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沈良臣被她这副样子给刺激到，心口疯狂痉挛着，偏偏满腔郁气无处纾解，她刚刚才指责他不懂“尊重”二字，要是眼下再犯浑，不是把人推得更远吗？
    想明白这个道理，他强忍着心底不适，说：“先别接小囡，我们谈谈，这些误会全都能解除的。”
    谈颖瞪着他，固执地伸出手来，“手机还我。”
    两人仿佛在做一场拉锯战，沈良臣胸膛剧烈起伏着，三番两次之后还是将手机还给她，率先败下阵来。对她，他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谈颖拿过去就立马接了起来，那样子在沈良臣眼中还真是迫不及待，殊不知她是真的不想再和他继续僵持下去。
    “嗯，我在外面，马上就回去了。”她的音调柔软温和，和刚才面对自己时判若两人，沈良臣颓然地坐在主驾上，耳边将她说的每个字都听进了耳朵里。
    曾几何时，这份温柔和服帖全是属于自己的，可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才逼的她现在连头都不想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难受？
    车厢里实在□□静，程季青的声音也格外分明，“没关系，你上次给的钥匙还在我这，我先进去等你。”
    沈良臣握着方向盘的指骨因为用力而显得紧绷颤抖，他僵着下巴，生生控制住自己想转身挂断她电话的冲动。程季青连她的钥匙都有了？两人进展还真是迅速啊！
    “是在加班？要不要我来接你？”程季青那边像是已经开了门，却还是体贴询问。
    沈良臣觉得自己肺都快气炸了，呼吸也越来越不均匀，幸好谈颖说：“不用了，我已经在路上了。”
    “那路上小心。我买了鱼，先蒸上，你回来大概可以吃了。”
    程季青总算挂了电话，可沈良臣觉得自己的心情依旧没好受一点点。这两人那架势，是已经开始搭伙过日子了？那是不是不久的将来还准备结婚？
    沈良臣想到“结婚”这两个字，情绪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边缘，他转头看着谈颖，强迫自己冷静再冷静，“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前面就有地铁站，你回去吧。”之前在疗养院门口不好打车，她这才答应让他送，既然现在有更便捷的交通方式，自然不用再麻烦他。
    见谈颖已经解了安全带，沈良臣用力握了握拳头，“谈颖，我刚才在学着尊重你。”
    “……”谈颖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我不喜欢你接他电话，但也没阻止你。”沈良臣说得一本正经，邀功似得，“这样还不叫尊重？”
    谈颖已经无话可说，沈良臣又道：“这样是不是可以给我个机会？我送你回去，别的以后再说。”
    深深吸了口气，谈颖依旧觉得哭笑不得，“沈良臣，那个电话是我的，我接不接还要你批准吗？话不投机半句多，以后最好不再见，谢谢。”
    看着她摔上车门慢慢走远，纤细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地铁口，沈良臣陷在椅背间，暴躁地砸了方向盘一拳。眼下他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软硬兼施，可这个女人就是油盐不进！
    ***
    回到家刚打开门，果然一阵清香扑鼻，厨房是开放式的，所以程季青回头就看见了谈颖，冲她微微一笑，“我就说刚刚好。”
    程季青穿着灰色衬衫，单手撑着流理台，回头看她时表情沉静又帅气。谈颖看着这时候的他，唇边也不自觉泛出笑容，“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程季青的表情有一瞬的变化，之后却没答她，只是把刚出锅的菜全都端到了餐桌上。谈颖换完鞋走过去，见今天的菜格外丰富，桌边还放了瓶红酒
    她忍不住狐疑地看了对方一眼，“今天是……”
    程季青从冰箱里拿出来一个冰淇淋蛋糕，随意道：“我生日。”
    这下谈颖是真觉得无地自容了，她这五年几乎没记起过自己生日，但是程季青每年都会记得，还用心准备了惊喜给她。反观自己？
    其实前几天她还想着这事儿来着，可这两天一忙就给忘记了，但总归不是借口。
    她抱歉地低囔道：“对不起，我——”
    “没关系。”程季青站在桌边，莞尔道，“你陪我一起过就够了。”
    但谈颖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不管两人的关系有没有更近一步，程季青对她而言都是个特殊的存在，像朋友像老师，如今还有些像是亲人……总归自己这样实在显得很没良心。
    她很快拿了外套往门口走，“你等我一下。”
