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6)

    而且他每次睡觉的地方，都会自动张开结界，不允许任何生物靠近。
    他也不爱说话，几乎是萨米尔认识的人中最不爱说话的，每次开口，仿佛都很痛苦似的，首先要斟酌很久，然后才艰难地蹦几个字出来。
    问题是，我现在不是你的新娘。萨米尔解释说。
    没关系。安尼海涅特还是这句话。
    我并没有想嫁给你的想法。萨米尔直截了当地说：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到了婚礼仪式这个词，但婚礼是需要双方同意的，你和我，都同意才可以。
    安尼海涅特缓了缓，似乎在思索怎么说，萨米尔耐心地等着，过了一会，安尼海涅特才说：你要怎么样，才会同意？
    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同意。萨米尔果断地说：所以，你可以把我放了吗，我还有事呢。
    也不是所有人，都跟安尼海涅特一样闲啊！
    安尼海涅特露出疑惑的表情，缓缓道：可是，你收了我的花。
    萨米尔看着手里被水球精心保护的花，松开了手，花在海水中漂浮着，水球消失，蓝色的花瓣很快被浸湿，变成坏掉的深蓝色。
    安尼海涅特盯着那朵花，垂下眼：你不喜欢，这朵花吗？
    这可是他去陆地上找了很久的花啊。
    萨米尔心里也有些愧疚，但他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现在兰洛和维安还不知道在哪里，有没有危险，虽然兰洛应该不需要他担心。
    他还要尽快把小黑龙送到精灵岛，这么多事，实在没空在这里和安尼海涅特纠缠。
    对不起，但是请放我离开吧。
    安尼海涅特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安尼海涅特不是傻，就是不爱说话+宅家社恐+脑子特别轴而已。
    前面那个疯狗，是指某兽人。
    第74章
    过了一会,安尼海涅特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游过去，揽着萨米尔的肩，把他轻轻地按在贝壳里,雪白光滑的内壁映衬着萨米尔的身体，银色的长发在水里飘荡着,安尼海涅特默默凝视着他。
    安尼海涅特虽然什么都不说,但其实非常好懂，有的人陈述谎言，有的人言不由衷，他却能诚实而坦荡地表达自己。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安尼海涅特说：有点远,你先休息吧。
    他低下头，碰了碰萨米尔的额头，萨米尔心想我们现在讨论的明明是婚礼仪式的事，为什么话题转移到了其他地方,难道安尼海涅特是在逃避吗？他伸出手按在安尼海涅特的胸口,正要说话，大脑一阵昏沉,再次晕睡过去。
    他睡过去之后,安尼海涅特又看了他很久,萨米尔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萨米尔会对他笑，也会带着他游历海底,还会对他说很多话，但现在萨米尔变得冷冰冰的,还总是想走。
    安尼海涅特觉得很委屈。
    人鱼出现了，安尼海涅特黯然地说：花，他不喜欢。
    送花这个主意,是人鱼告诉他的。包括很早之前，和萨米尔举办婚礼，把他留下来，也是人鱼最先提出来的。
    大概六十多年前，萨米尔离开的那天，安尼海涅特并没有什么感觉。
    他还是照常躺在海底，睁着眼睛看着上方，什么都没想。一只白蝶鱼从他上方游过，路过珊瑚群，珊瑚群中忽然伸出一只触手，闪电般抓住了白蝶鱼，白蝶鱼不断挣扎，却还是被吞进去，紧接着，那只触手被利齿斩断
    海洋里发生的战斗，远比陆地上更加频繁。海洋中有更多的生物，既是猎人，也是猎物。安尼海涅特看着这幅场景，心里没有任何感觉，一大群小鱼出生了，远处海洋掀起了风暴，更远处有海底岩浆爆发，他能感知这一切信息，但仍然只是躺着而已。
    头顶又是一群小鱼游过，周围有几盏亮起的灯，它们指引着鱼群的方向，从东到西，顺着洋流游荡，虽然现在还处于安全阶段，但继续往前的话会撞上岩浆，那批新生的小鱼，大概活不下去了。
    安尼海涅特闭上眼睛，海藻般的墨绿色卷发在水中游荡。
    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安尼海涅特。过了一会，有人叫他的名字。
    在整个海底世界，只有萨米尔会这么叫他，每次他这样叫的时候，安尼海涅特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很难形容，不是难受也不是舒服，就像手指被轻轻蛰了一下，并不会很痛，但指尖的异样挥之不去。
