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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山寒[种田] 第229节

    接过扇子,李青卓随手打开,瞧见上面诗,静静的看了片刻。
    周丰年知道那面扇子墙,端着酒碗走过来,俯身一瞧,道:“湖州贡纸为扇面,龙鳞竹为骨,若是都这般不惜银钱,这恣华阁的扇子墙,只怕挂的都是金银。”
    李青文可没有他那么好的眼力,听说之后,只觉得自己刚才过的太对了。
    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东西有何玄机,纷纷开口问,滴酒未沾的周从信便一一道来。
    李青卓手里的扇子只有诗,另外一面是空白的,并无一物。
    大家面露遗憾,原本还想看看,能画个什么。
    正要将扇子收起来,一只手伸到了李青卓的面前。
    须臾之间,纸扇便到了弘毅的手中,他垂下眼睛,将扇子在掌心把玩片刻,然后“唰”的一下打开,开合之间,声音有几分悦耳。
    “空着却有几分扎眼。”说着这话的弘毅,在在光洁的扇面上盖上了自己的私印。
    白玉一般的纸上,鲜红的漆印清楚异常,染着朱漆的字体犹如藤蔓,嚣张肆意的伸张着,只不大的一枚印信,却张牙舞爪的显现出几分霸道来。
    盖完了,弘毅看了两眼,十分满意,要叫人挂回去。
    李青卓抢先一步把扇子拿了回来,塞到了自己怀中,即便是私印,盖在白纸上也十分的不妥,更不能大喇喇的放在这种地方。
    江淙靠在木榻背上,头微微歪着,李青文的鬓发在他的侧脸调皮的戳个不停,他伸手摸了一把,眼神扫过李青卓和弘毅,转瞬便掠了过去。
    这酒一直喝到后半夜,李青文第二天毫不意外的起来晚了,其他人都走了,只有江淙在等他。
    既然已经晚了,李青文翻了个身又闭上了眼睛,一觉睡到了晌午后。
    到家后才知道今天一早官兵把恣华阁给围的铁桶一般,弘毅被抓回公主府,因为他没有抵抗,所以没有甚动静,甚至没有惊动里面的客人,当然,这里面也包括李青文。
    目睹了一切的齐敏告诉李青文,弘毅被抓回去定亲了。
    从前统领京城数万禁军的首领,大概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囚禁在家中,被逼婚。
    李青文理解为人父母关切之情,但觉得逼婚特别不好,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是人,古往今来,因为这个而造成的悲剧太多太多了。
    虽然没见过几次,但弘毅救过二哥好多回,李家人从来不是玩恩负义的,所以,连着数日没寻到二哥,李青文就去找了秦舒元。
    他第一个找的是苏树清,只是正值各个州县的税赋入库,户部忙的彻夜燃灯,在门外被算盘子声音震的耳朵疼,李青文就没打扰他。
    秦舒元也不闲,李青文到翰林院,引他进去的小吏先是到了偏殿,里面的人说秦大人刚走,去了待诏厅,李青文跟着去了待诏厅,到了依旧没有看到秦舒元的影子,说是才去了典簿厅。
    等李青文见到秦舒元时,他正在看请柬,公主府发来的定亲观礼请柬。
    第258章
    听说了李青文的来意, 秦舒元让他安心,这亲定不了。
    李青文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叹气。
    因为孙家案子,李青文欠了秦舒元的一个人情, 愿意留京,因为打胜后,普举国求和,北方要重新划定疆土,朝廷要对边城下足力, 他回去不回去并无区别。
    当然,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江淙被擢升为东州刺史,临近京城, 以后他们可以在一起。
    秦舒元的话还真是一点没差, 这场定亲竟然真的不了了之。
