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9)
蒋桐走的义无反顾。是她不知道吗？
不，恰恰是因为她知道，所以才想要去试一试。
这也是冥冥中的一种感觉。
当年正是七彩灵石让计伏看到未来，才会与芷柔仙子生下俞朝皖；也正是七彩灵石令陆嘉闻看见未来，才会选择利用俞朝皖杀掉计伏。
所以，想要救俞朝皖，关键点一定在这所有事情的源头七彩灵石身上。
蒋桐顺着小路往里走，空气中带着淡淡白雾，那是雾化后的灵力，充盈整个空间。
若让仙界任何一人看到，定都是要眼红，这般浑厚灵力，正是修炼的好地方。
可对蒋桐来说，这根本不会令她步伐有丝毫动摇。
她继续向前走去。
可渐渐走了约一刻钟，她脚步放慢，到后面甚至要扶着墙壁才能继续前行。
只因蒋桐灵台内府间的灵力与空气中的灵力相呼应，结果便是，蒋桐的灵力在被七彩灵石逐渐同化。
这样下去，不出半刻钟，只怕连她的意识也要被七彩灵石吞噬。
蒋桐咬了下嘴唇，疼痛勉强让她恢复片刻清醒，这块七彩灵石竟然不是残骸。
可以说，这里面蕴藏的能量，竟与蒋桐不相上下。
而蒋桐为炼制守灵器，一直在用心头血与本源灵气，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但是在此时两方对抗中，差上一分，便相距万里。
噗
蒋桐一口鲜血吐出来，跪倒在地。
手掌撑在地上，当触及到地面灵气时，顿时便血肉模糊。
七彩灵石的灵力趁机钻入她灵台间，眨眼便同化了她一半灵力。
该说真不愧是七彩灵石，这样下去，蒋桐必死无疑。
咳咳
大鼓大鼓的鲜血顺着蒋桐嘴角溢出，要放弃吗？
在最后的清醒中，蒋桐这么问自己。
此时她已是七窍流血，双眼血泪顺着往下流，视线模糊，只剩一片血红。
若此时蒋桐拼尽全力逃出去，还能有一线生机，然而......
你要逃吗，蒋桐？
到现在，你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吗。
空气中灵力愈发浓郁，蒋桐的肉体经受不住，已经开始融化。
疼痛令她面部扭曲，扬起的笑容只剩狰狞可怖。
而她的内心，无比平静。
若是眼睛没有被融化，那里一定是看淡一切的无畏。
因为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最重要的东西，早已不再。
既然如此，便再也无需害怕。
现在，蒋桐已感觉不到喉咙的存在，但在最后一秒中，她还是尽可能地喊出那个名字，俞朝皖。
她放任七彩灵石的灵力灌注在自己体内，直至将她吞噬。
这一刻，世间再也没有蒋桐的存在，这不仅仅是死亡，更是七彩灵石用力量将蒋桐的所有过往一笔抹去。
仙魔两界，从来都没有个名为蒋桐的修士。
这便是原本七彩灵石的力量，也正是因为它的力量这般逆天，天道这些年才会想尽办法消灭它。
七彩灵石的灵力有七种颜色，在这万年间灵石生出灵智，虽没有像蒋桐这般化身为人，但至少差不多也有三四岁小孩智商。
此时，这片灵力绕着圈打转，像是发现了个奇怪东西。
仔细去看就会发现，在这个圈中间，有个小白点与小黑点。
七彩分别是，赤、橙、黄、绿、青、蓝、紫，偏偏没有白色与黑色，骤然见到这两种颜色，七彩灵石当然会好奇。
而当灵力被摊开时。
嘭
一声巨响在山谷中突然炸开。
如果七彩灵石能说话，那么现在一定是在惊声尖叫。
因为刚才那是灵力被炸开的声音，准确来说，是在七彩灵石的内部中心炸开，一时间将它万年积攒的灵力都放出来。
那么多，那么浑厚，本是用来对付天道的灵力，一时被这么放出来，便是七彩灵石也压制不住。
当七彩灵石还在手忙脚乱地收拾灵气时，它没注意到，那个小黑点与小白点在一点点变大。
这正是蒋桐的本源意识，她在试图反吞噬七彩灵石。
另一边，七彩灵石当然不会放弃，两边灵力缠斗在一起，打得难舍难分。
蒋桐一半精力放在与七彩灵石的拔河战中，一半精力在搜集七彩灵石的灵力，开始推演。
可事情进展并不顺利。
由于蒋桐从天道灵力中诞生，再加上这些年天道对七彩灵石的诛杀，令其灵力对蒋桐生出抵抗，以至于两股灵力根本无法完全融合，也就是说，世间唯独她无法使用七彩灵石看到未来。
蒋桐没有灰心，冥冥中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还没完。
于是，她将全部灵力放出，七彩灵石被自己包裹住，换句话说，她这般孤掷一注，使得她现在灵台内府根本不设防，要是等七彩灵石反应过来，不过一招，蒋桐必死无疑。
