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
没错!我们军旗都插在那儿了,他们还敢来,这就是挑衅!涛哥!敌人都已经杀到我们头上了!你怎么还能无动于衷地站在讲台上让我们安静!
这是一个场子的事儿吗!这不是!这是尊严的事儿,是我们整个牛逼班尊严的事儿!
声音实在太大,温扬不想听都不行。
然后他就发现,这一个个的大概是都被麻雀老师附体了,要不就是穿回七十还是八十年前了,不然怎么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组合到一起就不明白了?
从乱七八糟的话里挑了挑拣了拣,温扬转过头看向邵宁,扬了扬眉毛,抢场子?
阿,邵宁看了乱哄哄的人群一眼,解释道,就是室外劳动区域,高三的没给分配,说是一共也没多大地方,让自己私下调节。
哦,温扬点点头,又问,牛逼班?
那个我们是13班,13不就是b吗
邵宁说这句话的声音明显低了两个八度,语气里的嫌弃丝毫不加掩饰。
温扬被这帮人的思维震惊了,翻个白眼,有b就是牛逼了?还可能是傻逼。
邵宁没反驳,眼里晕开点儿笑意。
温扬又提出灵魂一问,军旗又是什么?
邵宁顿了片刻,替广大群众们真情实感地臊了一波,才幽幽答道,班长穿坏了的校裤
温扬捏了捏眉心,还行,至少还是校裤,不是穿坏了的内裤
把跑到不知哪个黄色小颜料盘里的思维拉回来,听见这帮人还在吵吵个不停,温扬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出声建议了一句,吵什么,打一顿不就老实了。
其实他的声音搁在这一众公鸭式吆喝声中实在不算大,但也确实是突兀的厉害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就是因为这嗓音未免太清脆了些。
清脆得让菜市场秒变法庭开庭现场,鸦雀无声。
温扬甚至都怀疑这群人是不是突然被什么神秘武林高手点了哑穴。
就这么互相大眼瞪小眼瞪了足足有一分钟,温扬抬手揉了揉已经开始发酸的眼睛,决定放弃跟这群穴道还没解开的人交流,想随便先找个空位坐下,就听最后排忽然响起一声有些耳熟的笑声。
循着声音看过去,果然,温扬就看见了张眼熟的脸。
笑得不是别人,正是施舍给了他一根烟却依然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欠扁气质的花同学。
花同学的笑声实在过于直白,就差再来上三个字就凭你了,从小都是靠打一顿解决问题的温小扬瞬间爆|炸,抬步就要往花熠那边走,准备现场教人老实老实。
不过有人比他更快,温扬还没来及迈步,眼前就突然滑过一道抛物线,紧接着,一截粉笔头就正中花熠的脑门儿。
花熠捂着脑袋嗷呜一声,张口就要开骂,但等看清砸他的人是谁之后,花同学一个操字卡在喉咙口,立马熄火,讪笑着抬手在嘴边比划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一个班的人都疯了。
离讲台最近的李星宇摇摇晃晃站起来,拍了班长孙俊涛一把,涛哥,你快掐我一下,我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唐神刚刚刚是在干什么?
孙俊涛半点儿也没客气,用力在李星宇胳膊上拧了一把,声音恍惚,疼吗?
李星宇哀嚎一声,疼疼疼死了!你真是我亲哥!
噢,孙俊涛深沉点点头,那就不是在做梦,唐神刚刚确实过来拿了截粉笔,确实砸了花哥的头。
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钱书托了托鼻梁上架着的酒瓶底眼镜,冷静分析,唐神可能是想实践一下抛物线函数的精确度
他同桌体育委员李钰山接口道,也可能是突然手痒想打篮球了
得了吧你们,靠墙坐着的魏嫣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们,就不能接受现实吗?唐神不就是为了护着新来的小同学才砸了花哥吗!
神秘武林高手大概又来了,这次不仅点了哑穴,甚至连眼睛也给一起定上了。
新来的小同学温扬站在教室门口,接受着一个班五十个人一百双眼睛的灼热注目礼,还有些迷茫。
这群人看他的眼神实在奇怪,就好像在看什么红颜祸水,温扬脑袋里已经开始自动响起bgm,头顶上还有大大的一行字兄弟反目为哪般!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温扬瞬间醒神,整个人就肉眼可见地烧了起来。
邵宁才用眼刀警告完一众同学们,视线刚转回来,就见小朋友正抬手使劲搓着脸,力道大得像在搓阶级敌人,可耳朵尖还是红通通的,可爱的要命。
邵宁没忍住低声爆了句粗口,强迫自己转开视线,伸手指了指最后一排花熠旁边的两个空位,声音微哑地开口,班里现在只有我旁边还有个空座,先过去坐?