    蒋立平带着妻儿要回去探亲, 江淙也要回边城准备明年的交任,李家兄弟和同族的人一同去坐船,结果在码头却看到了等待的弘毅。
    李青文以为他是逃亲,后来才知道他是要去边城赴任。
    一行人在船上呆了数日,打完仗, 临肃修建好的码头上重新热闹起来, 长长的街道热闹非凡, 虽然在京城买了许多东西,但是在这, 他们又换了许多海物。
    从临肃到边城每隔五十到一百里便有一个驿站,这是打仗时仓促修建的, 为了军情和战报的传递, 也跟他们回家行了方便。
    因为赶路快, 他们到边城时,离过年还有十余日。
    村子的孩子和狗犹如千军万马,跑出来迎接,欢快的叫声几乎穿透边城上方阴灰的天。
    大胜仗后,边城迎来的太平的日子,这本来就是件喜事,时隔几年,家里的孩子回来过年团聚,更是喜上加喜,家家户户都乐陶陶的。
    看到自家的儿子媳妇,陈氏喜不自禁,听说弘毅也来了,便盛情邀他一起过年。
    虽然弘毅是第一次来,但他和李青卓是同窗和好友,也不是外人。
    弘毅也没有推辞,客气道谢,送来了从京城带来的美酒,换上了李青瑞的皮衣。
    弘毅盘腿坐在炕上,回应李家大大小小的人儿问话,任谁也看不出来,他在京城的名声那么吓人。
    难得今年家里一个不少,第二天,李家便要杀猪。
    刚做了这个决定,李正颜就体贴的给二哥收拾枕头,李正明乖乖的去了营地跟老邢头住。
    李青文抱着周蓁蓁,想要寻个空挡找爹说正事,奈何家里客人不断,他一直都没个好机会。
    将清水撒在磨刀石上,李青卓坐在小板凳上“咔擦咔擦”的磨刀,弘毅站在旁边看着,李正芙扯着他的衣角,“大叔,我带你去滑雪。”
    同这个还不到腿高的小丫头对视了片刻,弘毅沉默的将她抱起来,去到外面,到了一处高高的雪坡,这里有几条挖出来的雪道,一个个小孩子坐在顶上,一边向下飞快的滑着,一边尖叫。
    李正芙这个年纪滑这个还是有几分危险,想了想,弘毅让她坐在自己的怀里,然后用力滑下……
    这个下午,因为高超的滑雪技术,弘毅赢得了几个村子的小孩的钦佩和敬仰。
    第二天一早,李青文刚从被窝里爬出来,李青瑞和李青卓两个人跳进猪圈,将家里养的大白猪堵在角落,然后按倒,将前腿和后腿用绳子绑好,抬了出来。
    矮脚的桌子摆在了院子里,李青文吐着长长的白气出来时,猪血已经接好了,看着二哥仔细的剔骨割肉,他不禁咽了咽口水。
    姜氏和陆雪宁拿着高粱杆搅着装猪血的盆子,往里面加葱姜盐还有面,李青宏在外头清理猪肠子,李青文和大侄子弯腰在地上捡猪毛。
    两口锅都在烧着,江淙烧火洗菜,陈氏一直忙里忙外,有空还要问江淙几句家里的事情。
    等到肠子收拾干净了,弘毅和李茂贤一起灌血肠。
    猪肉、血肠、肝、肺、心一同放在大锅里煮,而后再放上存了一个冬天的干菜。
    杀猪菜还没煮好,李正颜就跟大哥一起去叫人,很快周瑶、老邢头还有李茂玉娘几个、老孙、徐青元、李青云一家便到了。
    李青风回来的晚些,他身后跟着李茂群和董明等人,还有满满一车的酒。
    因为人多,客人和长辈坐在正屋的炕上,李茂贤的左边是弘毅,右边是李本善,江淙和李青瑞坐在炕边的两侧,这个位置一般是家里的长子坐的,为的是上菜倒酒方便。
    江淙是第一次坐在这里。
    没白长这几岁,李青文不再跟小孩子们一起坐,今年也挪到了正屋地上的圆木桌上。
    李青文坐的地方正靠近炕边,因为地方不够宽阔,李青文时不时将背靠在江淙的腿上,充当椅子背。
    族里的长辈先是关心过去两年的仗,还有以后朝廷的政令,所以炕上还未接任的弘毅还有江淙是众人问的最多的,得空李青文和李青卓这两个老李家最出息的孩子也会被提及。
    炕上推杯换盏,李青文和周蓁蓁一人捧着一碗豆豆汁,豆豆就是蓝莓,营地北面种了一大片,采果子榨汁,酸甜可口。
    周蓁蓁穿的多,屋里人多,她热的不停的动,胳膊肘碰到了李青文的痒痒肉,刚喝了一口蓝莓汁的李青文没忍住,扭头,“噗”的一下吐了出来。
    看到他嘴里往外吐着黑色,江淙心头剧烈一震,碗掉了都没注意到,急的捧起了李青文的脸,“仔儿,哪里疼?”
