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

    冷傲渗透进了骨子里，是渐渐会与人融为一体的。
    从此在片场，再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惹他。
    第6章
    刚开始几天拍戏的节奏并不快，翌日早上起床后，宋亦上洗漱时磨蹭了一会儿，结果到了后面赶时间，他迷迷糊糊地戴上口罩出了门，整个人要醒不醒的。
    哥，赶时间呢，快走，今天你戏份儿不是还挺重？钱余催他。
    宋亦上背对着酒店楼道里一端的尽头，半睁开眼睛正对着钱余说：没事儿，今天拍的戏是陶未当明星胡闹的戏份，胡闹一会儿就完了。
    说完这句话，宋亦上看见钱余的脸色变了，眼神寒寒的，眼珠子都在抖。
    他慢悠悠转过身，顺着钱余的视线望过去，纪嘉奕刚从房间里出来，正抱着手臂倚在墙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宋亦上：
    宋亦上的目光和纪嘉奕的目光一对上，如同雨夜的天雷绽在了他头顶。
    这下作了个大死。
    一瞬间各种念头汹涌冒出，宋亦上挑了个最没用的装死。
    他摘下口罩，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迈着步子几步走过去朝纪嘉奕非常有礼貌地问了声好。
    纪嘉奕看了他一眼，用眼神和宋亦上打了个招呼，他没有责备宋亦上，也没有任何一句多余的话，反而戴上了口罩，从墙上离开，快步走向了电梯。
    纪嘉奕没有刻意等他，宋亦上跟了上去，依旧走在纪嘉奕后面，没有和纪嘉奕并排同行。
    钱余见状，也快步跟了上去，在电梯里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一喘口气纪嘉奕能把这栋楼给炸了，但纪嘉奕带着口罩，倚在电梯角落里闭着眼睛，从外边看上去火气不大，但心里的火压没压住他就不清楚了，也揣测不到。
    出了电梯，走几步就是酒店大门，纪嘉奕前脚刚出去不久，宋亦上也走了出去，于是后脚门外传来了天崩地裂的呼喊声。
    宋亦上和钱余刚出酒店大门，一推开门海啸般的尖叫声铺天盖地般扑过来，守着的人大多是粉丝和站子的前线。人气明星们拍戏的期间，每天从酒店里出来去影视基地和返回时，在酒店门口总有粉丝守着拍他们，当然也有些粉丝早起晚归只为来见他们一面。
    站子的前线们疯狂对着爱豆狂按快门，修过之后立刻发到网上，为嗷嗷待哺的粉丝们提供新鲜的物料。
    但凡是个实打实的流量明星，都有各个站子负责零散应援，数据打投，接机送机，以及派前线在行程允许的情况下跟拍爱豆。几个效率高的站子发了图之后，隔着一根网线，别的粉丝们就可以舔屏和疯狂存图。
    宝贝早安！
    大帅哥！
    啊啊啊啊.
    宋亦上和钱余走在路上差点儿停下步子，惊讶地看着对方。
    宋亦上受宠若惊：她们在喊什么？我现在还有这种粉丝应援吗？
    钱余咽了一口唾沫：靠强大的意念和喜爱，她们追随着你到了这里，不是有那句话吗？母子连心。
    宋亦上转过头：最早那批人可能还真是妈妈粉，那女友粉呢？
    钱余：差别不大吧，据我每天视奸粉圈发现，妈妈粉每天想把你抱起来亲，女友粉每天想被你抱起来亲，但本质上都是想亲你至于今天为什么热情，其实我也疑惑。
    早些年宋亦上还红得经常忘了自己叫什么的时候，粉丝们也是极其疯狂的，别说拍戏时守在酒店外面早出晚归的等了，甚至有私生饭能直接跟踪到他家小区楼下。
    这些根本都不算什么，因为宋亦上的人气在当时是毋庸置疑的no.1，他如果去参加活动，现场一定会被粉丝围个人山人海，整条路都会瘫痪，保安会在路口不断拦着没有入场券却拼命想法儿往里蹿的小姑娘们，粉丝们更会把场地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起来，即使进不去内场，也会排在外面站一路，跟要□□似的，阵势惊人。
    而当宋亦上出现的时候，现场的分贝更是高到能把房顶掀翻。
    老婆们，姐姐们和女友们纷纷声嘶力竭地发出了我可以的声音。
    闪光灯在眼前不停地闪烁，呼喊的冲击波震击着耳膜，一直是那样的时刻，让宋亦上感到安心和踏实。
    然而自从糊了后，宋亦上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待遇了，一切恍惚的像一场梦境，特别不真实。
    果然，外面很快传来了骚动，有带领性的粉丝头子在门外大喊：姐妹们别喊了！认错人了，我们哥哥还没出来呢！
    宋亦上：
    钱余：
    宋亦上眼神冰寒：所以，她们是认错人了是吗？
