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
宋亦上:你说我这么帅,纪嘉奕却一点都不喜欢我,这像话吗?钱余:
钱余怕他把在超话里自恋的那一套搬过来都讲一次,主动说:哥哥,既然你没事,我先回我自己房间了,有事你喊我。
钱余说完撒腿就跑。
宋亦上:
钱余走后,宋亦上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既然他心里最大的障碍已经移开,他想全力以赴地投入到这部电影中,之前他还吊儿郎当的,一方面是不信任纪嘉奕,怕两个人随时会因为某些原因闹掰,另一方面是他的心性不定。
宋亦上拿着剧本,认真研读起来,房门很快被人敲响。
宋亦上以为是钱余又弯了回来,他伸手拉开门,未见门外站着谁便说: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和你说我没事儿,醉是装的。
等他打开门看见门前是站得笔直的纪嘉奕时,宋亦上手里的剧本掉到了地上。
纪嘉奕过来是给宋亦上送落下的鞋子的。
他刚刚只把宋亦上从自己房间抱到了宋亦上的房间,鞋子却没来得及转移。
宋亦上尴尬地捡起了剧本,捋了捋自己额前的发:要进来坐坐吗?
纪嘉奕不为所动,随后说:醉酒是装的?
宋亦上轻咳了一声:我本人,其实一点也不热情,不主动,不浮夸。
纪嘉奕:我知道。
宋亦上茫然抬起了头,他为什么知道?
纪嘉奕看着他:你如果真放得开,这两年资源不可能一直这么差。
宋亦上知道他说到了点子上,自从他事业开始走下坡路以后,这两年找上门来的也不少,主动联系他的金主有男有女,不少人都对天神眼角最具风情的泪痣,上帝右手戒指上最璀璨的宝石感兴趣,哪怕糊了仍念念不忘,明示暗示都不少,宋亦上确实一个都没没鸟过他们。
既然没醉,那你今天就是在试探我,结果满意吗?纪嘉奕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脸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是一贯的冷的。
满意。宋亦上回他一个相当职业的微笑。
这是他第一次朝纪嘉奕笑。
第20章
早上宋亦上也不知为什么,他的司机又不知跑哪里去了,想来他现在是个小人物,不受重视,于是他再次碰巧蹭了纪嘉奕的车。
经历了昨晚的事情,纪嘉奕和宋亦上并排坐在车上,两个人一人望着左边的窗户,一人望着右边的窗户,看上去貌合神离,各怀心事。
宋亦上撑着头倚在车窗旁,时不时往旁边斜斜地飞去一瞥。
纪嘉奕半闭着眼睛在休息,却突然开口:想说什么?
宋亦上坐直了身子,想了想说:后悔找我演戏吗?
男主角不仅演技差,还拿自己的软肋威胁自己,搁哪个导演身上不得气得怒发冲冠,七窍生烟?
纪嘉奕貌似也很认真地在想答案,然后斟酌着措辞说:后悔有用吗?
他的声音带着磁性,低沉醇厚,入耳很动听,就是话听着让人不怎么心悦。
宋亦上琢磨着这句话,心里悲怆,前几天在拍戏时,纪嘉奕的确有耐心,也舍得花时间陪他一个镜头一个镜头的磨,一条不行,拍十条,十条不行,拍几十条,总之只要拍得多,说不定哪条就被这位大导演看上,能拿去用了。
有些演员是老天爷赏饭吃,有些演员的演技则是辛苦修炼出来的,而宋亦上,他似乎,哪种都不是。老天爷赏的饭都长在他脸上了,至于辛苦修炼,他还没和这四个字沾上边儿。
宋亦上在心里哀哀怨怨地叹了一口气,忽而转过头,他看见纪嘉奕的脸上睨不出一丝波澜,银色表盘上碎钻的光晃在宋亦上那张将桀骜与乖顺完美结合的脸上,让人睁不开眼。
起码现在,我没后悔。纪嘉奕又说。
听到这四个字,宋亦上像突然找到了某种信仰,他闭上眼睛,把头靠在椅背上小憩。
此后,又是一路沉默。
保姆车开进影视基地,车子左拐右拐停在室内影棚前,棚里的温度依然奇高,空气黏腻闷热,如同进入蒸笼。
片场闹哄哄的,纪嘉奕和宋亦上一到,瞬间所有的工作都停了下来,原本混乱无序的现场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拿着好奇的目光打量同时到来的他俩,他们似是一阵清风徐来,为片场带来一丝凉意。
宋亦上即刻像走秀场一样撑起了身架,眉眼间漾起帅气,招展着风情。几个小姑娘果然像红心正中一枪,当场不行了。
五秒后,副导演拿起大喇叭,喊道:哎,那几个群演准备了,走什么神呢?