    “我、我没事……”看到江淙脸色灰败,李青文被吓了一跳,“刚才被碰到,有点痒……”
    旋即反应过来,小声道:“哥,吐的是果汁,我已经好了。”
    看他眼睛明亮如初,江淙微微定了下神,喉头滚动,哑声道:“擦擦、擦干净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待李青文擦干净嘴巴,江淙的手依旧抖的停不下,眼睛泛红。
    即便过去那么多年,李青文毫无生息躺在那里吐血的一幕依旧是他的噩梦,稍微被触及,恐惧和心痛让他无法自制。
    因为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屋里的人并没有发现甚么不对,李茂贤放下了筷子,说是想让客人尝尝今年酿的果酒。
    那酒都在营地里面的酒窖里面。
    江淙前脚出屋拿酒,李青文后脚便跟了上来,两只手将他放在身侧的拳头包在了一起。
    “哥,我没事了,我会永远跟你在一起。”李青文这般说道。
    江淙低下头,把他抱在怀里,久久没有松手。
    边城的冬日黑的极早,弘毅去新城整理东西,姜氏早早的将几个孩子拉到厢房,李青文和江淙到正屋时,李茂贤坐在那里,好像在等他们。
    “爹……”才刚开口,李青文的眼泪就流了下来,跪倒在地,“孩儿不孝,辜负了爹的期盼……”
    李茂贤叹了口气,却没有扶他,声音酸涩,“仔儿,你可想好了,这可不单是你一辈子的事儿,江淙,你们……”
    他还没开口,爹言语中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事,李青文不明白,但是他此时也顾不得这些了,落泪道:“爹,我这辈子只喜欢他。”
    江淙也在他的身边跪下,叫了一声“叔”,一脸坚定,“我对仔儿也是满心欢喜,此生非他不可。”
    见状,李茂贤的眼眶红了,这俩孩子,一个两个都是顶好的,他打从心底不希望俩人走那么的难的路,可是分开千里,他们的感情依旧没有变,可真是天意弄人!
    “求爹成全我们!”
    门外的陈氏捂住嘴巴,泪流满面,吃完饭她就觉得孩子他爹心里有事,还想着开解两句,没想到却听到了自己的儿子和江淙在里面说出这样的话。
    李青瑞和李青卓俩人一左一右扶住了娘亲,李青瑞无声的咂嘴,李青卓面上神情有几分恍然。
    李青文和江淙在里面磕头,陈氏终是哭出了声,冲进去,“你、你们这是要作甚……”
    李青风回来的晚些,发现家里大门竟然这么早就锁上了,便翻了墙进来,刚进屋就听到娘亲的哭声,闪身进来,就看到李青文和江淙跪在地上,大哥和二哥拉人,三哥在给娘擦眼泪,爹在劝说她不要哭。
    李青风愣了片刻,把周蓁蓁从怀里掏出来,放在炕上,小丫头头发已经乱的像是鸟窝,翻了好几个身,远离了臭哄哄的李青风。
    “这是咋了?”李青风道:“娘,你跟周蓁蓁学甚么,她是没人哭,你是人多了才哭。”
    李青文起来了,把布巾给娘亲递过去,眼睛红肿,“娘,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几下,可别哭坏了身子。”
    听着娘亲泣不成声的说着话,李青风眼睛张大,目光在李青文和江淙之间逡巡,好半天才道:“起码肥水没有流外人的田里。”
    陈氏瞪他,“把孩子抱西屋去!”
    李青风本来就回来晚了,现在不想动弹,道:“你们不是早就把江淙当咱们家儿子了,现在有啥差,还是说你们只是嘴巴上客气客气……”
    一听这个,陈氏眼泪的掉的更甚,她却是当做儿子的,却没想到他们俩会相互喜欢,两个男人,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孩子,还有孩子,仔儿和江淙以后都没有孩子了!
    虽然十分震惊,但是李青宏还是觉得李青文和江淙手心手背都是肉,都舍不得,只能硬着头皮缓和,“他们俩感情一直都好,也挺般配的……”
    李青文立刻向三哥投去感激的眼神,不知道他三哥此时脑袋里面也是嗡嗡的,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啥了。
    这个晚上,除了几个小的,李家几个人眼睛都没合上。
    江淙一个人躺在西厢房,李青文和四个哥哥在西屋炕上。
    “仔儿,你和江淙,是什么时候的事……”李青风倚在墙上坐着问道。
    “就、就是受伤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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