    钱余艰难地转了转脖子。
    宋亦上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连人都能认错？她们和每天在微博上夸自己爱豆有独一无二的美貌的人是一批吗？是不是一批假粉？
    钱余给宋亦上顺着毛：哥哥不要生气，你带着帽子和口罩，气质又出众，被认错情有可原。
    宋亦上静了两秒之后，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每天在影视基地拍摄的人有那么多，其中不乏当红流量，他被认错怨不得别人，本来现在的他不配拥有这些。
    可小姑娘们不仅没等到自己爱豆，还认错了人，她们也觉得有些尴尬，纷纷碎语交谈道：
    哎呀，都怪你，哥哥没出来，你怎么能随便把一个人认成哥哥呢？真是辱哥哥了
    那个人好像是宋亦上，几百年前就扑了，竟然还有戏演？
    他该不会是在模仿宝贝的穿搭吧？呕呕呕，扑货总作妖。
    人家当然有戏演，还是大导演钦定的呢？
    怎么上位的啊，快来扒一扒。
    宋亦上听着听着，脸越来越冷，帽子和口罩都遮不住的冷，他把步子迈的飞快，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些人，走到约好的地点，却发现保姆车没有按时到。
    宋亦上：
    人如果不顺起来，干什么都是不顺的。
    好比现在，宋亦上预感到自己要在一群人的注视下，落实自己糊到地心的名头，说不定一会儿自己的遭遇会被粉丝们送上八卦区，任人嘲讽。
    司机好不容易迟到一回，刚好赶上了
    处境是尴尬的，但宋亦上丝毫没理会那些小粉丝，甚至摘下了帽子，拨了拨头发，让头发和晨风亲密接触，也让那些小姑娘们知道她们的确认错人了。
    心情是差的，可背影是酷的，满脸写着不care。
    宋亦上先前经常把笑容挂在脸边，看上去亲切而乖甜，后来走路却永远目不斜视，脊背挺直，步伐飞快，脸上的肌肉永远是绷着的。
    众人再也看不见少年爽朗无害的笑容，面对太多诽谤和恶意，他已经笑不出来了，只能靠锐利冰冷的眼神回敬对方。久而久之，这张保护自我的面具就定形了。
    沉默且煎熬地等待着保姆车的来临，一辆漆黑车体的车猝然停在了他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纪嘉奕淡漠的侧脸，他扔下一句没有温度的话：上车。
    宋亦上没有选择，片刻犹豫过后，他像抓住浮木般上了车。
    上了车后，车内是一路的沉默，方才的动静闹得那么大，纪嘉奕当然知道是一场乌龙，但他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问，可能天生话少，可能故意避而不谈。
    宋亦上也没有说话，不管纪嘉奕是单纯地想捎他一程，还是怕他难堪而解围，他原本想道一句谢的，但他见纪嘉奕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自然而然闭紧了嘴。
    钱余一会儿看看纪嘉奕，一会儿看看宋亦上，也把自己的嘴巴缝上当哑巴，车子一路前行，直接到了片场。
    在路上宋亦上其实几次三番想起话头，问纪嘉奕为什么要让他来演这部戏，这个问题从他进组的第一天起一直折磨他到现在。
    曾经的他是票房保障，号召一声，粉丝能给他包场包遍全国，而现在，他是一个空有传说名头的人。
    宋亦上的喉结几次滚动，却怎么想怎么觉得这问题有些难以问出口，他自认为自己自从落魄后脸皮确实越来越厚，不过从最近他和纪嘉奕的相处来看，他并不被动，最后，他索性闭上了眼睛，在车上补觉。
    网上众说纷纭，怎么看怎么有理。
    他要等，等纪嘉奕撕下虚伪的面具，自己现出原形。
    历经了昨天的采访事件后，工作人员们一到片场，都有些提心吊胆，果然一抬头就是两张冷脸，纪嘉奕正皱着眉叮嘱场务一些事情，宋亦上在看剧本，脸上没有表情，眉目间却全是冷意。
    明明是大夏天，众人却觉得片场有点冷，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导演和主演的关系貌似看上去不太好，除了演戏，几乎没说过话，连眼神的交流都没有。
    众所周知，宋亦上一度是圈子里的传说，纪嘉奕亦如是。不同于别的才华型的导演，他是颜值与能力并存，虽然年仅32岁，却在导演圈子里有了一定的话语权，实在少有，可谓才华卓绝。提到纪嘉奕，熟悉他的人都会想到一个词叫清冷美人，可是没人敢把这四个字传开叫，因为纪嘉奕冷起来，能把人冻住直接埋在冰川下面，实在是和美没什么关系。
    众人纷纷感慨：金主不宠，小东西不乖，自身以后的日子可能也过得不轻松。