人人各司其职,场面再度热闹起来。
你先去化妆。纪嘉奕边走边说,剧本应该熟悉了吧,下午的戏不仅要吊威亚,还有打斗戏,虽说你身子没出大毛病,但是如果撑不住及时告诉我,下午你的戏不会持续太长时间,晚饭后你就可以回去了。
剧本宋亦上当然熟悉,毕竟后来又看过好几次,纪嘉奕提到威亚和打斗的时候,他心里微微一颤,步子不自觉地迈的急了起来,但在纪嘉奕面前,他什么都没说。
下午要拍的这场戏是何厉和陶未互换身体后,何厉去拍戏体会演员疾苦,明白明星的钱也是不好赚的一幕,何厉要顶着陶未的一张脸,穿着厚厚的古装戏服,在一家酒楼里窜上跳下,和几个小毛贼大打出手。
宋亦上先换了服装,然后让化妆师为他上妆。
炎炎酷暑,宋亦上穿着两层厚的黑色直襟长袍坐在镜子前,心里极不安稳,不拍戏的时候他把厚重的衣服撩开,露出自己穿着短裤的腿,对比还挺滑稽,两台电风扇一左一右摇着脑袋对着他吹,却依然吹不散后背涌起的热汗,糟糕的天气让人更加心烦意乱了。
钱余坐在一旁翻着宋亦上的剧本,脸色越来越古怪:哥哥,下午你要吊威亚啊?还有打戏?
嗯。宋亦上漫不经心地回。
找替身吧?钱余放下剧本,盯着宋亦上的后脑勺问,你前天拍广告胳膊刚受了伤,还能打得起来么?
钱余看见宋亦上的目光从镜子里传了过来,寒凛凛的,心里打起了鼓,他听见宋亦上只说了四个字:不找替身。
妆化好以后不一会儿场务便进来找人了,宋亦上出去以后,摇身一变为古代雅俊侠客的他,让不少人眼前为之一亮。
宋亦上的头发用竹簪束起来,身影孤瘦修长,整个人英挺潇洒,面庞光洁白皙,眉如墨画,眼睛深邃,嘴角挑起的弧度凉薄寡淡,却又分外招人,整个人身上哪里还有侠客的样子,倒像个眉眼含情的风流纨绔。
纪嘉奕绕着他打量了几眼,宋亦上大大方方让他看,眼里神采奕奕。
眉形是不是太平了?显得人有点温,你看怎么改一下。纪嘉奕对化妆师说。
于是化妆师重新修了宋亦上的眉形。
正式开拍后,众人才发现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宋亦上的眼神一锋锐起来,整个人的气场便不一样了,浓烈的杀意裹在他身上,就像杀人不眨眼的暗夜恶魔。
副导演凑在纪嘉奕耳边夸了几句,纪嘉奕的嘴角还是平的,但转瞬即逝的笑意还是不经意从眼睛里泄露了出来。
该拍吊威亚的打斗戏了,武指最终敲定了几个动作,一一给宋亦上演示讲解,宋亦上侧耳倾听,十分认真,左手却时不时抓着右胳膊上下抚摸。之后他们在平地上用道具打了几次,熟悉了之后开始给宋亦上准备吊威亚。
宋亦上不是没动过找个替身替自己拍这场戏的念头,只是刚在纪嘉奕面前信誓旦旦地夸下海口说要好好演戏,可转身自己就要找替身这种话他说不出口,右胳膊在昨晚拍广告时被破碎的玻璃瓶划了一道口子,其实也不算大事儿,医院给他简单处理了一下缠了纱布,让他好好养着就行。
你原来吊过威亚吗?纪嘉奕问。
啊?宋亦上走神了,回过神来才意识到纪嘉奕在问他问题,他说:当然,我可是在十八岁的时候就出道了。
纪嘉奕:注意安全,如果身体不舒服及时喊停。
宋亦上随后回复:好。