    “哎。”程季青在身后喊她，可谈颖一步不停。
    待谈颖走后，程季青独自坐在餐桌前，忍不住轻轻扬了扬唇角，他果然是越活越回去了，光是她这样一个小小举动，就让他忍不住地怦然心动，这下子，不知道又要心甘情愿地等多久了？
    而此时此刻，沈良臣的车也不知道在楼下停了多久。
    被谈颖拒绝之后他是打算直接离开的，但后来猛然记起这女人家附近有段路非常黑，上次他去的时候记得似乎那一段压根就没路灯。他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提前在街角那里等候，后来看着她一路从地铁站走出来，想着送她到家门口就走。
    可眼看着她上楼，还是没舍得马上离开……
    阳台上散发出的温暖灯光，漂亮又温馨的小碎花窗帘，那一切都与他无关了，可他还是想留下来看看。要看什么呢？他自己也不清楚。
    是非要看着程季青在她这留宿才甘心吗？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看到了就能死心？如果真的能，也未尝不可。
    他正盯着楼道口，铁门忽然从里面被打开了，接着谈颖步履匆匆地从里面走出来，那样子像是十分焦急。沈良臣马上坐直了身子，也以为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接着她开车离开，他鬼使神差地跟着，可越跟就越心凉。
    她去了商场，他开始不知道她在找什么，后来好奇之下问了其中一个专柜小姐才知道，她在找一款男士手表……因为是限量款的，店里剩下那只已经被客人给提前预定了，还有一只得过几天才到货。
    谈颖居然亲自打电话去跟那位预定的客人商量，她站在门口和对方说了很久，沈良臣就那么看着对面镜子里反射过来的她的表情，那么刺眼，刺眼到他都不敢再看下去了。
    最后许是成功了吧，她舒展眉眼，笑的心无城府，就差在原地跳起来了。
    那种笑容，和曾经她用心讨好他，换得他开心时的笑容何曾相似？如今的一切一切，属于过他的一切，当真都变成了另一个人的了……他不想承认也没用，所有事实都摆在他眼前，容不得他不承认。
    谈颖开车离开之后，沈良臣再也没跟上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一抽一抽地疼的厉害，是真的要死心了吗？可为什么此刻脑子里依旧全是她的身影，怎么都赶不走。
    ***
    谈颖去了很久，再回来时气喘吁吁地，一张脸也因为太过焦急而显得通红通红的，她连外套都没顾得上脱，径直朝他走过来。
    程季青安静地看着她，心底却满含期待。
    谈颖低声说：“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而且不管送什么，也没法表达我对你的感谢。季青，谢谢你陪我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认识你，我真的很感恩。”
    她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包装精美，打开一看是款男士钻表。程季青眼神变得越加黝黑，目光滚烫地落在她脸上。
    “都说男女之间没有纯粹的感情，我也不知道我们的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可你给与我的时光，那么宝贵，我会认真记住它们。”
    程季青盯着她看了很久，哑声道：“你也可以把你以后的时光给与我，谈颖，八年，你真的看不懂我的心吗？”|
    “我——”谈颖一时语塞。
    程季青顺势握住她的手，“我不年轻了，没有几个八年可以浪费，这么说或许有些卑鄙，但……我今晚本也是有话要对你说的。”
    谈颖倏地抬起头来。
    程季青顿了顿，像是在酝酿接下来的话，“你知道我的家族很复杂，我本以为自己可以摆脱他们，但是最后我还是没能做到。我必须依附他们做很多事，不得不承认，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
    谈颖愣愣地听着，程季青似乎很难启齿，铺垫了很久之后才道出真实意图，“母亲已经在逼我结婚，我既是程家一份子，当然要为程家做点事。但联姻这件事，我真的很排斥，幸好她愿意给我一次机会。”
    他执起谈颖的手，目光直直地望进她眼底，“她想见见你，如果我喜欢的女孩子，也正好喜欢我，愿意嫁给我，她会愿意成全我的。”
    谈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挺住了，程季青说完这一切，微微顿了顿，“我知道这样说会给你很大压力，但是谈颖，我确信自己可以给你幸福。你需要的是我这样的男人，你这些年和我在一起，很开心不是吗？”
    的确是很开心，也很自然，但这就是爱情吗？谈颖已经越来越搞不懂爱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它是一种感觉，还是一种既定模式，或者是个结果，她已经琢磨不透。只是程季青的这番话，的的确确给了她不小的压力。
