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节

    嗤。
    乔争呆呆的看着自己胸前的剑，这把剑他熟悉的很，他甚至还和这柄剑的剑灵说过话。可是现在，它却以这样一种方式，穿透了他的身体。
    他的背后是聂端华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的身体，他的面前是这柄剑的主人。
    秋无伤此刻在笑，笑的漂亮极了。
    可是这样的笑容却让乔争的心一直沉到了心底。
    他原本所有的不安在此刻都化为了现实。
    他突然知道了是哪里不对劲。
    乔争忘记了，秋无伤就算表现的正常了一些，本质上依旧是一个心魔入体的修士。
    秋无伤能够在几百年前将聂端华弄的生死不知，过后虽然清醒了几年，但是这份清醒伴随着亲手将道侣炼制成法宝，而卷轴没有丝毫回应之时，已经渐渐消失了。
    一个活了几百年的心魔，自然不仅仅只会杀戮而已。
    秋无伤想要聂端华复活，这份执念一直在这里。
    而现在，聂端华也的确快要复活了，只是还差最后一点东西。
    “为……为什么？”乔争想要摸摸自己的胸口，但是他刚刚摧毁了自己的道基，不过是一个筑基期的修士而已。如何能够抵挡的了一个大乘期的剑修？乔争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为什么要在师傅即将醒来之前杀他呢？
    这样一来，师父会有多伤心！
    还有三阳，要是知道他看着自己过来送死，日后还要怎么修行呢？
    “端华现在已经神魂归位了，你看他的修为已经到了大乘期了对不对？只是要他醒来，还需要最后一个步骤，引魂。”
    “我本来想要自己来当引魂之人的。”秋无伤微微叹了口气，“可是后来觉得这样不太好。我还想活着见端华一面，你的道侣，我会好好帮他的。”凭什么你可以和你的道侣一起，而他必须要和端华分开呢？秋无伤真是太愚蠢了，居然想要自己当那引魂之人，然后放聂端华和乔争师徒开开心心离开。
    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心魔很快反客为主，将秋无伤的偶尔出现的神智悉数压了下去。
    秋无伤的双眼已经看不到瞳孔，只剩下一片幽暗的空洞。
    和之前截然相反。
    连带着，连开启了灵智的龙渊剑都带着一丝幽暗之气。
    秋无伤抽出剑，血花四溅，乔争立刻倒了下去。
    “三……三阳。”
    第136章
    “唐道友，唐道友？”殷恨声连续喊了好几声。
    “殷道友，我觉得阿争可能有危险，我要先走一步。”唐道友心里的不安感越发的严重，和殷恨声随意说了两句，便朝着乔争所在的方向飞去。
    “唐道友，给你。”殷恨声虽然不知道唐三阳为何突然如此行事，但是也知道大阵到了现在，已经更不可能被破坏了，因此唐三阳进去也没有什么紧要的。殷恨声将怀里的剑符一抛，唐三阳反手接住，对殷恨声拱拱手，立即消失在远处。
    乔争想要堵住胸口的洞，缓解自己的伤势，无奈自己如今不过筑基期修为，根本没有办法抵抗得了秋无伤的剑意，伤势也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恢复。乔争躺在地上，能够清楚的看见自己的鲜血一点点汇入大阵之中。目前来看，一时半会儿他还死不了。
    “你暂时不会死。”秋无伤像是没有看见乔争一般，直接跨过他，在聂端华躺着的边上站着，平静的说道，“我没有用多少真元，你如今是筑基期，放血放的慢。只要这九天端华醒过来，不管什么伤势，他都能治得好。”
    听到秋无伤这么说，乔争很想要笑。无奈他道基刚毁，如今又被人放血引魂，根本没有力气做这多余的表情。秋无伤说的轻松，放血放的再慢，难道能放个九天不成？再者，引魂又不是什么好事，在乔争没放血死去之前，聂端华根本不可能醒来。
    乔争想，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差极了。
    他快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啊，难道临死之前还会出现幻觉不成么，他好像迷迷糊糊之间看见三阳过来了。
    我必须要坚持下去才好。
    要是我死了，三阳该有多么伤心呢？万一三阳以后变成另一个秋无伤可怎么办，到时候，恐怕他会气的连胎都不想去投的。
    乔争想要努力坚持，只是胸口的血却还在不停的向外流出。
    被放血而死去的修士，恐怕也是少有了的了。
