十五节课,动模一共十节课,其实王润泽只上了八节。所以陈嘉予就带着他先巩固了简单项目,比如起飞、降落、盘旋、备降、复飞等,主要是熟悉飞机的真实操纵感受。然后,陈嘉予看他掌握的很好,就问:“来点难的项目?”
    王润泽点头:“没问题。”
    陈嘉予就又带着他又飞了单发引擎失效。然后,雷雨极端天气备降,货舱起火这几个常见的紧急项目也做了一遍。王润泽平时在课上还没学到这儿,但是跟着陈嘉予操纵飞机,他只管翻qrh念检查单,也是顺利地做了下来。
    这时候,陈嘉予看了他一眼,然后问:“想不想……试试别的。”
    王润泽当然一口应允,他没懂陈嘉予这个“别的”是什么意思,但是看他在场景里面找了半天,然后锁定了最后的一个。进入模拟模式以后,飞机在南中国海上空的平流层稳定飞行着,导航导的zspd,正是上海浦东的机场代号。然后,模拟仓内响起一个引擎失效的主警告,n1引擎推力滑到0%,紧接着是另一个引擎。
    王润泽轻声“哦”了一声——他看明白了,陈嘉予找到当年从雅加达起飞的416号航班的事故场景模拟了。他那时候虽然飞的空客a330,但是显然现在也做出了适合波音737的模拟事故场景。都是双引擎飞机,现在失去了两个引擎,基本呈滑翔机状态。
    陈嘉予双手握着两腿中间的操纵杆,手心微微出汗了。纵使是模拟器飞行,动态模拟是模拟得出机身颤抖和颠簸的效果的,所有仪表和机械声音都无限接近于真实,甚至收尾的布景——基本上除了你脑内知道这是模拟的意识以外,没有任何失真的元素。座舱内,告警的声音仍是震耳欲聋。一秒,两秒……大概有两三秒的时间,他大脑一片空白。
    倒是王润泽反应很快,他本来就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这会儿看陈嘉予按兵不动,就以为是陈嘉予故意考验他反应能力,于是他大声说了:“我来飞。”然后接过了飞机驾驶权。
    陈嘉予这会儿也进入了状态,他没有异议,接道:“你来飞。我做引擎失效检查单。”紧接着,一步一步地,他试着给一号引擎重新点火,然后是二号引擎,点火后慢慢增加推力。
    王润泽在监控仪表保持飞机平稳飞行。他们仍连着自动驾驶,所以对飞行员本身的操控要求不高。这次,陈嘉予把n2推到了50%。波音737场景模拟,比起空客330的好处是属于窄体中短程客机,自身重量轻,用不了3000多米的跑道也能停止滑行。他算着下降率,然后把引擎保持在50%,最后190多节降落在香港国际机场。模拟迫降成功。
    “唉,刚刚紧张死我了。”王润泽揉着自己的手腕,对陈嘉予说。
    陈嘉予点点头对他说:“你做的很好。”可他对自己却不甚满意。最开始那两三秒里,他感知得到自己的恐惧和犹豫。虽说任何有经验的飞行员遇到重大事故,起初都会有一个惊慌到恢复的过程。但陈嘉予对自己的要求在此之上,他不能慌,他不能错。在这一刻以前,这种感觉是悬在他头顶的一团阴云,如今的模拟则是让它无所遁形,非常具象地展开在他眼前。虽然只有片刻,但是这种感觉让他浑身发毛。还好,之后他迅速地调整过来了。
    本来就是熟悉737操作的动模训练,被陈嘉予愣是搞成了难度加强的项目考核,王润泽一边庆幸自己在固模上基础功扎实没给王翔丢脸,同时也觉得这是难得可贵的学习机会。所以即使他最后饿的肚子咕咕叫了,他也没敢有什么表示。两个人进去了模拟机登入了卡,就四个小时多没出来。这是个周日,他们把训练中心所有其他的飞行都耗走了,最后只剩下他俩。
    在结束了又一个模拟之后,王润泽终于忍不住了,说:“那个……嘉哥,也占用你挺多时间了,我请你吃个饭吧。”
    陈嘉予这才如梦初醒,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可不是,都奔着七点去了。