    没人愿意用自己的婚姻换取利益，她认识程季青这么多年，更知道他对爱情和婚姻是何种珍视的心态。所以这个时候，如果她拒绝，程季青就要配合母亲去相亲，认识一个并不了解的人，共赴一生。
    如果对方品行良好还好，可万一刁蛮又任性？
    谈颖忽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程季青看她脸色不好，又安慰她道，“你其实并不了解自己，谈颖，你愿意为我花心思，说明我已经在你心里了，只是你不肯承认而已。你现在需要的，就是我轻轻拉你一把，你就能安安稳稳地待在我怀里。”
    他说着已经轻巧地将她揽入怀中，唇-瓣缓缓地覆了下去。
    是吗？是这样吗？谈颖在心里一遍遍反复问着自己，在他的呼吸落在自己鼻翼上的时候，还是伸手抵住他胸口。她紧张又局促地说：“我、能让我考虑下吗？”
    程季青如今给她的答案是直接走入婚姻，连恋爱都省了，她真的没法脱口给他回答，越是珍视对待的人，当然也越慎重。假若结局不妙，他们可能真的就是形同陌路了。
    谈颖觉得烦躁极了，“我不是在找借口，但是结婚这个……我还是觉得太仓促了。”
    “我们认识的时间也并不短了，你了解我。”
    “对，但在一起生活，这和以前并不一样。”
    程季青皱眉看了她好一会，“你是不是，还在想着他？”|
    “不是。”谈颖很快就答，末了才说，“我愿意考虑，请给我点时间。”
    看着她眉心深锁，程季青终究是没再逼她，走过去抚了抚她发顶，“你害怕什么我很清楚，我保证不会，我会对你忠诚，没有欺骗。我爱你，谈颖。”|
    这下子她连多说一句的勇气都失去了，程季青见她怔怔地看着自己，温和笑道：“好，先不说了，八年都等了，再多等几天也没关系。先吃饭。”
    谈颖松了口气，可胸口依旧沉甸甸的，她往桌边坐下，吃饭时都忘了夹菜。
    程季青不时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眼底有暗流涌动。
    他承认自己这么做很卑劣，利用她的愧疚心，还有些逼迫她的成分在。可他没办法了，沈良臣出现开始，她或多或少都被影响了，那种每每看着她都在发呆的感觉很不妙。从前就是因为太心软才会失去她，如今绝不，绝对不会再让她有机会被抢走。
    ***
    这一晚上谈颖失眠了，脑子里总是想着这些年和程季青一起度过的点点滴滴。自从见完沈泽业之后，她清楚地认知到时间对一个人的重要性，她不能再拖累他，不管答应与否，这次无论如何都该做出一个了断。不管对季青还是沈良臣，她再继续单身下去似乎对谁都不好……
    第二天她回公司时黑眼圈又重又明显，陆瓷正好有要紧事找她，进来看到她这副样子忍不住张大嘴巴，“你今天不是要陪我去赴宴，这样子怎么去？”
    谈颖拿出手机看了看，忍不住叹气，“我把这事忘了，待会让ammy帮我化个妆，应该能挡住。”|
    陆瓷俯身半趴在她办公桌上，笑眯眯地说：“邹姐，你可很少会这样，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我最大的烦心事就是你，听说你和周敬生又开始来往了？大小姐，那种败家子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脸还是大长腿，他那么滥-交你不怕影响你形象？”
    陆瓷见她又恢复御姐模式，开口就是教训的口吻，坐在那不敢吭声了。
    正好助理进来给她送东西，手里还端着一份早餐。谈颖奇怪极了，“哪来的？”
    助理愣了下，“刚刚有人送过来的……”
    谈颖看了一眼，猜是程季青送的，这人大概觉得过意不去，想哄她高兴？她示意助理放下，坐在那却一点食欲也没有，晚上没睡好的结果就是，此刻觉得头痛欲裂。
    见她从抽屉里找止痛药出来，陆瓷小声说：“你怎么和我嫂子一样啊，把止痛药当糖吃，对身体不好的。”
    “我不吃也行啊，你和周敬生断了，省得哪天被拍到，我估计这一盒都不够吃。”
    陆瓷被她的巧舌如簧给噎住，低头玩手指，“我们真没和好。”
    “总之今晚去周家赴宴，你老实点，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一定不饶你。”
    谈颖故作凶巴巴地吓唬对方，小姑娘马上就蔫了，“知道了，都说我们分手了。”
    谈颖想说分手算什么，她和沈良臣都分手七八年了，结果还不是纠缠不清？到现在也没划清界限。她想到沈良臣觉得头更疼了，周家的宴会，那人肯定要去，可惜许念陪唐仲骁出国了，现在一时找不到人顶替自己。陆瓷这死丫头还得时时有人盯着，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第四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