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节

    白柠眼睛一直看着窗外，仰望这个城市的蓝天，她把额头抵在车玻璃上。冰凉的玻璃让她那悲伤情绪一瞬间都涌上了心头，曾经她以为自己的一生平稳顺遂。不需要大富大贵，找个踏实能干的男人，平平稳稳过一辈子，柴米油盐孩子家庭。她只是一个平庸而无能的女人，她渴望家庭，一个守护着自己的男人，她能全心依赖的男人，而不是现在，即使同床共枕也是各怀心思互相算计。
    再也回不去了。
    一瞬间，汹涌心酸就涌上了心脏，卡在了喉咙上。
    “怎么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头顶多了一只手，他摸着自己的头发：“白柠？”
    温热的手掌宽厚踏实，白柠却不敢依靠。
    “……我想回去……”
    好长时间，车子重新启动开上告诉，白柠低低沉闷的声音才从胳膊里传出来。
    “等顾思的婚事办完，我们就回去。”
    “不——我想回我自己的家，我在s市的家。”白柠紧紧掐着手指，回不去的岁月，何必怀念？她无比绝望的想，她和顾琛已经走到了如今的地步，谁也不能往后退。
    白柠深吸一口气：“你把我送过去就行。”
    顾琛一直没说话，沉默逼仄。
    大约过去了十几分钟，白柠压下了心中翻涌而上的情绪，才转头正视顾琛：“顾琛，我想回去看看。”她咽动喉咙，脑袋都跟着发疼，嗓子仿佛塞满了棉絮：“自从，我爸妈出事后，我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她并不想现在去顾家，白柠忽然后悔了，她不想和顾琛再斗下去。没有任何的意义，最终结果也不过是两败俱伤。
    她知道，自己必定会输，恐怕会摔得十分惨烈。她以为自己不会对这个伤害过自己的男人心软，可是刚才，她忽然就害怕了。
    指甲抠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一下又一下。
    “我现在……顾琛，你明白我的意思。”
    “先回去吃饭。”
    顾琛沉默了一会儿言简意赅的做出回应：“吃完饭我带你去医院，你那个房子这么久都没住人，你回去做什么？就是要去，晚上我办完事陪你过去。白柠，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你现在怎么折腾怎么无理取闹我都能忍。可我也有底线，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折腾出个什么病，那我也没忍的必要了。在s市我不会把你怎么着，等回去怎么样我就不能保证了。”
    白柠猛地抬头看过去一口气卡在了喉咙上，顾琛依旧是云清风淡的模样，黑眸直视前方，连看都没看白柠。
    “顾思都结婚了，作为大哥，你认为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合适？”
    白柠又一口气没上来，呛得七荤八素。顾琛这么措不及防的转移话题，白柠的脑袋一直在发懵好半天才寻回理智，就听顾琛继续慢条斯理说道：“你现在和我就差一个证没领了，你到底是在避讳什么？s市那个破屋子恐怕只有灰尘，回去做什么？别再耍脾气听到了么？听我的没错，嗯？”
    最后一个尾音，他压得很重。
    白柠紧紧抿着嘴唇，刚刚的冲动在这一会儿时间的沉淀下，渐渐找回了理智。她准备了这么久，现在放弃的话是不是太蠢了？她不应该这么懦弱，以为的感情也可能是一瞬间产生的错觉。
    “你为什么想和我结婚？你想要结婚的人是白柠还是别人？”
    车子在别墅前停下，白柠忽然抬头看过去，直视着顾琛眼睛一眨不眨：“顾琛。”她缓缓抬起了左手，心脏刀割一样的疼，她抿了抿嘴唇：“这颗戒指，你给的是谁？”
    顾琛放在安全带上的手一顿猛地抬头看过来，黑眸锋利如利刃。一瞬间，白柠就明白了，她扬起嘴角笑了笑，有些苦涩：“你为什么会对我感兴趣？顾琛，白子瑜是怎么死的？林然是谁？你真的想和我结婚么？如果不是，现在我们也该分开了。”
    心脏疼的几乎无法呼吸，活了几十年，白柠都没这么委曲求全过。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么狗血的事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替身，被强迫，遇上顾琛。
