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江渊正心烦意乱,又生气后怕又惦记着景澄身上的伤,他原本想收拾好心情再跟景澄说话,避免景澄再觉得他凶他,可是身边传来的吃痛声打断了他的计划。他转头看前边吩咐道:开稳点儿。
司机降了些车速,道:是,少爷。
身边的人窸窸窣窣不知道在干什么,江渊刚准备看他手里就被塞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他给景澄的表。
停车,我要下去!景澄对司机道。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然后继续平稳地开着车。
江渊皱着眉,你要干什么?
景澄不看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要下车你没听见吗?
司机又看了后边一眼,有些为难道:少爷?
江渊道:继续开你的。
司机道:是。
江渊将前后座的隔板升起来,隔绝了司机的视线,看景澄就低着头也不说话了,心中的烦躁尽数化成了无奈,他伸手捧起景澄的脸,道:你在闹什么脾气?
景澄就算脸被抬起来也不看他,又伸手扒拉他的手,闷声道:你又不想看见我还非让我坐你车上干什么,我不会再犯校规了,补课我会让黎念帮我补,你也不用难为自己管我,以后咱俩井水不犯河水,你不想和我说话,我也不想和你说话,你让他停车,我要回家。
江渊怔了一下,谁说我不想看见你也不想跟你说话了?
景澄的唇瓣泛着白,脸色也不太正常,路灯的光照进来的时候还能看见额头上细细的汗,江渊表情严肃了起来,刚要说话,车子突然急刹车。
唔景澄后背撞到座椅上闷哼一声,表情都扭曲了起来。
怎么回事!江渊伸手扶住他对着前边问道。
隔板对面传来了司机有些模糊的声音,少爷,刚才有行人闯红灯,抱歉。
司机心里简直是日了狗了,平常也没觉得什么,怎么今天路上状况这么多,就算隔着隔板看不见少爷的脸色,但是听声音就能听出来他已经生气了。
景澄。江渊根本不清楚他身上到底有多少伤,又严重到什么程度,只能有些焦急的喊他,怎么样?
疼景澄吐出一个字,他是真的疼,原本静止不动已经很难受了,这一撞,他感觉内里的五脏六腑都像被撞散了一样。
说完了这个字,又想伸手推江渊,不要你管
江渊见他这时候还不忘跟自己闹脾气,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干脆一伸手就把他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车厢空间大,景澄被拎起来侧坐在江渊腿上都不显得拥挤,他蒙了一瞬,又惊的瞪大眼。
江渊先发制人:别动,一会儿再颠簸一下你真得废在车上。
景澄瞪着他,又生气又委屈,凭什么江渊想怎么对他就怎么对他,想理就理不想理就不理,他当他是什么?!耍他很好玩吗?!
江渊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指不定想到什么地方去了,这只小刺猬,浑身是刺儿,可偏偏心思敏感,感觉委屈了就竖起一身的刺儿要扎人,恨不得马上把人推的远远的,都不给人说话的机会。
我没有不想理你。江渊只能软着声音哄,你说我凶你,可是我又生气又后怕,心里乱的不行,我怕我跟你说话你又觉得我凶你,想着缓缓再跟你说话。
景澄抬眸看他,反驳道:又不是我想要打架的,是他们堵我的。
那小模样带着点儿委屈,还有点不服气,丝毫不觉得自己哪儿错了,还带着那么点儿跟家长告状的意思,也忘了就在上一秒还要跟江渊划清界限,简直好哄的不行。
江渊拿起那块儿表重新戴到他手腕上,一针见血:有藏表的时间没有跑的时间?
景澄僵了一下,又心虚起来。
江渊让他侧着身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又用手扶着他的肩膀固定,避免再碰到后背的伤,又在他不自在地挣扎时道:还想让我跟你说说我为什么要生气吗?
