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
什么毛病?像神王宙斯和海皇波塞冬一样贪花好色?
还是说,像他们一样喜欢追求恋爱的新鲜感?
只是两天而已,冥后殿下就不新鲜了?
尤妮丝不肯接受明塔的推断,纳西索斯反而更像个旁观者:冥王为冥界众生着想,一心扑在公务上,你们应该支持他,而不是议论他的私事。最好别在他的面前提起他。
纳西索斯想到那个面容冷硬的男神,就忍不住回忆起夜里的那个吻。
滚烫的,混乱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的嘴唇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肿。
想到这里,纳西索斯不禁皱了皱眉。
明塔抬眸时,就看到纳西索斯皱眉的样子。他无疑是好看的,五官的每个部分都仿佛神赐的精致,又好像被锻造神赫菲斯托斯精心雕琢,眉眼口鼻的排布,无一不恰到好处。就连眉毛微微皱起的样子,都好像被风吹皱的湖面,扑面一股清爽。我不该说这些的,明塔为自己带来的坏消息感到懊恼,她自知失言,试着岔开话题:冥后殿下,您现在要用餐么?我已经为您准备好了糕点。
纳西索斯其实完全没受影响,甚至因为早上没有看见哈迪斯而心情更好。他微微颔首,眼睛里含着一点亮光:我很期待。我们走吧。
明塔在前面引路,要带纳西索斯走出寝殿。
尤妮丝正要跟上,不经意的一瞥,让她惊呼出声:呀,这儿怎么插了一束花?
明塔循声望去,只见尤妮丝指着床头的柜子,那里插着一束花朵洁白,花蕊嫩黄的水仙花。在光线并不明亮的冥界,那束水仙好像某种画风不对的怪东西,透着股格格不入的味道,但又因为罕见,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明塔的视线定在那束水仙花上,有几分出神。
她听着尤妮丝和纳西索斯一问一答,声音忽轻忽重,好像在梦中:
冥后殿下,那是什么花?
水仙。
这花是您采来的么?我在冥界竟然从未见过它!
不是,我也没在冥界见过这种花。
纳西索斯似乎并不觉得惊喜,他的神色淡淡,声音也淡淡。
别人渴望得到的东西,在他的眼里,就那样不屑一顾么?
明塔垂眸,掩住眼底的复杂。
这花不是冥界的?尤妮丝还在纳闷,她仔细一想,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这是冥王陛下从人间为您采来的,冥后殿下,冥王陛下昨夜来过,他给您送来了鲜花!
多么感人的爱情啊,尤妮丝感觉自己又能相信爱情了!
其实不用尤妮丝提醒,纳西索斯也能猜到这束花是谁送的。
他说要送他一个花瓶,用来插花。
他说的,从来没有做不到的
水仙花被插在细长的瓶子里,瓶身雕刻精致华美,几朵素淡的花洒在绿叶间,十分美丽,且不合时宜。
在纳西索斯看来,他的处境和那束水仙花没有什么差别。
被采撷,被豢养,无处可逃。
一个念头,让他怒意上涌。
他转身,走回寝殿,弯腰从花瓶中取出那束水仙花。
尤妮丝看不明白:冥后殿下,这花不用放在水里养着?
这一次,纳西索斯没有回答她。
他捏着花茎,缓缓往外走,几滴清水顺着枝叶滴在地板上。
啪嗒,啪嗒。
尤妮丝更看不明白了。
直到纳西索斯扬手,把那束花扔进了收容垃圾的地方。
尤妮丝惊呼出声:冥后殿下?!
第14章 求教
明塔看到纳西索斯竟然把花丢了,也是一愣。饶是她再会琢磨人心,也不明白纳西索斯为什么这么做。
尤妮丝更是急得跺脚:您怎么把它丢了!这么好看的花,又是冥王陛下的心意
纳西索斯没有让她说完,他打断了她:我不喜欢。
他深呼吸,不想自己糟糕的情绪影响到两位侍女,尽量语气平淡,说:走吧,去吃早餐,尤妮丝,你不是很期待么?
尤妮丝咬唇,又看了一眼那束被丢弃的水仙花。
尤妮丝。明塔推了她一把,示意她过去侍奉。
尤妮丝皱着鼻子,仍是走到纳西索斯的面前:冥后殿下,我知道您生冥王陛下的气
纳西索斯看她一眼,没想到她竟然看穿了他的心思。
只听尤妮丝继续说:您刚刚说得在理,为什么不能从那个角度去理解冥王陛下呢?您看,他不是查看完塔尔塔罗斯的结界,就赶来给您送花么?现在他又不在神殿,想必是还有公务要忙。连休息都顾不上,要先给您送花,您还有什么不高兴呢?
