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第125章 夜闯步行大概半个多小时,天色就暗了下来,姚炜从背后的登山包里掏出了三个头灯扔了过来:“都带上吧,光线不会太耀眼的,正好看路,还要走好一阵子呢。”
他扔过来的头灯的确不是那种强光的类型,幽幽光晕只能照亮身前三五米距离,既能看路,也不至于一下就被敌人发现。等众人都打开了led灯后,姚炜又从兜里摸出了一把豆子,哗啦一声撒了出去,转眼间,面前就多出一堆拇指大小的小耗子,叽叽喳喳四散跑开,魏阳只听说过撒豆成兵,撒豆成鼠还真是第一次见着,不由露出些惊讶表情。似乎留意到了魏阳脸上的讶色,姚炜笑了笑:“都是些小把戏,走夜路不能回头,用这个最好。”
人身上皆有三盏火,两盏在左右肩头,还有一盏在头顶百会穴,可以看作三魂在体外的映射,只要三盏魂火不灭,普通的邪祟就轻易不敢近身。因此走夜路时是不能猛然回头的,特别是在受到惊吓的时候,那时神魂不稳,最容易吹熄肩头的魂火,如果体外三盏火全部灭掉,人体的阳气就降至最低,极易被邪灵冲身。
而姚炜放出的这些豆鼠,则是一种道术演化而成的灵魅,平时也没什么大用处,然而遇到邪气立刻就会消失不见,作为施法者,姚炜就能感应到危险的来源方向,这样能够最大限度的避免魂火熄灭。其实不论是曾静轩还是张修齐都有类似的法术,只是没什么法术能比崂山道术更加省时省力。
然而曾静轩却轻轻皱了下眉,开口问道:“这边就已经设伏了?”
进山才六七公里,而他们所要前往的地界至少还在两个山头之外,那伙人就算再怎么准备充足,也不可能在方圆百来里都设下埋伏吧?姚炜既然已经施法,就证明这附近确实有东西存在,这可大大超乎了他的想象。
姚炜轻轻啧了一声:“这就是那伙人的聪明之处。附近一圈都是真正的古战场,白天还无所谓,如果晚上进山的话,十有八九是要碰上阴兵的,那可都是恶鬼,就算不冲身也能耗去人半条命,这还是外围,越往山里走就越靠近灵窍,那边的阴气更重,我都没敢挨过去,差着三四里灵视就已经报废了,估计只能到地方再慢慢查探了。”
曾静轩不由和张修齐对视了一眼,这情况可比想象的还要糟啊。不过来了,也就没有后退的余地,想了想,他又开口问道:“他们有几个人?”
“我发现的就有十个,但是未必十个人都是降师。”姚炜答的干脆。
“什么意思?”这分明是话里有话,曾静轩追问了一句。
姚炜冷哼一声:“还能是什么意思,不是保镖就是生祭,或者两者兼而有之。这伙人带的东西也不少,总不能都自己背进山吧,更别提夺灵这种事情,会让一般人知道吗?”
这下曾静轩彻底明白了,那伙人很可能带上了几个普通人作为掩护,等到开阵时就会把他们“物尽其用”,而这样的事情,很可能做过不止一次了。没再多说什么,曾静轩也把手伸进了包里,掏出四张黄符,递给了大家:“避阴符,都先贴上吧,万一遇到了阴兵,可以挡一挡。”
这符的原理跟礞石类似,用来隔绝阳气,如果遇到了恶鬼,只要不开口说话,就能从对方眼皮子底下逃过去,说白了邪煞恶鬼只能看到阳气和生气,如果没有这两样,它们就跟睁眼瞎一样。不过避阴符也只是临时用用,阴气过重时就会失效。
交流完了基本信息,几个人也不再说话,沿着山间小径往里走去。岘山虽然是经过旅游开发的成熟风景区,但是也分内外山,越往山里走,道路就越简陋,明显已经没了人烟。这地方已经出了旅游区范畴,别说是石阶水泥路,就连土路都渐渐消失,变成了一片真正的密林。
走在这样的林子里,魏阳心脏都有些绷紧了,明明知道身边跟着三位会法术的高人,自己还带着一大堆装备,但是恐惧依旧不请自来。这里太黑了。其实按道理说,树林不算茂密,天上的月光也隐隐可见,还有四人头顶带着的莹白色led灯,怎么也不该觉得黑才对。然而魏阳眼前却像蒙上了一层细细的纱雾,一切都变得混沌,光芒并未抹去黑暗,反而让远方的黑雾更加凝沉。
现在别说是远处的树林,他就连身边几人都有些看不真切了,这片树林里弥漫这一种像是阴气也像是死气的东西,而那东西,正在剥夺他的视力。这种情况是前所未见的,哪怕当初那个孽阵也没出现这么离谱的效果,难道这就是那些亡魂阴兵们带来的独特煞气?