景澄老实了。
江渊微微叹了一口气,看得出他心虚,但也不想在他还伤着的时候跟他讲清楚这些想起来就不让人开心的事,然后道:闭眼休息一会儿,等会儿到了医院我叫你。
景澄乖乖闭上眼,然后又睁开,道:我不想去医院。
江渊垂眸看他,耐心道:必须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如果检查的结果只是皮外伤,那就带你回家。
景澄睫毛颤了颤,抿了下唇,又道:我不想回家。
江渊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道:我说带你回家。
景澄怔了一下,然后闭上了眼睛。
江渊带景澄去的是一家私人医院,私密性很好,全是单独病房,所以在外边的人也不多,江渊是抱着景澄进医院的,因为到医院的时候江渊叫景澄起来时却发现他有些迷糊,身体也越来越烫。
接到消息的医生护士推着病床等在门口,江渊把景澄轻轻放在病床上,手却被景澄紧紧抓着不放,医生用手探了一他的温度,道:他在发烧,除了击打伤还有别的伤吗?
江渊道:我没有看见除了棒球棍之外的武器。
景澄意识模糊,周围人影晃晃,他只认得一个江渊,也只能抓住江渊,内心的不安和惶恐在不断增高的温度中逐渐放大,他极度缺乏安全感,下意识觉得只要他放了手江渊也会像他母亲那样一去就不回头。
江渊被他抓着手,俯身安抚他,没事啊,澄澄乖,我在呢。
私人医院并没有那么严谨的规章制度,在这里顾客至上,来的人都是非富即贵,所以景澄不松手江渊也就跟着进了急诊室。
纵然江渊心里有准备,可是医生把景澄的衣服掀开的时候他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止胳膊上有青紫的交纵痕迹,还有肚子上也有两道,脱了裤子,腿上也有,简直触目惊心,这还只是前面。
腰侧有痕迹延伸至身后,医生让他侧了个身,果然,重灾区在背上,零零总总的至少有五六道棍痕。
第28章 好朋友
景澄不想让人围观,刚给人看了两眼就想躲。
江渊抓着他的手不让他乱动,问道:医生,他这些伤有多严重?
医生用电子测温器给他测了一下温度,看了看道:不好说,我开单子给他做个全面检查,至少先确定有没有伤到内脏,他现在高烧如果是因为这些击打伤引起的话,那就有点麻烦了。
景澄迷迷糊糊听了这话,拽了拽江渊拉着他的手指,小声道:我不要
江渊道:那就请医生先去做准备工作,两分钟后我们开始。
医生了然,道:那我们先出去,护士会等在门外。
江渊俯下身看景澄,因为体温的升高他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酡红,澄澄乖,我们先把检查做了好不好?
景澄小声道:不要
江渊拢了拢他垂到脸颊的发丝,耐心地问道:为什么不要检查?
大概是江渊的语气太过温柔,又或许是景澄因为高烧导致他心防变低,又或者是,他真的依赖江渊,眼中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我去了你们就都不要我了
江渊怔了一下,然后柔声道:不会的,不会不要你的。
会那层雾气还是化成水落了下来,妈妈就是这么不要我的
尚在年幼的景澄被父母带着去医院看病,等到检查完了之后等着他的就只剩下父亲还有他的助理,他的母亲在他检查的时候已经坐上了离开这个国度的飞机。
从此,景澄排斥一切跟医院有关的地方。
我不会不要你的。江渊凑近他耳边,承诺般的道:江渊不会。
景澄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他双眼模糊,只能依稀辨别清楚眼前人的轮廓。
江渊他呢喃了一声。
江渊低声应着:我在呢。
抓在他手指上的手松了力气,高烧的人闭上了眼睛,声音几不可闻,别走
我不走。
这是景澄意识消失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魔法,让他在此之后的深沉梦境中充满了暖洋洋的光。
滴答滴答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好像在他腿上来回滑动,然后又覆上了一层温度。
嘶按压的刺痛感让景澄的意识慢慢清醒,他睁开眼,眼前是医院病床上洁白的枕头,还带着消毒水味,他的手背上连接着一条细细的透明管,悬挂的吊瓶正在一滴一滴的向他血管里注射药物。
景澄侧着头躺着,朝后看的时候只能看见江渊的半边身子,他愣了一下,江渊还在。
江渊坐在床边背对着景澄,伸手从一旁的推车托盘上的罐子里沾了些透明的半固体,又低下头将药抹到了景澄腿上的伤痕上。
随即景澄腿上就传来冰凉的感觉,他眨了眨眼,在疼痛来临的时候道:疼
嗓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擦过一样,景澄后知后觉嗓子无比干涩还有些疼,他动了动身体,又被一双手摁住了肩膀。
别动。江渊起身给他从饮水机里接了杯温水,又从桌子上拿了根吸管放进杯子里递到他唇边。
景澄眼睛一直跟着他的身影转,等他过来的时候才垂下眸子,然后张嘴叼住了那根透明吸管喝了几口水,才问道:我睡了多久?