    唐三阳急急忙忙赶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乔争几近昏厥，而秋无伤却一副事不关己的在边上看也不看的情景。最令唐三阳愤怒的还是乔争胸前那被鲜血染红了的衣裳。在场除了秋无伤之外，一个活人都没有，究竟是谁动的手，还用说么？
    “阿争！”唐三阳顾不得其他，冲过去想要将乔争抱起。双手还没有碰到乔争的衣裳，秋无伤持着剑已经挡在了唐三阳面前，轻声说道，“他在为端华引魂，你离远一些。”
    “让开！”唐三阳的双眼变为赤红，低声咆哮到。
    去他的引魂，他只感觉到阿争的生机越来越少，再这么下去一定活不成。
    他可以接受阿争为了他师父毁掉功法再来，但是不代表他愿意看见自己的道侣去死。
    “年轻人就是这么冲动。”秋无伤低头轻叹，嘴角向上扬起，一剑削出，无声无息，瞬间逼得唐三阳后退数十步，“以为赢过殷恨声就敢在本座面前放肆不成，再前进两步，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唐三阳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的法衣已经彻底没有了用处，胸口有一丝血迹。刚才秋无伤那一剑究竟是如何使出，如何伤了他，他没有一点反应。等到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身体已经率先后退，避开了攻击。若是再稍微慢一些，绝对不只是报废一件法衣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化神期和大乘期，哪怕是一个等级，也有着天渊之别。
    而眼前这个人，不但是剑修大陆有史以来划破虚空的第一人，还是天元大世界公认的剑道第一人。殷恨声是秋无伤偶尔指点出来的弟子，连亲传弟子都算不上。而唐三阳，满打满算不过活了三百年的年轻修士而已。甚至连妖兽形态，都是因为凤凰草催化的。
    可是这又如何呢！
    唐三阳不闪不避，一双眼睛几乎是冒火的看着秋无伤。
    前世他被师门的人追杀，最后同归于尽他都没有怎么愤怒过，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恨不得咬下秋无伤的一块肉来。他的道侣就在那人的后面，生死不知，还是被秋无伤下的手。他唐三阳就算再无能，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道侣即将断气，还不出手的。
    狂风大作。
    唐三阳周围的空气很快扭曲了起来。赤红的双眼眼光芒胜，双拳紧握，一头乌发无风自动，飘扬几下化为银白，而本该失去所有效力的法衣也在一道白光闪过之后，恢复成一件白底红袍的法衣，品级更甚之前！
    秋无伤的双眼依旧空洞，只是眼中火焰微微跳动了快了些，“倒是我看走了眼，没想到，你居然是妖修？”此刻的唐三阳已经完全恢复成了孔雀族的妖族本相，属于妖兽的气势在他全力释放之下，将他的修为瞬间提高到化神期巅峰。
    昔日孔令孔虹双双飞升之前，曾经在唐三阳眉心一点，传授给唐三阳的正是一道他们孔雀族在危急关头能够使用的法决。使用该法决之后可以将孔雀族的身体素质大大提高，修为真元也会暴涨，只是使用完毕之后会有不少时间的虚弱期，是保命的秘法。
    唐三阳无比感谢孔令当初的赠与。
    单纯论剑道修为，他不可能比得过秋无伤，而且他也没有那个时间和秋无伤耗下去。他不需要打败秋无伤，他只要将阿争抱在怀里，带着阿争一起逃就好。什么秋无伤，什么聂端华，都不是他眼下在意之事。更加不说，秋无伤如今模样，分明是完全被心魔控制，根本没法交谈！
    “将阿争还给我。”唐三阳握住不灭，朝着秋无伤所在重重一划，寒光如水，剑光顿如狂风鄹雨办几下，不断变换，时而如雷霆万钧，时而如春风细雨，时而如泰山压顶，时而如鸿毛翩翩，半息之间竟然变化不下四十余次，剑光变化之快威力之强远超于之前和殷恨声对战之时，剑出，既将秋无伤团团围住。而唐三阳则是下一刻便消失在原地，在秋无伤举剑抵挡剑光之时，现出身影朝着乔争伸出手去。
    “雕虫小技。”秋无伤找准一个空隙，一剑刺出，一个踏步，再度挡在了唐三阳面前。左手持剑，右手伸出二指，对着唐三阳眉心直直戳了过去。
    唐三阳不退，身上羽毛所化羽衣自动护主，瞬间光芒大作。
    秋无伤右脚微微挪了一步，而唐三阳已经后退了二十步不止！
    秋无伤在大乘期停留已久，加上如今心魔入体，一心一意只为斗法，实力比起正常时候更加厉害。饶是唐三阳又妖族秘法加持，又出其不意使出剑招，也只能让秋无伤微微挪个步子罢了。