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土路上,属于树林的腐朽味道渗入了骨髓,风吹树枝的沙沙声响则在耳畔回荡,突然之间,魏阳觉得自己似乎迷失了,不知是身处梦境,还是真实的世界之中,眼前的景象变得熟悉起来,就像曾经见过一样……突然,一只手拉住了他,魏阳醒过了神来,只见身旁站着的张修齐冲他轻轻摇了摇头,朝前方扬了扬下巴。
这是怎么了?魏阳困惑的看向前方,只是一眼,他的身躯就僵住了。原本空荡荡,漆黑一片的树林里多出了些东西,初看只是一排幽幽鬼火,但是渐渐地,那鬼火显出了轮廓,一队装束古拙的士兵出现不远处的密林间,只从装束上看,分辨不出是宋代还是明代的兵马,每个士兵脸上都是一片血红,淅淅沥沥的污血顺着五官淌落,遮蔽了他们的面孔,这些人的肢体也是残缺的,或是断手断脚,或是开肠破肚,甚至还有人若无其事的拎着自己的首级。他们密密麻麻排成了阵列,沿着山路朝这边走来,就像正在行军。
这就是所谓的阴兵,没法超度,也无法消散的战场冤魂。魏阳只觉得浑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旁边张修齐却轻轻的拉了他一把,让开了那条通道。几乎是一瞬间,阴兵已经到了面前,悄无声息,也看不出迈步的动作,只是整整齐齐跨过了这几十米的距离,从距离魏阳不到一尺的山路上滑过,他们凹陷的双眼并没有看向山路两旁,就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四个大活人一样,静静的朝远处飘去,不到一分钟时间,就彻底消失不见。
直到这一刻,魏阳才敢喘出憋着的那口气,胸前的避阴符就像烧着了一样,轻飘飘化作一抹飞灰。曾静轩没有说什么,只是掏出了另一把符纸递给了众人,等所有人都装备好之后,他跟在姚炜的背后,继续朝前走去。
魏阳咽了口唾液,这本该是让人腿软,再也不敢前进的恐怖景象,可是他心中竟然舒了口气,就像二楼等待已久的鞋子终于落了地。不过就是几个阴兵而已。在心中默念了一遍,他捏了捏张修齐的掌心,示意自己没事,深吸了口气,拽着对方向前走去。张修齐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才像是放下了心来,挪开了视线。
就这么走走停停,撒豆换符,一直走了将近四个小时,就在魏阳觉得自己的腿都快要断掉的时候,前面的两位终于停下了脚步,领头的姚大胡子轻轻吁了口气:“我们到休息的地方了。”
面前是一处山坳,山壁上的岩石突兀的撅起一大块,在下方形成了一个长十来米,宽三五米的空地,就跟四处透风的山洞一样,不过比起周围繁茂的草地,那块空地古怪的寸草不生,只在山边长着几株红色的小草。
曾静轩一看就点了点头:“正阳位,的确安全,先在这边歇歇脚吧。”
有了这句话,魏阳绷紧的神经立刻松懈了下来,腿一软就坐了下来。四个小时的山路,还要提防随时都会冒出来的阴兵,连话都没法说,这一路可太耗费精神了,虽然是四人里负重最轻的一个,他也还背着旅行包,拎着老爷,实在是油尽灯枯了。
然而他一屁股坐下了,身边几个人却没有休息的意思。姚炜打开了登山包,开始往外摆户外设备,看起来像是准备安营,而曾静轩则掏出了罗盘,仔细的看了以后,对张修齐低语了些什么。
这时魏阳才想起来,没错,这四个小时不过是开始,他们的任务还远远未曾结束。明知道晚上的山林更加危险,还是选择这时候进山,正是为了提前做出准备。降阵基本上都是由阴煞构成的,自然只能在夜里发动,如果有人提前布下了降阵,晚上发现和触发的几率也更大一些,敌明我暗,敌强我弱,这时候才要小心行事,最好提前先破解对方布置下的阵势,才能在夺灵时直接破阵,不至于被对方布下的陷阱绊住手脚。而这也正是他们几人摸黑走着一遭的目的。
深深吸了口气,魏阳也放下了手中的背包,把乌龟老爷捧了出来。四爪都按在了地上,老爷才像刚刚睡醒一样,张嘴打了个哈欠,伸头探脑向四周看去。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它的脑壳一歪,吭哧吭哧往山崖边爬去,魏阳心中一惊,还以为它发现了什么,还没等站起身,老爷就已经哐叽一下坐在了那几株红色的小草前,四肢往壳子里一缩,又打起盹来。
这下可让魏阳苦笑不得,刚想去把老爷捉回来,曾静轩已经走了过来,开口问道:“阿阳,你还好吧?”