    白柠扬起嘴唇笑了，不知道要笑什么，她看着顾琛那张刚毅的脸，直视他那怒气冲冲的眼，声音清冷却十分的稳：“都是成年人，我也没傻到那种程度，以为世界上真有一见钟情。顾琛，我像她么？”
    白柠有个不好的预感，她不敢说，在吐得最凶的时候，一片空白的脑袋里涌上个十分鲜明的信息。她有两个月没有来月事，说明了什么？白柠不敢去猜。
    她以为自己不会怀孕，白柠过于相信医生的话，顾琛不采取安全措施，她也没往心里去。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想，这件事该做个了结。
    她要和顾琛划清楚界限，牵扯上顾琛，这辈子，她都再也无法从泥沼中脱离。
    顾琛的脸色十分难看，清白交加。他眯着眼睛咬牙，半响后才开口，嗓音沉的发哑：“林然是白子瑜的女人，死了，意外，从楼上摔下去，我喜欢过她。”
    他的眸子黑如墨，盯着白柠，似乎要把她吞噬。
    “白柠，这些你都可以直接来问我，没必要动用关系去调查。”
    顾琛的声音很冷，他猛地扯开安全带，背挺得笔直黑眸盯着白柠，嘴唇轻动：“你很像她，可你不是她，白柠，我知道自己床上睡的女人是谁，我睡的是谁。白子瑜的死和我没关系，我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想对他动手还用等到一年前？你还想知道什么？”
    白柠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
    顾琛身子前倾一把握住白柠的下巴，迫使她靠近自己，深吸一口气忽然脸色就由阴转晴。漆黑眸子里倒映出白柠苍白的一张脸，他眯着眼睛手指稍稍用了些力气：“你在吃醋？为什么？你心里有我不是么？为什么不能嫁给我？”他拉着白柠靠近自己，两个人离的很紧，呼吸都清晰可闻。
    白柠望着他那一双眼，心脏都不像是自己一样，她用尽全力才鼓起的勇气，原来在他眼里只是一场云清风淡的笑话。从头到尾，白柠都不是顾琛的对手，她错了，彻头彻尾的错了。
    “……也许是吧。”许久的沉默，白柠笑了起来，她看着顾琛：“在你身边，我只知道你随时都会离开。”白柠顿了顿叹一口气：“我们能分手么？”
    下一瞬间顾琛就把白柠按在了座位和自己之间，他手指抚摸着白柠纤细白净的脖颈，眯着眼睛面色阴鸷：“你认为我会放你走？白柠，离开我你想去找谁？那个男人在等你？白柠，我给你自由的权利，你别让我亲手给收回来。”
    白柠脸上连多余的情绪都没有，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我不会和你结婚。”
    顾琛眉头紧皱没，深吸一口气，手指紧了紧咬牙切齿：“你是不是很想死？”
    “我不想死。”白柠想，自己就是因为怕死才想和顾琛撇清关系，怎么会想死呢？
    “不想死就给我安分点！”顾琛很生气，脸都气的变了颜色：“下车，跟我回家。”
    白柠看着顾琛的动作，他有些烦躁的扯开领带转身下车甩上车门，抬步就往别墅的方向走，走到一半又折回来拉开副驾驶的门拧眉看向白柠：“下车，还赖在上面做什么？”
    白柠盯着他，没再说话，顾琛动作十分粗暴的扯出了白柠就往别墅的方向拉。
    再次进顾家的门，那是十分尴尬的事。
    顾家父母表情略显僵硬，却也没说什么。以前白柠跟着顾思来过几次，却没想到这一次是和顾琛一同前往。顾家的阿姨做饭水准一直很高，白柠却吃的索然无味。
    十分的别扭，顾思一直抬头看自己，欲言又止。
    饭罢，顾琛接到个电话就去楼上书房了，白柠在一楼的客厅坐立难安。
    “柠柠？”
    顾思抿了抿嘴唇，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咳嗽一声才笑起来：“最近怎么样？”
    “还好。”
    白柠抬头看了眼顾思，笑笑：“恭喜你，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人。”
    顾思嘴角动了动，也没笑出来：“也就那样吧，毕竟我们都不小了。”顿了顿，才又抬头看向白柠：“柠柠，你和我大哥，嗯，你们怎么样？”
    白柠看着顾思，忽然觉得很好笑，短短一年时间，真的是物是人非。“还好。”
    顾思又不说话了，空气沉默。
    半响后，顾思叹气一般说道：“我没想到，我们会这样。”