当然，蒋桐要的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于是她靠着灵力威压，硬是逼着七彩灵石放弃抵抗。
当两方灵力以最靠近的姿态贴近时，异变发生。
这一瞬，时间被拉成条线，里面时间被碎成光点，接近于停止。
在这片光点中，蒋桐虽没有看到未来，但是她看到了过去。
准确来说，她看到了俞朝皖所看到的过去。
原来如此。
原来这才是俞朝皖一直以来拒绝蒋桐救她的真正原因。
因为俞朝皖看到了那个蒋桐杀死自己的未来，那个留给蒋桐以无尽痛苦的未来。
一瞬间，过多的记忆被灵力灌注在蒋桐脑海。
蒋桐很清楚，那段过去只是被推演出来的一种可能性，那是假的，根本没有发生过。
可当那段记忆被自己吸收后，那便成为蒋桐的亲身经历。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那不过是段幻境，是七彩灵石推演出来的一种假设。
因为，现实已经改变了。
可这段记忆实在太过真实，那舍身体会的感觉，天空中落下的雨水，还有手中滚烫的鲜血。
这那片记忆真实到令她精神恍惚。
记忆中自己在洛云城，将禁锢诺南的法器交给俞朝皖后离开，那时俞朝皖也相信自己能救她。
可在杀死计伏的过程中，计伏先吞噬掉魔核，也就是俞朝皖。
于是当自己杀死计伏时，自己也杀死了俞朝皖。
血
自己浑身都是俞朝皖的鲜血，怀里的她已血肉模糊。
蒋桐浑身颤抖，大滴大滴的眼泪控制不住往下落，大脑嗡嗡作响，一片空白，拒绝接受这样悲惨的现实。
记忆中，在俞朝皖弥留之际，她努力想抬手抚摸自己脸颊，却够也够不到。
她没有留下只字片语，那双漂亮的赤瞳便永远闭上。
瓢泼大雨冲刷在地上，将两人打湿，雨水顺着往下流，转眼就变成血红色。
红到刺眼。
蒋桐的大脑像被劈成两半，一半是荒芜的沙漠空空如也，一半里堆积着磅礴记忆，明明已被填满，可外面灵力却还在继续挤压。
就像海绵，总能挤出来空隙。
我杀死了俞朝皖，是我杀死了俞朝皖。
都是我，都是我的错。
蒋桐嘴里念叨着，此时她已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她低头看着自己双手，其实上面什么都没有，可在蒋桐眼中，那上面满是鲜血，是俞朝皖的血。
她就这么死在自己怀里，是我杀了她。
她一定恨死我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我不去陪她。
我在等什么，我是在怕死吗？
不，我不怕死。
既然我不怕死，那我就该去找她。这么多年，她一个人一定很寂寞吧。
俞朝皖，我这就来找你。
与此同时，蒋桐的意识渐渐消散，一旦当她放弃，七彩灵石的灵力瞬间便充盈至她灵台间。
她的灵力渐渐被染成七种颜色，她的神识，她的肉体，她的所有，消失不见。
空气中留下的，依旧是那块闪烁盈盈光芒的七彩灵石。
蒋桐死了吗？
说实话，这个问题蒋桐也不知道。
因为当她再睁开眼睛时，她正漂浮在空中，身下一片黑暗，她便也融入到那片黑暗中。
点点流星从黑暗中划过，越聚越多，最终形成条星河，一眼过去望不到边。
蒋桐的内心无比平静，她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七彩灵石内部，那些流星都是她被七彩灵石吞噬掉的灵力。
她躺在那里什么都没有想，伸手捧起一把流星，五指张开亮光从指间划过。
俞朝皖，她心里唤道。
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我知道她还活着，她就藏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星河中。
我能救她，我当然能救她。
蒋桐心里念道。
她站起来，随意在黑暗中行走，脚边是点点星光。
她走啊走，一直向前走，走了有一年，还是两年，总之走了很久很久。
突然，她停下脚步。
伸手接过一颗流星，那颗流星看上去与旁的没什么不同，若真要仔细作对比的话，会发现，它是比旁的亮上那么一点点。
微乎其微的一点点。
蒋桐指尖捏着那颗流星，微微用力将它碾碎。
我要找到，便是你吧。随着蒋桐一声查而不见的叹息，那颗流星发出刺眼光芒，将这一片黑暗全部照亮。
一瞬间，七彩灵石的灵力褪去颜色，转而变成一无所有的白，再次回归到蒋桐体内。
她成功收复七彩灵石，但依旧无法看到未来。
这一刻，所有灵力闪烁在蒋桐眼中，万千信息从她脑海中经过。
她终于明白，如何去救俞朝皖了。