魏阳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露出点苦笑:“体力不行,其他都还好。”
比起这几个练家子,他那点功底实在是太不够看。曾静轩点了点头:“我要跟小齐出去转一圈,马上就要到内山地界了,要提前看一下地势,你跟小炜在这边稍事休息,等两个小时后我们就回来。”
“什么?”魏阳不免有些吃惊,这就要去破阵吗?而且就算不带上他,也该带上乌龟老爷啊。
曾静轩看了一旁呼呼大睡的乌龟一眼,唇边露出了点笑容:“现在还不到子时,罗盘在寅时之前都会受一些影响,等到阴阳交替开始后再用比较妥当。你们先休息吧,估计三个小时后动身。”
明白了过来,魏阳也不再推脱,只是认真说道:“你们路上小心。”
一旁胡子拉碴的“小炜”笑了笑:“别跟他们客气,能者多劳嘛。来,阿阳,这边有睡袋,你先睡上一会儿。别说嗳,这乌龟真会找地方趴窝……”
有这人在那儿一打岔,曾静轩已经冲魏阳点了点头,带着小天师向外走去。看着两人的背影,魏阳叹了口气,也不跟兴致勃勃还准备聊天的姚炜废话,直接脱了外套和鞋子,一头钻进了睡袋中。
看着人转眼就睡下了,没打听到八卦的姚炜啧了一声,从腰间掏出四个小木块,分别摆在了四象位,打了个哈欠,他靠在了身后的山壁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曾静轩离去的方向。
夜色昏沉,阴云掩月。
第126章 短兵相接
天色突然变得黯淡起来,似乎连月光都被树影吞噬,头顶led灯的光线也变得影影绰绰,再也敌不过那片浓密的黑暗。曾静轩缓步走在这片密林中,视线却没放在面前崎岖的林间小径上,而是专注的看着手里的罗盘。
只见天池正中,鲜红的磁针微微颤抖,形成了一个大约十五度的狭窄摆幅,在摇摆的过程中,针头直直下沉,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引力吸住。这两种反应都是大凶之兆,磁针摇摆谓之搪针,说明古物妖邪存在,可能会生出大祸,而针尖下垂则是典型的沉针,代表着枉死阴煞。这盘子是历家传下来的,虽然比不得自己原先那枚用的顺手,但是就威力而言绝对不相上下,也只有这样的宝贝,才能在阴气如此浓郁的情况下显露出一丝反应。
然而面对这样的大凶盘相,曾静轩的脚步也未曾停留。刚才一路走来,他和张修齐都已经发现了情况不对,这里是古战场不错,因灵窍转变出现大量阴兵也是应有之义,但是这些阴兵绝对不该出现得如此有层次,就像是被人操控了一样,这已经不是单纯的阴兵过境,而是用这些亡魂来布阵了。
这样的布局,姚炜是不可能察觉的,一者是他晚上进山的次数不多,另一者也是他的灵视起了重大作用,提前规避了很多危险,自然也就无法察觉阴兵的状况不对。但是对更专业的曾静轩和张修齐则不同,如此明显的人为痕迹,根本瞒不过两人。
有了这个认知,两人自然不可能放任不管,能够影响这么大面积的阴兵,肯定也是个相当厉害的阵法,甚至可能是夺灵大阵的某处阵眼,如果就这么绕开了,说不好斗法时会发生什么变故,因此他们才必须提前找到这个暗阵,查清它的根底,等到明日天亮了,再想办法直接破阵。
不过由于只是探查,曾静轩并没有带上姚炜或者魏阳,没了拖后腿的两个,他们走起路来便轻松了很多,阵法和身法齐齐上阵,还有罗盘指向,很快就绕过了那片阴兵出没的地带。
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曾静轩脚下突然一顿,停在了一棵大树下,他身后跟着的张修齐踏前一步,轻声说道:“舅舅,前面那个桩子似乎不对。”
在两人正前方,一片空地中有一个不太明显的桩子,远看并不算粗,堪堪比杯口略大些,连根埋在土里,高出地面的部分大概半尺有余,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估计会跟旁边那些杂草混作一团。