    王润泽原本计划的两点半到五点半,自己拖着他练到七点,陈嘉予有点不好意思,就接受了,说:“哎,我都没看表。行吧,咱们吃个饭,不用你请。”
    王润泽是真饿了,就提议串串香,吃香的喝辣的,不用拘泥小节,上菜也快。他这会儿才好意思告诉陈嘉予,九点要和他女朋友出门看电影,再不吃饭就赶不上了。
    直到两个人在餐厅比较隐蔽的角落落座了,王润泽又提起了买单的事,说:“这顿还是我请,大周日的我浪费你一下午时间。”
    陈嘉予一边低头勾画着菜单,一边说:“真不用。是我拉着你练了半天,也算给我找手感了,”他抬起头,冲王润泽笑了笑,“等你升了一副再请我。”
    也就是这会儿,这坐的满满当当的餐厅另外一角站起来一个人,也穿着飞行制服,陈嘉予余光看见他是往这边照着手。他抬起头一看,就跟那人打了个照面——不正是郑晓旭。陈嘉予一看,这巧了,也跟他挥了挥手。郑晓旭迈开腿就往他这边走,陈嘉予倒是多了个心,往郑晓旭桌子上面一看,就愣住了——和郑晓旭一起吃饭的,坐他右手边的长发姑娘是楚怡柔,坐在楚怡柔对面的,不正是方皓。
    方皓被郑晓旭的动静弄得也回头看了,刚一回头,就跟陈嘉予目光对了个正着。
    他目光里有片刻的错愕。陈嘉予觉得自己心里面好像被挖了个洞,然后心口有块大石头就开始不控制地往下掉。方皓之前也说他不值班,一般他不值班不会来吃这家店,所以陈嘉予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在这个点儿偶遇他和楚怡柔。他是立刻就想起来了,今天早上在电话里,自己明明默认了今天晚上在丽景陪爸妈。可眼下他带着别人出现在机场附近,这不是明摆着遛方皓玩儿呢吗。
    郑晓旭先一个人过来了,跟王润泽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拉着他们拼桌。王润泽也算是他的后辈,郑晓旭也是认识王翔的,所以自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郑晓旭他们已经吃上了,就是陈嘉予带着王润泽走过去。王润泽这边一站起来,陈嘉予心里又叫一声不好——他怎么就没想到,王润泽身高一米八,皮肤黝黑还挺帅,今天穿着制服来的,也可以算是仪表堂堂。在一个本来默认回家的日子里,他却在公司旁边,带着年轻的飞行聊闲天儿吃晚饭,给人家开小灶,这真能让人误会个十成十。
    王润泽就是个傻大个儿,落座了几分钟都没看出来气氛有点冷清,他一边热情跟郑晓旭唠嗑,一边跟楚怡柔、方皓套近乎,但是楚怡柔明摆着是郑晓旭的女朋友,所以他重点是和方皓套近乎:“大兴进近是吧?是不是都叫你小方总?那以后我可得多靠您照应了。”
    方皓的脸色从看到陈嘉予那一刻就不太对,他不太热情,也没有笑模样,但也做到最基本的礼貌,至少有问有答。
    陈嘉予试探性地跟他说了句悄悄话,说:“刚刚在公司。”
    方皓“嗯”了一声,也没问,也没再说话。
    王润泽还在那儿继续说:“多谢嘉哥今天带我飞动模。”
    郑晓旭大概知道他履历,他也是从王润泽那个阶段一步步走到机长的,所以问他:“上完动模的课了?”
    王润泽挺自豪:“还差两节才上完,但是我们今天都飞各种险情项目了,”他往陈嘉予那边看了一眼,补充说:“嘉哥还跟我重新飞了当年的416迫降项目呢,这次是737飞的。”他想的挺美,在两位前辈面前表现表现自己,在陈嘉予的朋友面前也夸夸他,他哪知道自己踩到了地雷。
    陈嘉予的脸上都有点僵硬。而方皓之前只是冷淡,脸上没有表情,不熟悉他的人可能觉得和平时也差不多。可听到王润泽这话,他脸色唰地就沉下来了,陈嘉予直接觉得旁边好像冷了几度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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