原来，这三十年来，我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此时她就像站在十字路口，然而四周却有无数条路，她选了一条，义无反顾地向前走去。
当她踏上那条路的一瞬间，蒋桐的身体直接消失，只留下这片宁静的黑暗。
当再睁开眼时，蒋桐发现自己站在平地上。
天空乌云密布，细密雨水打湿她肩头，她没有用灵力遮挡。
不是觉得无所谓，只是因为，此时她所有注意力都被天上那个红色身影吸引。
那个一见便觉熟悉到令人落泪的身影。
我终于见到你了，俞朝皖。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哈哈哈，我回来啦~
感谢下方小可爱的支持耶
感谢在20210509 19:23:52~20210513 20:10: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79章 她就是黑衣人与第七十九章
远远望去, 有一女子高高飞在天上，红衣似血。
她右手持扇，其名九骨扇，是用九根魔骨化为扇股, 分别附着不同术式, 扇面由边角料炼制而成，此时上面满是干涸的血迹。
而她白玉如瓷的脸颊上, 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染上抹红色, 看上去应该已有段时间，使得血迹凝固成褐红色。
当她赤瞳中的术式启动后，便见空气中黑红色的魔气, 皆亲昵地围在她身边。
那妖艳的面容一时间化为啐毒的剑刃，扎进地上所有人心间。
至少在这一刹那间，看到这幕的没有一个人敢相信，这个浑身鲜血的魔修，竟是他们的大师姐俞朝皖。
雨越下越大，冰凉的雨水顺着蒋桐脸颊往下流，凉气入骨令她不自觉打个冷颤。
站在下面远远观望的蒋桐闭上眼睛, 长舒口气，所有一切终于明了。
原来如此, 原来竟是这个样子。
我费劲苦心, 竟然真的利用七彩灵石找到了救俞朝皖的方法。
三十年前, 我无法救俞朝皖, 是因为我蒋桐并不足以抗衡天道。
三十年后，我在吸收过七彩灵石后，便有与天道一争的可能。
那么，想要救俞朝皖的第一步, 便是找到时间壁垒的缝隙。
回到过去。
蒋桐抬头注视着那个红色身影，直至一息过后，那身影旁出现了一个灰衣女子。
灰衣女子冲着俞朝皖伸手。
蒋桐手指微颤，明明已经过去三十年了，却还是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握住俞朝皖手时，内心翻涌的喜悦。
只是现在，这份喜悦并不属于自己。
紧接着，也正如记忆中那样，俞朝皖将手放在蒋桐手中。
那么，接下来
蒋桐目送天空中的蒋桐带走俞朝皖，她视线划过那边相视后冷笑的陆嘉闻与芷柔仙子，最终跟上前面两人步伐。
五味具杂已不足以来形容蒋桐此时心情，但至少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很平静。
她平静地隐入在这片黑暗中，平静地看着远处俞朝皖趴在蒋桐肩上。
眼睛眨也不眨，似是要将眼前这幕牢牢印刻在脑海中。
可是，桐桐，你救不了我的。我之所以和你走，是觉得该好好跟你说声再见，我从没想到，你会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谢谢，真的很谢谢你们，陆师兄，高师妹，还有很多很多人。
黑暗中，蒋桐从这个位置，能看到俞朝皖拽着蒋桐的袖子微微用力，指尖泛白预示着她一点也不平静的内心。
蒋桐眼中闪过丝晦暗，原来这个时候，俞朝皖就已经通过七彩灵石看到了那个未来，那个自己会杀死俞朝皖的未来。
所以你才会这么坚决吗。
最终蒋桐的视线落在蒋桐身上，那个过去的自己。
其实蒋桐并没有觉得，三十年在自己身上留下多少岁月痕迹，毕竟若真论起年龄，她从生出意识到现在，已有上千年。
可当见到这个过去的自己时，蒋桐才真的意识到，三十年岁月在自己身上留下多少痕迹。
复而又感叹，之后便只剩苦涩。
蒋桐：俞朝皖，上清宗的目的左不过是要重创计伏，你也看到了，我现在不再受天道禁锢。
俞朝皖，你在担心什么，我明明
桐桐，我身上种有诺南。俞朝皖直言道，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却令蒋桐整个人都懵住。
蒋桐远远看过去，她能舍身体会地想起当年自己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心情，大脑嗡的一声，天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