然而就这么个平平无奇的桩子,却让两人都提高了警惕,曾静轩手中的罗盘已经不再动弹,磁针就跟坏了一样直直指向那里,偶尔还有些颤动,就像瑟瑟发抖。他沉吟了片刻,把罗盘收入怀中,冲张修齐说道:“我们过去看看。”
这个“看看”可不是直接走过去。听到这话,张修齐也不迟疑,从怀里拿出三杆小旗和一张符箓,把旗子呈三角形插进地里,手上一抬,符箓就飞进了旗子正中,只听“嗤”的一声轻响,那张符纸瞬间就烧成一抹黑灰,三柄小旗同时一震,泛出一点青色光芒。
这是道门里极为基础的窥天阵,一般用于测试前路是否危险,如果旗杆断裂就不能再往前行,基本每个门派都会使用。但是龙虎山结合自家符箓又做出了改进,不但可以预测凶吉,还能控制周遭阴阳之力,达到一个短暂的平衡,方便施法者上前查看,只要阵旗不倒就不会出现危险。
眼看阵法发挥了效用,两人不再迟疑,快步走了上去。远处还看不太真切,等来到了近前,曾静轩才发现那个桩子其实并不是木头的,色泽黝黑,非金非玉,又隐隐透出一些幽光,看起来就像一截墨晶一样,只是墨晶绝不会有这么大的块头,更不可能如此暴殄天物的做成这副模样。难不成这东西是……阴沉木?
情况未名,是不能直接上手验看的,曾静轩暂时也分辨不出这东西的材料,但是如果这玩意真是一块阴沉木,甚至是鬼阴木的话,事情就变得复杂了,这种阵法往往不是拔出阵眼就能解决的,还要拆除阴气的根源才行,这根木桩上连一个花纹都没有,显然是把吸纳阴气的阵符布置在了别处,只要掘开附近的封土,总能有所发现。
然而这样也是有危险系数的,如果是那些敏感的阵法,只要触碰到了阵符,立刻就会发生反噬,到时逃恐怕都来不及,但是如果不勘察清楚,又是一个大大的隐患,谁知这阵法会不会跟夺灵大阵有所联系,明天白天再过来查看,恐怕就耽误时间了。
到底是查还是不查?曾静轩有那么一瞬的迟疑,身旁张修齐却已经半蹲了下来,沉声喊道:“舅舅,看这边!”
曾静轩的目光立刻投了过去,只见木桩前方不到三寸的地方有一块凸起,黑色的浮土并没有盖好,露出了埋在土下的东西,那是……一撮头发。
浑身一个激灵,曾静轩立刻察觉木桩之下埋的是什么,那应该是个新死之人,平躺在浅坑内,嘴巴大张,口中楔入了这个黑色木桩。活人浅埋,幽柱钉喉,曾静轩的面色立刻就白了,这难不成是具阴匦?那上面这个桩子就不可能是阴沉木了,而是块魇木!
传说中有种木头曾经沉入黄泉,浸泡过忘川之水,当这种木材出现在阳世时,就会混乱恶鬼的神智,使其忘却自己原本的目的,就像陷入梦魇一般。因此这种木材也被道门称之为魇木,是极少数可以干预阴丧之物行动的宝贝。古代也有由魇木催生的阵法,阴匦就是其中之一。
把一个健康的成年男子活埋在土里,用魇木为桩,插入其喉间,使其三魂七魄尽数被封存体内,因为死法极为痛苦,这人的亡魂就会误以为自己尚未死去,挣扎不休,如此以来阴丧之气催发魇木的力量,能使其发挥最大效用。有着阴匦魇木作为阵眼,在周遭补上阵图,驱使被魇木蒙蔽的阴兵在阵图内游荡,只要阵眼不坏,这就是一群天然的护卫,不会放过任何路过的生灵。
如此大的手笔,如此狠的手段,不难看出他们要对付的敌人有多厉害。曾静轩当机立断:“咱们先去找阵图,破坏了阵图,魇木的效果就会大大减损,等到白天应该能轻易拔除桩子。”
这个魇阵不能不破,但是晚上根本没法动手,因为阵力本身就包含外面游荡的几百阴兵,冒然行事只会让那些阴兵出现骚动,到时候难缠还是其次,惊扰到敌人就糟糕了。
张修齐也知道轻重,毫不迟疑的站起身,想要向外走去,然而正在这时,不远处的三杆小旗突然同时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旗子拦腰折断!