    安尼海涅特下意识揉了揉指尖，然后睁开眼睛，萨米尔游到他面前，开口说：我要走了。
    安尼海涅特茫然地看着他。
    抱歉这段时间打扰你了。萨米尔说：谢谢你愿意把海心石给我，用完我就还给你。
    安尼海涅特想起了那块石头，他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萨米尔想要，他就送出去了。
    他拥有整个海底，一块石头而已，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安尼海涅特没有说话，萨米尔便俯下身，双手按着他的肩膀，碰了碰他的额头。
    再见了，安尼海涅特。萨米尔的眼睛里含着近似于宠溺，十分温和的笑意，就像被太阳晒过的海水一样。
    直到萨米尔离开，安尼海涅特都没有说一句话。
    他闭上眼睛，又睡了很久，才忽然感觉到指尖的疼痛，这次疼痛十分剧烈，甚至蔓延到他的心脏，安尼海涅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让他骤然苏醒过来。
    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余颤未消，他以前从来没有感觉到那里有心存在，就在刚才，心脏跳动之后，那颗心似乎又消失了。
    此时，萨米尔已经离开近十年。
    安尼海涅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萨米尔那句我要走了此时才真正映入他的脑海里。他决定去找萨米尔，但去了海底很多地方，都没有萨米尔的踪迹。
    而在这个过程中，之前萨米尔和他说过的那些话又变得清晰起来，包括萨米尔的笑，萨米尔的声音，萨米尔拉着他的手指瞬间传递过来的体温。
    还有萨米尔的谎言。
    安尼海涅特并没有太多的想法，他回到了第一次见到萨米尔的地方，正好渔民再次将祭品带到了人鱼海域，安尼海涅特看到那艘小船，想起萨米尔说过那艘船是渔民献祭给你的新娘，我就是那个新娘。
    安尼海涅特从海面现身。
    结果渔民和那个祭品都吓傻了，安尼海涅特发现船上并不是萨米尔，便又默默地回去了。
    他想，为什么这次不是萨米尔呢。
    船上的祭品被惊恐的渔民们暴力推下来，安尼海涅特面朝天空，不断地沉下去，那个祭品穿着如鲜花盛开一样的婚服，拼命挣扎着，眼看就要淹死，一个有着蓝色鱼鳍的人鱼族突然出现，将她推出海面。
    人鱼族用尖利的指尖轻而易举割断了绳索，将小船推走，随后潜下海。
    安尼海涅特看着他，他们对视了一眼，人鱼便游走了。
    第二年也是这样，渔民送来了祭品，安尼海涅特看了一眼便离开，那个祭品被推下来，再次被人鱼族救下。
    安尼海涅特知道这里是人鱼海域，但专注于拯救人族的人鱼也很奇怪，虽然安尼海涅特对此并没有多余的想法。后来，他已经不需要上去就能知道船上那个人是不是萨米尔了，但每年他和人鱼还是会在那个固定的地方相遇。
    后来，人鱼主动上前，说：他们现在把你叫做海神呢。因为你的出现，所有的灾难都有了原因。
    安尼海涅特对此没什么反应。他对人族的语言和文化，一点兴趣都没有。
    再到后来，人鱼族发生了一些事，那个人鱼主动找上来，申请和他结盟，请求他的力量，安尼海涅特本来并不打算答应，但人鱼说：你是在找什么人是吗？之前的祭品？我可以帮你。
    只要你借给我力量，让我复仇。
    安尼海涅特答应了，他给人鱼说了萨米尔的事，虽然萨米尔和他之间并没有什么事好说，只是乏善可陈，非常无聊的几年而已。
    人鱼告诉他，萨米尔之所以离开，是因为他是陆地上的生物。
    如果他的本体是银龙的话，就是天空中的生物。
    所以，萨米尔肯定会回到天空中。
    安尼海涅特问他怎么样才能把萨米尔留在海底。
    人鱼说，把他变成海洋里的生物，对您来说一定很简单，只需要一个仪式，一份契约。
    安尼海涅特点了点头，自认为已经解决了问题，接下来，只需要找到萨米尔就好了。
    生物的视力和寿命会影响思维方式，安尼海涅特伴随海洋而生，寿命对他来说只是个模糊的概念。因此，在寻找萨米尔这件事上，花十年时间或者花六十年时间，或者六百年都没有区别。
    他的思维大部分时候都只考虑一件事，想睡觉的时候，就找一个适合睡觉的地方，想寻找萨米尔的时候，就一直一直寻找着萨米尔，直到找到为止，想和萨米尔完成婚礼仪式，签订契约，他也会坚定不移地去做这件事。
    听了安尼海涅特的话，人鱼心想，他不是不喜欢花，只是不喜欢你。
    而他口里说的是：重要的不是花，而是你的心意。你的心意，他已经明白了。
    安尼海涅特沉默了一会，接着说：他不愿意举行婚礼。