江渊道:一个多小时,张嘴,再喝点儿。
景澄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叼住那根吸管,在药物的作用下他的体温降下去不少,脑子也清醒不少。
江渊看着他把杯子里的水喝的快见底才把杯子放到一边,然后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景澄呆了一下,到底是没有躲开,乖乖的让他检查。
江渊道:退烧了。
景澄应了一声:嗯。
江渊抬头看了看吊瓶里的液体,道:等这瓶输完我们就回去,饿不饿?
景澄道:饿
江渊又问:想吃什么?他顿了一下,算了,你也没得选。
景澄抿了下唇,道:今天来医院的钱我回去之后转给你
江渊眯了眯眼睛,俯身看他,然后突然笑了,我差你这点儿钱?
景澄微微摇头,混沌前的记忆渐渐回笼,他只是不知道该跟江渊说什么,或者该怎么面对他。
江渊摸透了他的心思,道:记得自己干什么了?
景澄僵了一下,嗯
江渊看着他的眼睛,那也记得我说什么了?
景澄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睫毛颤动半天,才应了一声:嗯
江渊用手揉了揉他的头顶,道:那就好好记着。
景澄愣了一下,有些迷茫的看着江渊。
江渊被他看的心里一软,道:我不要钱,你跟我算的这么清楚,是把我当跑腿儿的了?还要算跑腿费?
景澄听他这么说,反驳道:当然不是。
江渊道:那就不要跟我算这么清楚,要不然我可要不高兴了。
景澄问道:这是朋友之间的相处方式吗?
江渊看着他,道:不是,这是比朋友更亲密的关系的相处方式。
景澄疑惑道:哪是什么?
江渊停顿了一下,然后道:好朋友。
景澄有些不解的看他。
江渊道:好朋友之间是不需要分清楚彼此之间的界限的,跟普通的朋友不一样,你可以冲我发脾气,也可以要求我陪着你,谁欺负了你还可以让我给你出气,反正就是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景澄微微睁大眼,总觉得江渊说的话哪里有些奇怪,可是一时间又无从论证,然后他问道:就像你今天替我打那些人吗?
江渊轻咳一声,道:算是吧。
病房的门被敲了敲,医生和护士站在门口,江渊站起身,进来吧。
护士走到病床前将景澄手背上的针拔掉,又给他贴了一个创可贴,然后用测温器给他测了一下体温。
医生接过来看了看,道:烧已经退了。
江渊朝医生问道:那我们可以走了吗?
医生点点头,道:开的药晚上睡前吃,刚刚已经有人领走了。
江渊点点头,道:知道了。
医生道:今天晚上外敷药的作用就是修复,到明早这期间最好不要自己行动,我让人推个轮椅过来
不用了。江渊道,我抱他出去就行,来回坐起难免会蹭到伤。
医生怔了一下,看了看景澄,然后道:那也行。
景澄被他的话惊了一下,病房里还有别人在,被人抱出去这种事简直是在他的羞耻线上蹦迪,江渊这也虽然他是为了他好,但是蹭那么两下他真的疼不死
江渊眼见着江渊俯下身,景澄有些羞恼的小声叫他。
江渊朝后看了一眼,房间里的医生护士立马很有眼力见的退了出去,然后他道:没人了。
景澄:这是有没有人的问题吗?
江渊沉默了一下,道:你明天是想在床上躺着还是想出门?
景澄:???
江渊道:如果明天你的伤还那么恐怖,那我就不得不请假在家看着你老老实实躺着养伤了。
景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