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王妈诶了声,“那蛋糕还要不要拿出来?”“放他们房里。”
仲伯眼神古怪,“晚上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
“装作听不见。”王妈笑的眯起布满细纹的眼睛,“我懂。”
办公室里,坐在一堆文件前的男人单手支着头转笔,眼睛不时从旁边的手机上扫过,有些心不在焉。
门外有脚步声,看到走进来的人,男人手中的笔掉了下来,脸上露出极少有的错愕。
江余双手撑在桌子两侧,上半身前倾过去,目光逼视,“这就是你所说的应酬?”
张释低头整理袖口,来遮掩眼中的情绪。
他是怕回去后仲伯他们给他过生日,结果被对方无视,面子上挂不去,所以才干脆找了个借口躲开。
江余又靠近了些,伸出手指摩.挲着他的嘴唇,“嗯?”
思绪有一大半被唇上的那根手指影响,张释脸不红心不跳的搬出一句,“本来有应酬,事情没处理完就推掉了。”
江余眯眼,张释继续平静。
“我要去吃晚饭,你去不去?”江余摸摸他的头,戏瘧的笑笑,“我忘了,你还有事情没处理完。”
张释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把文件一收,面不改色,“已经完了。”
江余嘴里抽搐。
虽然已经入了四月,晚上的凉意还是很浓,江余和张释去了常去的一家餐厅。
江余吃着碗里的菜,随口说,“听仲伯说今天是你生日。”
张释咽下嘴里的食物,“嗯。”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张释捏捏鼻梁,算了,能出来陪他吃饭已经够了。
望着玻璃窗外的霓虹灯,江余突然扭头问,“怎么不点酒?”
不等张释回答,江余就叫来服务员要了一瓶。
那瓶酒张释一口没沾,被江余抱着一杯接一杯往肚子里灌,把服务员看的都心疼,那么贵的酒喝的跟白开水一样。
江余喝醉了,醉醺醺的趴在桌上,他的情绪非常激动,似乎是在借着酒精的作用发泄自己心中积压的东西。
结完帐回来,张释把手臂从江余腋下穿过去抱住,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搀着往门口走。
江余歪头,“你谁啊?”
喷洒在脸上的气息带着浓烈的酒气,张释把差点撞到门的人往怀里带,声音低沉,“你男人。”
“我男人?”江余的唇角翘起一个弧度,邪气的笑了起来,“滚开。”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他妈就没男人。”江余暴躁的冷哼,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虽然知道喝醉了会变的跟平时不一样,尽管已经做好准备了,张释还是有点怔,他绷着脸伸手去拽,“跟我回家。”
“不回!”江余甩开他的手瘫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里胡言乱语,“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
张释心里不舒服,他半蹲着把醉的不省人事的人拉到背上,稳稳托住。
“去哪儿啊?”
“回家。”
张释走到车子那里准备开门,耳朵上一湿,他隐隐听到背上的人趴在他耳边说,“生日快乐。”
☆、第33章 卷三
张释一生没有娶妻生子,只有江余一个伴,等他老去,庞大的家业连个合适的继承人都没有。
家族议论纷纷,也暗地里打起了各种算盘,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策划着。
江余无意间听到有老一辈让张释找个女人代孕,他等了几天也没等到张释的态度。
晚上一番酣.畅.淋.漓后江余手脚大张着趴在床上,“你不打算要个孩子吗?”
伏在江余背上的张释闻言把他翻过来,摸摸他平坦的肚子,手指刮刮上面的汗水,“不要。”
张释说的既快又肯定,不给人半点怀疑的机会,江余有瞬间没反应过来。
他用脚踢踢,“还来不来?”