温扬停下手,顺着邵宁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眉毛就拧了起来,他这心里的别扭劲儿还没过,现在是真不想跟这个唐神还是唐草的坐一起,但眼睛在满当当的教室里转了一圈,也确实是没看见别的空位,只能不太情愿地点了头,跟在他身后往最后一排走。
到了座位边,温扬把背上书包取下来,刚要放在椅子上,邵宁就又开口拦住了他,稍等一下。
温扬手一顿,犹豫一瞬,还是停了动作,抱着书包看着他。
邵宁没再说话,而是转身从他自己书包前面的小隔层里摸出了两张湿巾,先打开了一张,低下头就开始给温扬擦桌子。
时刻关注着这边战况的同学们已经炸了第三锅。
温扬自己也愣住了,等他反应过来,邵宁已经仔仔细细地擦完了桌子,把脏了的湿巾对折扔进桌腿上绑着的垃圾袋里,又打开张新的,弯下腰准备擦椅子了。
我温扬回过神,伸手去拿邵宁手里的湿巾,我自己来就好。
乖点儿,邵宁没抬头,胳膊让了一下避开温扬的手,挺久没人坐了,都是灰,你别碰。
猝不及防又听到这么句乖点儿,温扬觉得自己也被神秘武林高手点了穴定在原地,甚至手都还保持着悬空要抢邵宁手里湿巾的动作没动。
行了阿小朋友,邵宁还在认真擦椅子,没抬头看,以为温扬还是犟着要自己擦,忍不住小声逗他,多大点事儿,你手再不拿开,我又一个不小心,摸着了怎么办?
这话比什么都管用,温扬一个激灵就收回了手,还顺带着往后蹦了一步。
又想起这人之前在办公室有过的前科,温扬脑袋里因为一句乖点儿而涌出来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瞬间就都散了个干净。
这人就是个大流氓!
大流氓邵宁终于擦完了椅子,确保没放过任何一处角落,才直起身坐回自己座位,又抽出张新的湿巾来擦手,边对温扬道,好了,能坐了。
温扬绷着肩膀,硬梆梆扔下俩字谢谢,把书包往椅子上一丢,坐了下来。
第6节 课已经上课快十分钟了,高三的课都是两节连堂一样的,因此这节还是马老师的语文,不过马老师还没回来。
温扬随手从书包里抽出个厚笔记本放在桌子上,低下头脑门抵在上面,准备理一理之前打架时候忽然钻进脑袋的那些记忆。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头,门口就响起了马老师中气十足的声音,脖子都梗着干什么?治颈椎病呢?
大家都哈哈笑起来。
马老师佯装生气地瞪了瞪眼睛,视线在班里扫了一圈,才看见坐在最后一排的温扬。
宋辞,马老师点了名,你坐那儿能看见黑板吗,要不要老师给你换个座位?
马老师话音还没落下,温扬就感觉周围温度骤降,他下意识侧头瞥了旁边人一眼。
哟嚯,大流氓的脸色冷得像结了冰,还是正往下掉冰碴的那种!
第7章 六杯甜奶
其实宋辞这具身体并不矮,一米七八的身高已经够让不少男生羡慕了,只是他长得实在太乖,又瘦,就总会让人忽视掉他的身高。
温扬自己其实也很喜欢最后一排,自由又舒服,但他实在不太想跟身边这位唐神还是唐草的坐一起了,非要说个理由,也就是俩字不安。
那种像是突然被人绑了个氢气球扔到天上,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能落到实处的不安。
犹豫了两秒钟,温扬正要开口说好,嘴巴张开还没来及发出声音,旁边竟然就有人替他抢答了,马老师,不用换了,宋辞同学说他很喜欢这个位置。
语气真诚得温扬自己都要信了!
温扬猛地转过头,隔着个位置怒瞪花熠,不过花同学并没有接收到他的怒火,还在努力给邵宁递眼神,一脸的兄弟,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阿!
邵宁捏捏眉心,叹口气,转头看向温扬。
他不愿惹温扬不快,因此花熠刚那句话,他心里想一想,嘴上绝对不会说出来,但现在有人替他说出来了,他就实在是大度不起来,说不出你想坐哪儿就坐哪儿这种话来了。
理智上觉得还是在试探,还什么都没弄清楚,但邵宁自己心里明白,他的潜意识从看见面前这小孩儿的第一眼,就已经默认了他就是温扬。
咳咳马老师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宋辞,你不想换座位?
马老师眼神里的暗示不要太明显,就差大喊一句别怕!花熠威胁你了没关系,老师替你做主!