宋亦上看见纪嘉奕朝工作人员们再三强调了安全问题,开拍前又亲自和负责人确认了一遍,像强迫症那样把所有该走的流程走完,然后回到了监视器面前。
纪嘉奕看上去很紧张,神情严肃,比他们这些拍戏的还紧张。
宋亦上被吊到半空之后,脚下一空,整颗心都空了起来,身边的武打演员们都就位之后,他再没时间想那些有的没的,全神贯注聚焦到打戏上。
挥剑的时候用一点力气!武术指导在下面朝他大喊。
宋亦上身上热汗和冷汗交叠,厚厚的衣服在身上闷出一身汗,他的右臂开始隐隐发痛了,在某次甩剑时似乎伤口裂开了,血肉被撕破的痛感瞬间蔓延到全身,额上激出一排冷汗。
空气太闷太热了,身上又没力气又疼,威亚的钢丝勒得他极其不舒服,一个难受的瞬间,他甚至想直接喊:老子不演了!
他被吊在空中朝纪嘉奕的方向看了一眼,纪嘉奕这时没再坐着了,而是直接站了起来,插着兜朝他这边看过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远,他捕捉不到纪嘉奕的目光,只能确定他是朝这边看过来的。
片场很乱,脚底下乌泱泱一群人,纪嘉奕微仰着头,两个人的目光虽根本没有交汇,却像是隔着人群进行了一个长久的对视。
宋亦上轻呼了一口气,咬了咬牙,重新提起手里的剑,眸里染上嗜血的神色,如坠寒星。
反正伤口已经裂了,不妨破罐破摔吧,宋亦上全当右臂没伤,真真像个为了侠义不要命的江湖人一样,刀光剑影,快意恩仇,于是整个剧组在吃晚饭前结束了这场戏,并且拍摄出来的效果相当不错。
宋亦上摘掉威亚之后,整个人跟虚脱了一样,身上里三层外三层都是汗,钱余一下子扑了上去,想碰他的胳膊却又不敢碰,神态犹豫又拘谨。
不远处的纪嘉奕看得疑惑,还在拍戏时就发现这小助理不正常,他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屁股不能挨凳,愁容急切,满腹心事,那表情除了心里有事儿,就是心里有鬼,纪嘉奕顺手拿了旁边桌上为工作人员们倒好的一杯热白开,随宋亦上进了化妆间。
钱余帮宋亦上褪去最外面的衣衫,然后小心翼翼地脱里面的衣服,右胳膊上的衣服全被褪下来以后,腥红的血液果然染湿了雪白的纱布,屋里血味儿弥漫。
纪嘉奕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刚好看到了宋亦上惨不忍睹的伤口。
他的视线从宋亦上的胳膊上移到脸上,然后定住。
方才在拍戏的时候,从镜头里纪嘉奕能看出来宋亦上不舒服,但没想到他这么不舒服。
纪嘉奕的神色倏地变了,仿佛黄沙忽然漫天,渡口忽然决堤。
作者有话要说: 宋亦上:我真是古装都帅的一塌糊涂~
第21章
宋亦上看见纪嘉奕,下意识把自己的胳膊藏到了身后,伤口一动,疼得他脸部扭曲到连帅气都不要了,这一幕在无形之中顺理成章的演绎了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和什么叫有猫腻。
纪嘉奕眼里闪过一丝波澜,看出了宋亦上的不自在和躲闪,他一言不发地走近,盯着宋亦上。