一阵阴风呼啸而过,随着那声响动,远处的空地上突然亮起了一盏青灯,灯影之下,一张白森森的面孔出现在二人面前,那是个头戴兜鍪,身着细鳞甲的兵士,虽然满身血污,甲破剑折,却依旧比之前看到的所有阴兵都要森冷威严,就像一位统领众鬼的将军。那双骷髅也似的瞳孔凝视着两人,渐渐泛出血红杀意。
随即,第二盏、第三盏……无数鬼火烧了起来,战马嘶鸣、剑戟相撞,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压过了阴风呼啸,带着如同幽冥的哭嚎,这群鬼兵动了起来,向着两人而来!
这个魇阵,是有防护的!
一把符纸飞了出去,张修齐一个箭步窜上前去,手中的随侯剑已经哚的一声插入了泥土之中,而站在他身边的曾静轩却调转视线,看向面前的阴匦魇木,这些阴兵是杀不尽、除不完的,如果想要活命,就只有拼死破阵了!
再也不顾隐藏形迹,他手中不知怎地显出了几枚鸡喉,只听哚哚几声,鸡喉钉入七关,月色被掩,天星却可以借力,他要引天星,打散阴匦里锁闭的亡魂!
身后,阴阳之气相撞,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天破声,曾静轩咬破了舌尖,一口真涎液喷在了魇木之上……
山坳之中,连风都不见了踪影,这里是正阳位的风水宝地,任何阴煞都无法侵袭,也是夜间山林中最为安全的地方之一。然而姚炜倚着山崖,目光炯炯望向面前那片无边的黑暗,并没有想要入睡的意思。
他睡不着,不是因为山中太过恐怖,而是因为曾静轩那家伙还在外面冒险。他知道三次大凶的占卜,怎么可能放心那人外出。只不过自己的道术实在有限,做个向导还算称职,真正斗法、布阵时,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可叹他这个崂山道术的传人,竟然比不过一个三僚村的风水先生。姚炜暗暗咬紧了牙关,等到这次回去,他也要好好研究一下家里的道书才是!
然而正咬牙切齿暗自运气,面前摆着的四枚小小木块同时震了一下,姚炜蹭的一声坐直了身体,目不转睛的望向那几块木雕,这可是他的看家本领四象阵,能够预测大部分阴气波动,怎么可能突然出现这么大的动静?轩哥那边出事了?
冷汗顿时下来了,姚炜一个箭步窜到登山包前,翻开包袱一阵乱翻,把几样东西拿在了手里,他想要去救那两人!然而还没等他准备妥当,四象阵又是一阵颤动,北方壬水的玄武雕像“咔啪”一声碎成了两半,这一下姚炜立刻僵住了,这动静不是远处传来的,危险,而且是难以抵挡的危险,就在身边!
可是这是正阳位啊!什么妖邪能够到正阳位作乱?姚炜缓缓站起身来,牢牢握住了捏在手中的电击棍,一打简易燃烧瓶就在脚边,虽然道法不怎么管用,他还是准备了一些备用的工具。
只听不远处,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像是一个人拨开了密林,由远及近。那人的速度很快,快到不像是在走路,更像是长虫滑行,不到半分钟,一条黑黢黢的东西就出现在了面前。姚炜睁大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那人,那已经不算是个真正的“人”了,干瘪的尸体脱去了所有水分,就像一具皮包骨头的焦尸,然而尸身上摆着的却不是颗人头,而是一个足有碗口粗细的大蛇脑袋,三角形的黑色蛇头随着尸身走动轻轻摇摆,绿油油的眸子中闪出贪婪和阴森。
那是只蛇胄,一只夺了正阳位出土的干尸身躯的蛇胄。看着那步态古怪,犹若滑行的身影,姚炜咬紧了牙关,一只手探进怀中,想要再掏出点什么,然而蛇胄不像其他人胄,它已然张开了嘴,一团腥臭乌黑的气体喷了出来!