温扬又一次被自己的脑补逗笑,只是
他眼睛快速在班里扫了一圈,毫不意外地,发现之前还嬉皮笑脸的同学们现在一个个都正襟危坐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温扬突然就改了主意,摇摇头,语气散漫地开口,老师,这位置挺好的,风景好,风水也好,我不换了。
马老师还想再说什么,但看着温扬一脸坚定,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新来的小同学情况特殊,一个座位而已,他没必要干涉太多。
见马老师已经翻开课本准备讲课,温扬清晰地听见身边人松了口气。
温扬没转头,下意识把板凳又往过道挪了挪,从书包里摸出语文书来摊开。
宋辞之前在的学校也发过这套教材,只不过他们那个高中,高一一年就已经把这三年的课本都上完了,后面用的都是学校老师自己出的书。
温扬五分钟翻完了一本书,确认了这边的教学和他原来在的世界差距并不大,充其量也就是换个省份的问题,才高考完的温探花放下心,再没犹豫地趴在桌上闭上了眼睛。
语文课大概是被下过什么催眠的魔咒,无论讲课的老师声音多么洪亮,语调多么慷慨激昂,听课的人也还是难逃五分钟就困到睁不开眼的命运。
温扬绷了一早上的神经竟然在马老师饱含深情地朗诵《沁园春长沙》声中渐渐放松下来,最后终于彻底陷入安眠。
旁边,花熠趁马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板书,凑近邵宁,用拳头抵在嘴边说话,眼睛还一个劲儿地往趴着的温扬身上瞟,哎你说这小孩儿,是不是对你也有点儿意思阿?
邵宁看了眼两人之间大得都能再坐进一个人的空隙,声音凉凉的,你哪只眼睛看出来了?
花熠撇撇嘴,没意思干嘛就不换座位了,还说什么风景好风水好的,这不就是在说你好看,坐这儿能有桃花运?
要是温扬听见这话,绝对得被气得吐血,这竟然有个比他还能脑补还能自动解读别人话语内涵的,语文阅读不拿满分都对不起他这能耐!
邵宁无奈看花熠一眼,夹了支笔在指尖,没转,你那么一说,班里谁还敢跟他同桌?
这是大实话,花熠讪笑一声,摸摸鼻子,咕哝了句兄弟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就转回去继续玩他的乐高模型了。
邵宁摇摇头,又忍不住偏头看温扬,也不知道小朋友昨晚上是不是出去偷鸡了,这会儿睡得格外香,大半张脸都埋在宽大的外套袖子里,只露出一点阖着的眼睛,又长又翘的睫毛倾覆下来,乖觉得让人打心底里发软。
窗外一缕阳光忽然从没拉严的窗帘缝隙里漏进来,正好落在温扬脸上,几乎同时地,邵宁就已经本能坐直了身体,替他挡住了阳光,小朋友睫毛颤了两下,呼吸重新平稳下来,邵宁松了口气,捏捏眉心,强迫自己把头转了回去。
不能看了,再看下去邵宁怕自己忍不住立即翘课,扛着人回家睡觉。
温扬这觉睡得格外沉,还久,做了乱七八糟又冗长的梦,醒来时候一下都没太能反应过来,恍惚间以为还在自己原来的世界,还没高考,放了学还能跟朋友去吃烧烤,晚上还能有盏灯在等着自己回家。
盯着讲台上早不知道换了几轮的陌生老师足足一分钟,温扬抬手使劲按了按太阳穴,才找回来一点真实感。
现在确实是还没高考,但没有能一起去吃烧烤的朋友了,更不会再有灯为他而亮。
温扬深吸口气,努力敛去梦里出现过的,到现在还在脑袋里蹦个不停的温柔人影,又用力在自己手腕上掐了一把,疼得他轻声吸了口气。
果然是梦,不然邵哥怎么会对他那么好,等他回家,还给他煎鸡蛋饼吃。
那个快下课了,等下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身边人忽然说话,温扬猛地回神,转头盯着人看了三秒,才抿了抿唇出声,抱歉,你刚说什么?
看着明显掉线的小朋友,邵宁藏在桌子下面的手指捻了捻,勉强压下想揉人脑袋的念头,笑了笑,又耐心重复一遍,中午一起吃饭?
最后一个饭的音还没彻底落下,温扬已经下意识地张口说出个不字。
邵宁怔了怔,神情肉眼可见地黯淡下来,温扬看着莫名烦躁,眉毛拧起来,随口扔出个借口,有人给我送饭。
话刚说完,下课铃就打响了,温扬没等人回答,第一个从座位上跳起来,拉开后门就跑了出去。
走了吃饭去,花熠站起身,懒洋洋伸了个懒腰,勾上邵宁肩膀嘟囔道,饿死小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