    一年前，顾思是一心一意要嫁给陆远，一年后，她却嫁给了另外一个默默无名的人。一年前的白柠对顾琛恨之入骨，一年后的白柠，在几个小时前，她那恨忽然就动摇了。时间真的能改变一切，不管是恨还是爱，都会变质。
    她笑的无奈，摇了摇头：“大哥挺好的，嗯，柠柠，你和大哥结婚——也挺好的——他孤单了这么多年。”
    白柠抬头看着顾思，抿了抿嘴唇却没再开口。
    至始至终，她都没想过和顾琛结婚。
    “大哥对你，是真心的，我从来没见过他对别人这样过。”
    顾思抿着嘴唇，不断的绞着手指：“白柠，我希望你幸福。”
    白柠咽了下喉咙，眯眼笑了笑：“谢谢。”
    顾思抬头盯着白柠看，忽然觉得陌生，白柠根本就不像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白柠。顾琛对家里人直言他要娶白柠的时候，确实掀起了家庭风暴，顾琛从来都是言出必行的人，没人能阻止得了他。
    白柠变了，变成了不一样的陌生人，顾思无法用以前的白柠去衡量现在的白柠是不是同样对大哥一心一意的爱，她摸不清楚顾琛的底。
    “你们在聊什么？”
    低沉嗓音响起，顾思和白柠同时抬头看过去。只见顾琛一手握着手机从楼上下来，脚步声沉稳，他视线扫过顾思落在了白柠身上，翘起嘴角笑的很浅。他大步下楼拿起一旁白柠的外套走到沙发前，坐到白柠身边抬手搭在白柠的肩膀上：“穿衣服，约好了医生过去检查下。”
    白柠接过外套穿上，嗯了一声。顾琛收回手，俯身拿起桌子上的茶杯，转头问白柠：“你的？”
    白柠点了头，他就拿起来喝了一口才放下，抬头看向顾思：“不忙着准备婚礼？”
    “无所谓了，反正有人去办。”
    顾思顿了下才回答，她视线从顾琛身上移开，本能的坐直：“约好医生？”看向白柠，抿了抿嘴唇：“柠柠怎么了？”
    “没什么事，就是去做个检查。”顾琛靠在沙发上，转头看了眼白柠：“婚姻大事，毕竟一个人一辈子就这么一次，还是慎重些好。”
    “检查？”
    顾思猛地抬头看过去，脸上表情错愕：“啊？”
    “准备你的婚礼去，有需要的地方给我打电话。”顾琛站了起来，拉过白柠的手也没回答顾思这个问题，他问白柠：“东西都带好了么？”
    “嗯，都在包里。”
    白柠只是很想快些离开顾家，虽然她也不想去医院，两者权衡还是先出去再说。
    “好。”
    顾琛大步往门口去。
    顾思瞪大眼睛看着白柠的背影，满脑子弹幕！
    一路上任凭白柠怎么说，顾琛都丝毫不动摇去医院的决心。白柠心思忐忑，她在心里算计了一会儿，越想越心凉。如果真的是有了孩子，她的计划就要改了。
    下午四点半，检查结果出来。白柠看着那个结果，整个人都不好了。顾琛楞了一下才猛地抬头看白柠，声音拔高：“你怀孕了！”
    白柠怀孕了，四十天。
    目前来看，一切正常。
    白柠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了，好的不来，坏的倒是跑的很快。
    忽然她就慌了神，惊慌失措的不安。
    “什么？”
    “白柠，我们有孩子了！”
    顾琛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他扬起浓眉，一把拉住白柠按在怀里狠狠亲了一通，大庭广众下亲的白柠头晕目眩他才罢手，抵着白柠的脑门：“白柠，你该收心了！”
    白柠怀孕的消息顷刻就传开了，顾家上下那么一传，顾思婚礼上白柠就俨然成了准嫂子。
    顾思的婚礼上顾琛喝的有点多，白柠坐在一旁看着热闹的宴会心情十分的复杂。顾琛喝多了白柠要扶他离开，忽然身后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柠柠。”
    白柠回头看到了穿着西装的顾安平，他招呼身边的人送顾琛去休息。“柠柠，你来一下，我和你说几句话。”
    白柠看着顾安平，直到顾琛离开她才点头：“顾叔叔。”
    安静的包间水晶灯闪烁着光芒，顾安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白柠：“其实我是不赞同你和顾琛的婚事，他妈妈也是这个想法，你们的性格都太尖锐，不懂得包容对方太容易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