宋亦上躲开了和他的对视,眼神又清又澈。
怎么伤的?纪嘉奕放下手里的纸杯,他的声音飘来,不带一点温度。
宋亦上一脸无所谓,声音随意:拍广告伤的,没事儿。
纪嘉奕皱起了眉,他坐在宋亦上身边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转过他的手臂,伤口重新裂开,血液流出又凝固,蜿蜒的线条直直写着一个字:疼。
纪嘉奕复把目光移到宋亦上的脸上,眸光一对上,宋亦上有些心虚而僵硬地转过了头。
心虚是心虚,但此时宋亦上心里是不乱的,虽然胳膊上难看了点儿,但自己也算是因工受伤了,这是爱岗敬业的重大表现,别看自己惨兮兮,但纪大导演怎么着也得夸他几句,表扬他为了拍戏牺牲的大无畏精神,自己不仅是曾经的流量之光,还是小鲜肉中认真工作的代表,这多难能可贵啊,之前留的不好印象应该能挽回的差不多了吧?
可惜事与愿违,纪嘉奕脸上的冰川不仅没消融,反而更加寒意肃杀了。
你为什么总惹麻烦。话是问句,语气却是平平的,带着一股怒意和不悦。
纪嘉奕给的反应如同演员演戏不按剧本走,宋亦上觉得自己本该被嘉奖,结果却挨了骂,话越说越觉得没劲,说到最后,宋亦上也跟着烦躁起来。
谁允许你这么胡来的?听上去纪嘉奕似乎是真生气了。
纪嘉奕看着宋亦上的脸,严肃问;如果今天你胳膊上的伤很严重怎么办?也打算逞强拍完这场戏再说吗?
宋亦上不说话。
纪嘉奕扭头吩咐钱余:去把剧组的医药箱拿来。
钱余走后,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纪嘉奕的手一直在宋亦上的手臂上握着,冰凉的指尖渐渐染上另一个人温热的体温,直到两个人皮肤的温度趋向一致。
纪嘉奕抽出一根手指头轻碰着宋亦上的胳膊:怎么不说话?
宋亦上脸色阴沉沉的,干脆说:我错了。
其实他心里挺不服气。
钱余很快把医药箱取了回来,纪嘉奕打开医药箱,熟练地用棉球蘸着碘酒先给宋亦上消毒。
你错了?满脸写着我没错。纪嘉奕抬眸睨了他一眼,听话一点,我不想看见你真受了伤。
纪嘉奕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漠,宋亦上却听得心神恍惚,那声音低低沉沉,冷冽却也轻柔,听的人心里痒痒的。
宋亦上正在暴躁的边缘游走,胳膊上还能感受到来自于纪嘉奕身体的温度,他忍受着剧痛拍这场戏纪嘉奕似乎并不领情,那他留在这个剧组的意义难道只是因为他刚好抓住了纪嘉奕的把柄?
痒归痒,碘酒触碰到裸露的肌肤时,那股钻心的疼痛感又冒了出来,宋亦上的手臂一僵,不自觉的想往回缩,但是这种来自于身体保护的本能很快被纪嘉奕顺毛了,纪嘉奕握他胳膊的力度大了一些,无声的不让他往后退。
强硬的安抚的确奏效,宋亦上扭过了头,对着窗户感受痛苦,他虽然没有看纪嘉奕的操作,但能感觉到这位大导演很认真用心,清洗完伤口以后又为他缠上纱布,每个环节都一丝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