这里可是山坳,总共也没几步路可退,眼看避无可避,姚炜牙根一咬,就想直接冲出黑雾包围,然而还没动作,他就愣住了,只见地上已经破损的四象阵闪出了一团白光,把黑气全部隔绝在外。
这绝不可能啊!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刚刚还缩在一旁睡觉的乌龟不知何时爬了出来,正趴在壬水位,顶替了那尊破损的玄武木雕,只是这惰懒家伙看起来比自己的木阵要强太多了,红褐色的背甲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些黑色的纹路,而那白光,正是从龟背上冒出。
蛇胄最可怕的就是它的毒液和煞雾,只要能防住这两样,还是有一战的机会!姚炜咧开了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第127章 一虚一实
月色突然明亮起来,魏阳发现自己走在一条林间小径上,说是小径,其实更像野兽踩踏出来的通道,蜿蜒崎岖,还有些蹄印造成的坑凹。此处已经距离山下的村落相当遥远,是连猎户都不常深入的深山,因此也看不到任何可以称之为人迹的东西。
他的脚步十分稳健,并没有受足下道路的影响,长长的野草拂过衣衫下摆,发出一些沙沙响动,带出几分悠然,如若闲庭信步。正在这时,前方突然燃起火光,那光是青绿色的,焰心微微收缩,随风摇曳,在绿油油光影下,一列兵士正缓步前行,手持长枪,身披战甲,看起来军容整肃,可是他们青白的面容却隐隐绰绰,似乎被磷火覆盖,一双双空洞的眼眸中透出暗红杀机。
这是一队过路阴兵,早已分不清是谁家人马留下的遗迹,荒野遇煞,还是这么一队鬼兵,怎么说也算得上骇人听闻,刺骨的阴风舔舐着肌肤,可是他的呼吸没有分毫变化,只是径自走了过去,不存退让,也无闪避。随着他的步伐,那些鬼物们开始颤抖起来,嘶鸣的战马,怒吼的喊杀在这一刻全然销声匿迹,如同点点泡影,泯灭在细微的脚步声中。
他旁若无人的穿过了那列鬼兵,毁灭了那列鬼兵,继续向着林间深处走去。几乎是一瞬间,魏阳觉出了丝熟悉感,似乎这片密林,这条小径他曾经走过,可是足下的脚步并未被这点疑虑桎梏,反而加快了一些,踏着月色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停下了脚步,面前是一道山脊,在朝阳的山坳处,有一块形貌奇特的大石,如同横生的枝杈一样向外突起,其下形成了一个长十来米,宽三五米的空地。这是正阳位,不知为何,魏阳心里浮上个小小念头,随着这念头兴起,他走到了岩壁边,单膝跪下,抽出一把短刀,插入了其下坚硬的泥土里。
不一会儿,一个浅坑出现在面前,他自怀中一摸,掏出了样东西,轻轻置入坑中。随着这动作,一道淡淡金光出现,如同呼应一般,天空之中又有两道金光一闪而逝。待所有异象消失后,他伸手盖上了封土,把那坑变回原样。
“千年之后,应无大碍。”
一个声音响起,那并不是他的声音。身体一震,魏阳猛然惊醒,睡袋暖的要命,汗水已经浸湿了衣衫,刚才他是不是又梦到了什么,梦里那人是……孙云鹤?
然而还未搞清楚那个梦境的意义,一声嘶嘶吼叫传来,这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魏阳猛然惊醒,拉开睡袋跳了出来,一副让他毕生难忘的景象出现在面前。
只见据他十几米远的地方,两条身影正在缠斗,一个是他今天才认识的大胡子向导,另一个则是个蛇首人身的怪物,长长的颈子足有碗口粗细,三角形的蛇头伸缩蠕动,獠牙超过三寸,黑色的涎液顺着蛇信垂落在地,而在颈子之下,是一具宛若焦尸的躯体,赤裸的腰背上,青色的鳞片若隐若现。
这东西是蛇胄!魏阳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时他才发觉姚炜似乎落了下风,一条膀子别扭的垂在身侧,明显已经受了伤,另一只手上攥着的棍子刚刚被蛇胄抽飞,连带整个人都栽倒在地。不过那蛇胄显然也没能讨到好来,两道长长的裂痕穿过脊背,几乎要把它从中剖成两段,一群手指长短的豆鼠正在它身上疯狂乱窜,让它发狂也似的甩着双手,想要把那些灵魅统统绞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