纳西索斯:
纳西索斯发现尤妮丝编故事的能力比自己还强。
他不知道从哪里解释,谎是他编的,在尤妮丝眼里,他和哈迪斯就是一对爱侣。
纳西索斯干脆不解释,他说:我们去吃早餐吧。
吃点东西,填满脑袋,省得想太多。
尤妮丝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看纳西索斯接受了自己的建议,虽然心疼那束被丢弃的水仙花,但很快又高高兴兴地跟着他迈进了餐厅。
明塔没有跟上去,她默默站在原地。
在纳西索斯和尤妮丝走后,她看着那束洁白的小花很久很久,终于弯下腰去,将花束拾了起来,轻轻吹掉上面的灰尘。
三朵水仙花攒在一起,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明塔凑上去嗅了嗅,她闭上了眼睛,好像陶醉在水仙花的清香里
尤妮丝猜得没错,哈迪斯在给纳西索斯送完花束以后,就继续忙于公务。
当太阳神赫利俄斯的黄金马车登上山峦,神王宙斯和海皇波塞冬从酒醉中醒来,踏着清晨的凉风,穿过无尽黑暗的厄瑞波斯,他们结伴来到了冥界,是冥王哈迪斯亲自接待的他们。
按照惯例,神王宙斯发起寒暄,海皇波塞冬兴致懒懒地配合了一句,换来哈迪斯不冷不淡的一句:先去塔尔塔罗斯。
宙斯感觉自己遭受了不敬,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波塞冬拍拍他的肩膀,不正经地宽慰他:别生气,我的兄弟,你知道哈迪斯一向醉心于公务,对他来说,这种行为太正常了!
宙斯闻言,冷哼一声。他不仅没有被安慰到,反而觉得波塞冬在看他的笑话,他皱着眉把肩膀一抬,毫不留情地抖开波塞冬的手臂。
波塞冬难以置信,看着宙斯带着怒气的背影,低低嘿了一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然而他顾不得生气,那两个讨人厌的兄弟已经走远,他只能加快步伐,赶紧追上去。
前往塔尔塔罗斯的路上,三位主宰谁也不理谁,任气氛凝成一潭死水。
不算漫长的一段路,在凝滞的气氛中无限拉长。终于走到了深渊的结界旁,波塞冬已经没心思再缓和两位兄弟的关系,他大声吆喝,要宙斯和哈迪斯就位,赶紧给塔尔塔罗斯的结界加固一层,做完了事!
三位主宰不是第一次做这件事情,但还是费了不小的力气。等到他们收回神力,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偷跑了大半天。
小心眼的宙斯心里还有气,不想和哈迪斯多说一句话。对他来说,与其看哈迪斯的臭脸,不如趁着这次公务,好好会会他的情人。于是匆忙起身,话也不多说一句,带着一身火气去了人间。
波塞冬倒是没急着走,他凑到哈迪斯的面前,嬉笑着说:冥王陛下,今天修补结界,这情况和您说的怎么不太一样?我看这结界挺牢固的。怎么?你是想念我们兄弟了,特地编个理由,邀我们过来做客?哈迪斯没有回答他。
他心里清楚,即使他给出答案,波塞冬也不会相信。
他因为徇私,惩罚了自己,连夜加固结界。
这种话放在没有遇见纳西索斯以前,就算是光明神阿波罗给出预言,他也不会相信。
没等到哈迪斯的回答,波塞冬也有些气闷了:哈迪斯,你这么待客不觉得有点问题么?你应该清楚宙斯为什么生气,你昨天就拒绝了和我们兄弟饮宴,今天又对我们不冷不淡,你是要激化我们兄弟的矛盾么?
哈迪斯没有这样的想法,他如实相告。
波塞冬看他那副耿直,冷淡,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只觉得更气了。但憋不住好奇心,又凑过去问:昨天是你第一次拒绝宙斯的宴会邀请,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么?昨夜哈迪斯走得太急,他都没来得及问。
对上波塞冬颇有兴味的眼睛,哈迪斯本来没打算回答。但在那不经意的时间,一阵偶然的风吹动了波塞冬的衣襟,露出他锁骨处玫红色的吻印。哈迪斯突然想起,他的这位兄弟在情爱之事上,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学者。
他心中一动,怀抱着求学的心思,说出了自己无法解决的疑问。
波塞冬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竟然能有这样的幸运,替冷酷无情的冥王陛下分析感情问题。他听着听着,面色渐渐古怪,但还是不断给出肯定的目光,示意哈迪斯继续说下去。
哈迪斯直接无视他眼底跳跃的笑意,用一句话问出了自己的困惑:我该怎么满足他的要求,让他感觉到,我是尊重他的?
波塞冬险些没笑出声,哈迪斯那认真求教的眼神在他看来未免太好笑了。听他问得那么认真,波塞冬也不好答得太随意,他清了清嗓子,表情严肃:哈迪斯,你说的这个问题很好解决。
哈迪斯静静看着他,等着他的解决方案。
坐拥广阔的海域,库藏丰富的海皇波塞冬大气地表示:情人觉得你不尊重她,多半是你该给的珠宝首饰没给够!