    去了片场化过妆之后，新的戏份马上要开拍了，宋亦上尽管年轻，但在圈子里待了六年，也算老人了，他之前拍过狗血电视剧，客串过电影，也算演了不少戏了，但现在他看着剧本，整个人却明显不在状态。
    一会儿串词儿，一会儿忘词儿，不停ng。
    片场有嘲笑他的人，有埋怨他的人，貌似也有几个为他揪心的人。宋亦上握着剧本，纸张被生生捏得变形了。
    早上发生的事情对他造成的影响一直没消，装作不在意不代表真不在意。
    纪嘉奕看在眼里，视线聚在镜头里，久久没有移开。
    第7章
    拍戏进行的不顺利，纪嘉奕被迫停了下来，让大家中途休息。
    现场的工作人员们苦不堪言，一遍一遍地拍摄对演员来说是折磨，对他们亦如是。
    面对导演和大牌明星他们不能抱怨，可面对宋亦上，闲言碎语总是传播的很快。
    一些是说他没演技的，还有一些深入分析着他和纪嘉奕扑朔迷离的关系。
    纪嘉奕在剧组从未表现过对宋亦上的特殊照顾和关爱，宋亦上也从未讨好逗乐过纪嘉奕，两个人像两座移动的冰山，在片场巍巍伫立，不仅他俩之间似是水火不容，他们和别的人之间也有泾渭分明的界限。
    这哪里是令人期待的画面？
    宋亦上过滤掉耳边不好听的话，坐在休息椅上盯着剧本看，可他的目光很长时间没有动过，像在走神。
    手里的剧本突然被人抽走，宋亦上抬起了头。
    纪嘉奕一页一页翻着宋亦上的剧本，剧本很新，他说：当真胡闹的吗。
    听到胡闹两个字，宋亦上心里一惊，早上的情景仍历历在目，但他一点也不怵，而是看着纪嘉奕手里自己的剧本说：这是我的东西，希望你尊重一下我行吗？
    纪嘉奕看着他：那希望你尊重一下我的戏行吗？
    两个人互相望着对方，空气里充满了□□味儿，现场气氛像还没烧大的火，钱余有些担忧地朝宋亦上手舞足蹈地做着动作，示意他要冷静，宋亦上朝他无言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有谱，安抚完钱余之后，宋亦上站了起来，直到他和纪嘉奕平视。
    从来到这个组开始，我一直都想好好演戏。宋亦上嘴边蔓延起一丝细微的笑意，脸依然是冷的。
    你是谁？突然，纪嘉奕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他的眸子带一种金属的冷感，里面是一张茫然漂亮的脸。
    宋亦上。宋亦上不再与他对视，而是把目光投到了纪嘉奕精致的下颌线，棱角鲜明，却又柔和。
    你现在是谁？纪嘉奕再次发问，他站的笔直，目光紧紧盯着宋亦上。
    宋亦上扬起脸，他觉得自己掉进了那双眼睛里，明明是锐利的，冷漠的，可当他仰着头望过去的，恍惚间看到了一线柔和的光，于是便追了过去。
    可当他继续往深处走的时候，一片冷意又把他冻了回来，那片冷意也让他彻底清醒，他移开视线，看向别处，说：我是陶未。
    纪嘉奕没再说别的，但这两个问题已经点醒了宋亦上，宋亦上是过气偶像，但陶未现在是风光无限的大明星，他不能带着宋亦上的情绪去表演陶未，他现在就是陶未，而不是不开心的宋亦上。
    到了这个地方，进入镜头里，他便不再是宋亦上，亦不应该再带着宋亦上的情绪。
    宋亦上很认真地注视了纪嘉奕片刻，纪嘉奕说：一会儿练一下走位，可以适当胡演。
    纪嘉奕没多做停留，说完起身走了，去了不远处指导灯光和摄像机方位的调试。
    宋亦上呼出一口气，他的状态好了一些，片场继续有序运转起来。
    宋亦上是在拍戏的时候明白纪嘉奕话里的意思的，他扮演的陶未是典型有颜值，没演技的小鲜肉，拍戏时作妖不断，经常轧戏，在不同的剧组之间疯狂赶场不说了，还撺掇导演抠图找替身，平时也总摆架子，没一次到剧组不迟到的，陶未没演技，宋亦上演技差，演陶未正合适，胡闹反而演出了点鲜肉耍大牌的意味，抓住了纪嘉奕最后话里胡闹的意思后，他拍起来顺畅不少，有几次甚至一条过了。
    而后，在乱糟糟的片场，宋亦上一抬头，最先看见的永远是挺拔出众的纪嘉奕，纪嘉奕的身形外貌太醒目了，他之前在网上看粉丝们给他吹彩虹屁的时候，常看到的一句话是他让周围的一切黯然失彩，有他在的地方，别人都是陪衬，他一直以为这是一句极具粉丝滤镜的形容，直到今天才明白，有些人天生就聚光。
    纪嘉奕在片场的话很少，说的最多的话是可以或者重来，话少，宋亦上只能从他的表情上判断自己的表现究竟好不好，半天下来，把纪嘉奕那张脸看了无数遍。
    如果不是纪嘉奕总是对他冰着脸，那张脸他应该是不会看厌的。
    终于，在宋亦上某次演完后，纪嘉奕说了点别的话。
    你自己不要刻意找镜头找角度，演戏的痕迹太明显了。不要给镜头侧脸，露正脸，眼睛要自然，不要故意瞪大。纪嘉奕的脑袋从监视器后面露出来，眼神很锋利，看上去眉头微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