    人鱼说：但他是你的新娘，他自己不也这么说过吗。
    他想离开。
    婚礼仪式结束之后，他就无法离开了。
    安尼海涅特点了点头，然后说：明天换朵花吧。
    人鱼看着他，有时候觉得安尼海涅特简直就像个小孩一样，只关注自己的事，有了一个目标之后脑子里就塞不了其他东西，他还有像孩子一样的执拗，单纯，自说自话，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喜欢和不喜欢，都十分简单纯粹。
    但有时候，人鱼又觉得他很可怕。
    第二天，萨米尔醒来的时候，发现安尼海涅特就在旁边，而且还抱着他正在睡觉。
    萨米尔被他抱得很紧，几乎感到窒息，他从安尼海涅特的怀里挣脱出来，安尼海涅特缓缓睁开眼睛，然后递上了一朵新鲜的白色的花。
    萨米尔低声说：我不会接你的花。
    安尼海涅特愣了下：这个也不喜欢吗？
    萨米尔：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让我离开吧，我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了。
    安尼海涅特心想，他为什么总是要离开呢，果然是因为，他是天空的生物。
    他便笑了笑，想到那个地方，说：那这个你肯定会喜欢的。
    安尼海涅特拉着萨米尔的手腕，一直往前游，萨米尔完全无法挣脱，他看着海妖的背影，心里非常奇怪。
    之前他离开的时候，安尼海涅特明明非常痛快，什么反应都没有啊。
    为什么后来忽然要找他，又非要举办婚礼仪式呢？
    当初他可完全没有察觉到安尼海涅特对他的感情啊，为什么忽然就到非要举办婚礼地步了。
    就算是他反应比较迟钝，这也太迟钝了吧。
    以前的安尼海涅特，也绝对不会像这样带着他去某个地方，海妖大概是想永远只呆在一个角落，也不用和任何智慧生物有接触，自在地过一辈子吧。
    现在的话，他甚至和某个人鱼结盟了？！
    萨米尔正在思索的时候，安尼海涅特转头看了他一眼，示意到地方了，然后伸手打开无形的结界。
    萨米尔本来还在想安尼海涅特会带他去哪里，海洋里的任何地方，对安尼海涅特来说，应该都没什么值得特别关注的。然而当他跟着安尼海涅特走进结界的时候，还是感到了震撼。
    呈现在他眼前的，竟然是一片天空。
    他下意识仰头深呼吸，向前飞去，穿过了周围的云，冰凉的空气随着呼吸灌进他的身体，萨米尔往下一看，是一片陆地，山脉此起彼伏，森林郁郁葱葱，他往下飞去，脚底踩在地面上，不是海底的那种砂石，而是柔软而湿润的土壤。
    这里是？
    天空和陆地。安尼海涅特指着陆地中的一片花田，这片空间非常大，一眼望不到头，萨米尔能飞上一天一夜。
    幻境？萨米尔忍不住问，然而周围的空气非常真实，他使用了鉴定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是真实存在的。安尼海涅特说：我从上面搬下来的，用结界维持，婚礼仪式就在这里举行吧。
    因为萨米尔是陆地和海洋的生物，他觉得在这里举办婚礼仪式，萨米尔会高兴一些。
    萨米尔愣住了，他艰难地理解着安尼海涅特的话，对安尼海涅特来说，上面就是指海面以上，他的思维向来十分简单，那么搬下来的意思，可能就是真的搬下来。
    萨米尔倒吸一口凉气，他从陆地上搬了一块空间下来？！
    就为了举办婚礼仪式？！
    萨米尔此时才更加清晰地理解了安尼海涅特的想法，他忍不住问：为什么非要举办婚礼仪式呢？
    安尼海涅特非常坦诚地说：这样你就可以留下来了。
    不首先，我不会和你举办婚礼仪式，其实，哪怕举办了，我也不会留下来。
    萨米尔说完，也觉得自己这样太对不起安尼海涅特了。
    他其实，本来挺喜欢安尼海涅特的。
    你一定会留下来的。安尼海涅特坚定地说：婚礼仪式，很快就开始，你需要小船吗？
    我不需要。萨米尔下意识说，随后皱起眉。
    实在太难办了，以安尼海涅特的执拗，如果他要举行婚礼仪式，那就一定要举行才行。不论是拒绝还是其他什么因素，都无法阻止他。
    这样，能不能让我先离开一段时间，等我办完事，就回来和你举行婚礼仪式。萨米尔甚至想出了这种拖延时间的方法。
    安尼海涅特摇头：你上次离开的时候，说会回来，但并没有回来。
    萨米尔怔住了，他仔细回忆着离开时说的话，对了，还有海心石
    海心石，你也没有还给我。安尼海涅特紧接着说。
    萨米尔顿时感到理亏，声音都小了几度：海心石被我用掉了，我没想到它是个消耗品后来我也想找宝物代替它，但怎么都找不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