这是波塞冬的经验之谈,他对此十分笃定只要礼物送到位,没有解决不了的小情绪!
第15章 绿茶
哈迪斯虽然不太明白纳西索斯想要的尊重是什么,但他觉得应该不是波塞冬说的那个意思。
波塞冬却觉得他闷闷的,好像不开窍,又挨近一些,开始细数他送给各个情人的礼物,还有情人们收到礼物后的种种反应。他说得眉飞色舞,灌了哈迪斯一耳朵的珍宝首饰。最后,才憋不住自己心里的好奇,问出了最让他心痒的问题:
说了这么多,你选中的冥后究竟是哪位?我认识他么?
他啧啧称叹:能让冷漠无情的冥王陛下陷入爱河,我对他可太感兴趣了!
他从哈迪斯的话里已经听出了纳西索斯的性别,但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虽然他只喜欢女神女妖,但是他的好兄弟宙斯,他的好侄子阿波罗可都有男性情人,在他看来,只要看得对眼,万物皆可结合,还管他是男是女?
只怪哈迪斯这人太吝啬,护着他的伴侣,就像贪婪的毒龙守候洞窟里的珍宝,无论他怎么追问,都不肯透露一点儿信息。被他纠缠得烦了,哈迪斯竟然毫不客气把他拉上了冥王战车,送到了地狱门外。
看着轰然关上的地狱门,波塞冬还有些不可置信,他摸摸碰了一鼻子的灰,才反应过来自己遭遇了什么!在三头犬又怂又凶的眼神警告下,他在地狱门前恶狠狠地转了三圈,把冥王哈迪斯臭骂一顿,感觉自己气消了,这才满意地离开。
送走了聒噪的波塞冬,赫利俄斯的黄金马车已经往西方沉了下去。冥界不分昼夜,但那些游荡了一天的亡灵们也都给自己找好了安歇的地方,还像做人时一样,在夜里赴睡神修普诺斯的约会。
哈迪斯带着一身冷清的夜雾回到冥王神殿,只是两天,他已经养成习惯,下意识要往寝殿的方向走。走了几步,又顿住脚步,扭头走向办公厅。
办公厅外,冰冷的石阶上,坐着一个轮廓模糊的黑影。
哈迪斯凝眸看去,那道身影便紧跟着站了起来,她看起来有些慌张,把什么白色的东西往身后藏了藏,然后小步迎了上来,声音甜美地问候:冥王陛下,您好,愿您有个美好的夜晚。
在昏黄的灯光照耀下,哈迪斯看清了她的模样:你是
明塔用一双水润的明眸看他,似乎在期待着能从他的嘴里听见自己的名字。像精通文艺的阿波罗弹奏里拉琴,那样庄严,那样动听,呼唤她
冥后的侍女?
满怀期待的明塔表情僵住,她哽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是的,我是明塔。
她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帮哈迪斯记住她的名字。
哈迪斯却皱眉:你不侍奉冥后,在这里做什么?
他想起昨夜纳西索斯逃跑,还替他的两个侍女开脱,看来失职的情况确实存在,只是纳西索斯给了犯错者足够的包容。
明塔浑然没察觉自己不被哈迪斯欢迎,在她看来,冥王就是这样的性格,冷漠,强大,像高耸挺拔的白杨树,长在云端,不易接近,所以她更要想方设法,把他折进自己的怀里
她笑,笑得温柔和善,弯腰拎起一个编织精美的提篮,揭开罩布,淡淡的麦香溢了出来:冥王陛下,请您尝尝我做的麦饼。您辛苦了一天,真该好好休息一下。我手艺粗苯,怕做得不好,不过冥后殿下爱吃,所以我特地为您也准备了一些。
听说纳西索斯喜欢,哈迪斯往提篮看了一眼:既然冥后喜欢,那就留着冥后。
明塔一惊,攥紧了提篮:可是
哈迪斯没给她可是的机会,他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只能用最简明的话语指点这个粗苯的侍女,让她明白自己的职责所在:你是冥后的侍女,只要替冥后做事就好。
明塔咬唇,她努力想要避开冥后的侍女这个身份,没想到冥王竟然也称呼她为侍女,而且完全不肯领受她的心意。她强忍着骄傲被踏碎的羞耻,微微躬身,点头应是。
在她行礼的时候,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身后掉了出来。
轻轻一声,砸在地面。
呀!明塔惊呼一声,低头看去。
哈迪斯没兴趣看奇怪的侍女展示她粗苯的一面,甚至对选中她的修普诺斯的眼光产生了怀疑。他往办公厅走去,余光忽然瞥见明塔弯腰,拾起芬芳的水仙花。
冥王陛下,请您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