    而这小半步，已经是唐三阳此刻的极限！
    修为越往后，每一个阶段的差距就越大。就算是几百个化神期修士联合起来，也未必挡得过大乘期修士的一击。唐三阳能够让秋无伤挪个步子，已经是极为困难之事，说出去绝对值得骄傲。只是放在如今这个境况下，唐三阳却是生出一股无力来。
    时间永远是最为残酷也最不可抗的东西。
    他和秋无伤的距离，就相隔着这几千年甚至万年的差距。
    他或许日后可以努力修行，甚至在有生之年超越秋无伤，但那是日后的唐三阳，而绝不可能是如今的他。现在的他，哪怕显出妖族本相，也不可能跨越得了这个差距。
    两世而来，唐三阳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无力，也没有输的这样彻底过。
    他就如一粒沙尘，而眼前却是高耸入云的大山。他有信心，有毅力又如何，终究还是越不过去。
    他和阿争只隔着几步的距离，但是这几步，却是需要唐三阳花费千年，万年的时间才能走到。
    “只要端华醒过来，我会指点你的剑道，你会顺顺利利跨越瓶颈。至于乔惊羽，他怎么说也是端华的弟子，我会为他准备好转生秘宝，凡人长大不过短短一瞬，你现在离开，我可以既往不咎。”秋无伤漫不经心的弹弹手指说道。
    他虽然心魔入体，但也没有到嗜杀的地步。
    再者，放一对道侣一起去转世有什么意思。
    一个死，一个活，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
    他品尝过的痛苦，也务必要让眼前的人也好好品尝才是。
    秋无伤几乎可以想象唐三阳以后的模样，那肯定和自己差不多。哈哈哈哈，这样才对，这样才对啊！
    同为剑修，同为剑修大陆出来的修士，凭什么眼前的人可以过的顺风顺水，而他必须要忍受这样的分离？还有乔惊羽，改掉了端华给他取的名字，只顾着和自己的道侣恩爱，可曾记得自己的师尊在哪里？他不是没有给过乔惊羽机会，可惜他不愿意成为一个医修。
    不愿意继承端华衣钵的弟子，算得上是什么弟子？
    这样一个人，能够为端华引魂是他的福气。他本来就是端华所救，多活了这么多年，难道不应该为端华付出生命么？！
    秋无伤想要大笑，而他此刻也确实笑了出来。
    “呵。”唐三阳看着几乎癫狂的秋无伤，轻蔑的看了他一眼。
    “一个连心魔都控制不了的废人，还敢说三道四？”
    唐三阳微微抬起下巴，妖异的脸庞是满满都是不屑，“你的道侣会变成这个模样都是拜你所赐，何苦装作这样这样一往情深的模样，甚至见不得他人好？就算此刻无争天君醒来，看见你这个样子恐怕也恨不得再死一次吧。”
    唐三阳这话说的恶毒，稍微神智正常一些的修士都能听得出这是挑衅。而秋无伤却不同，他此刻忍着不动手，大部分是害怕打断了聂端华的引魂仪式。而唐三阳这一番话，更是句句戳中了他的软肋。
    他的神智本来在聂端华几乎身死之时已经恢复，只差一点便可以摆脱心魔。
    当初的聂端华并非大乘期修士，而是渡劫期。
    在和秋无伤对战之时，聂端华不再压抑自己的修为，水到渠成的进阶渡劫期。
    呵，医修就是如此顺利。
    到达一定的程度之后，他们的修行速度比前期还要简单，对于大乘期的医修来说，飞升就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远远将秋无伤给抛在了后面。
    谁也不知道渡劫期的医修究竟有什么样的本事，可以将心魔入体的修士的神智也堪堪拉了回来。
    没有人知道聂端华是怎么做的，他们当年那次斗法将所有人都隔绝在外，饶是太一仙宗等一干门派的掌门们，也只在一边观望，不会轻易介入人家道侣之间的斗法。等到斗法结束之后，秋无伤便暂时摆脱了心魔，带着即将魂飞魄散的聂端华远走。
    换句话说，秋无伤在这三百年里，并非保持着一直心魔入体的状态。
    宁甘川等人只以为秋无伤在心魔入体的状态还整整活了三百多年，甚至不惜让真传弟子们尽数出动找寻秋无伤抵抗心魔的秘密，却没有想到，秋无伤其实已经摆脱了心魔。
    心魔乃是天道消灭这些逆天而行的修士们最后的屏障，怎么可能真的有办法可以让人抵挡？
    秋无伤重新入了心魔，是在一百年前。
    三百年前，他亲手将聂端华炼制成了半仙器，又一次杀死了聂端华。
    亲手将道侣一点点炼制成法宝的痛苦，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可是秋无伤却不得不这么做，不然他连聂端华最后一点神魂都保留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