张释没说话,汗.湿的胸.膛压上去,与江余面对面缠.绵起来。
日子过的飞快,就在江余已经数不清是他度过的第几个秋天的时候,他还停留在这个世界。
张释的意愿自始至终都并不在名利场中,可是他依然把张家带上一个从未到达过的高峰。
他的成就被商界称为传奇,连一路陪伴他的江余都没料到。
早在几年前张释就把江余带进公司,所以等于是江余看着他的事业如何风生水起的。
张释三十一岁那年接到一个电话,他带着江余去了一趟h市。
等江余站在墓碑前看到照片里的人,他有些讶异是很久没有过消息的杨刚。
杨刚结过一次婚,离了,这些年都是一个人过,是死在自己家里的,癌症,发现的时候已经腐烂了,可能到死前那一刻他还在期望能得到张释的原谅。
张释沉默,江余也不说话,两人在杨刚的墓前站了很久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两人依旧没有交流,直到江余说找个地方吃饭,才打破了沉静。
“他不该那么对你。”张释的声音冷漠,“我不会原谅他。”
那个人是他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从几个街头混混的拳头底下救的,之后就一直跟随他。
人非草木,在他遭受背叛的期间,唯独那个人的忠诚没有变,所以他很看重,如果哪天对方因为某种原因在他身上捅一刀,他或许都可以原谅,最不该的是把他身边的人推到危险中。
时隔多年,江余第一次听到张释提起那件事,他刚要说什么就发觉对方身上的气息不对劲。
“冷静点。”
江余把手伸进张释的裤子口袋拿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两粒药给他。
张释深深的凝视着江余许久。
人潮中,江余的脚步忽地顿住,当年的小姑娘已经蜕变的成熟,那些单纯天真已经被生活磨灭,留在眉眼间的是模糊不清的感触。
妇人牵着小男孩向这边走来,手里拿着手机,正在跟人打电话,与江余擦肩而过,渐渐走远。
江余站在原地愣了一下,他皱皱眉头,仿佛才发现自己老了。
旁边的张释见他看一个女人看呆了,眼神顿时就沉了下去,“你认识她?”
“刚才那个是王琪。”江余安抚的去拉他的手,一脸感慨,“当年我们能顺利逃出来,她的功劳不小。”
张释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目光全在主动握住他的那只手上,面无表情的反握住。
过了四十岁以后,江余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以可怕的速度虚弱了下去,连给人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明明生病的是江余,可是张释看起来却比他还严重,脸部轮廓消瘦的吓人,眼中煞气很深,身上的衣服越来越空。
每个人看在眼里,都心情复杂。
江余突然晕倒的次数多了,醒来的时间越来越慢,张释把公司的事全部交给手下人,每天在家守着江余。
在江余病倒的半年后,张释已经瘦的不像人了,眼睛里笼罩着骇色,只要谁不小心提出死字,他就发疯的砸东西。
有次江余开玩笑说,“我还没死。”
张释盯着江余,呼吸一声比一声粗重,扭曲的暴怒让他失手打了江余一巴掌。
打完以后,他狠狠的抽了自己几下,把头大力往墙上磕。
看到墙上的那些血,江余心惊肉跳,之后就再也没有开过玩笑,他知道那个男人已经受不了任何刺激。
但是老天偏不让你如愿。
尽管张释花费大量财力人力给江余最好的治疗,效果却很不理想。
比起绝情,谁也比不过命运。
张释开始变的神经质,经常去摸江余的胳膊腿,似乎是在确定什么。
他有时候会在半夜突然惊醒,把江余抱在怀里,数着他背部越发突出的脊骨发呆。
江余昏睡的迹象多了,张释就整夜看着他到天亮。
长期的紧张和恐慌导致张释的脾气越来越恶劣,眼睛瞪过去的时候能把人吓出冷汗,只有在江余面前的时候还勉强像个人。
墙上的日历翻了一页又一页,仲伯他们叹气的声音更多了,家里的气氛沉甸甸的压在大家心口。
有些事该来的还是来了。
雨后的天气少了几分燥热,微风吹着,有些许清爽。
张释抱着江余坐在花园里的椅子上,搂着他看天空的云。
“公司倒闭了?”江余懒洋洋的缩着脖子呼吸,以前这人还去书房,现在什么都不过问了。
张释没说话,手指缓缓梳理着江余颈后的发尾。
“我以前种过一片玫瑰园。”江余望着不远处的那些盛开的木槿花,自言自语,“送给一个人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园子打理好。”
张释没听清江余说什么,他低下头看进那双不再明亮灼人的眼睛,“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如果没有,我早就把那戒指扔了。”江余挑起唇角,露出清晰的笑容,带着独有的味道,“你是我这一世的……”
等了几秒没有等到想要的,张释按耐不住的去问江余,“什么?”
江余在张释期待的目光中慢慢说出一个陌生的词,“爱人。”
说完以后他自己咀嚼了几遍,觉得没有别的词比这个更合适了。
这一世他的生活里全是这个男人的喜怒哀乐,而下一世的承诺连他自己都给不起。
答案没有让他失望,张释抿着的唇微弯,抱着江余的手更紧。
听到脑中清脆的声音,提醒他该走了,江余垂下眼帘,涌出来的东西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