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薛凛:“……”感觉略糟心。纪真摊开一大张纸,在上面写字,一边写一边解说。邮政,驿站,漕运,车马行,然后画了一个大圈圈起来,旁边接着写,报纸。
解说完报纸,纪真说:“这几个有共通性,有些地方可以交叉使用同一套班子,到时需要的人手不少,可以安置伤残退伍老兵。赚钱多少先不说,这样一来交通政令四通八达,整个大周尽在眼下。”
薛凛:“……”
纪真又写,银行,简单解说一下,忧心地说道:“问题是这种银子只能一个人赚,太子还不行,现在卖给他也大多用不了,银子不好到位。”
就算太子全都买了,他会拿出来献给老皇帝吗?舍不舍得先不说,他敢吗?别说太子不敢,纪真也不敢拿着这些东西去老皇帝面前显摆。老皇帝老了,早就没了开拓进取之心,搁置是好的,说不定还会忌惮上献策之人。若是纪真直接拿去献策,以老皇帝现在的魄力,忌惮之余,说不得会动手把他除掉好为下一任皇帝扫清危险。汉景帝是明君,为了儿子不也弄死了周亚夫么!
所以老皇帝,你究竟什么时候想驾崩嘛!
薛凛:“……”除了沉默,只能沉默。
纪真又说:“还有海贸,可赚钱了。咱们国家往南,好多海岛小国,宝石金子特别多。不过海路难走,出海的人不多,所以海货都是暴利。国家管一管,让水军清清海盗给商船护个航啥的,设海关坐收关税,完全无本买卖。”
薛凛:“……”沉默到底。
纪真卷起纸往他媳妇怀里一拍,转了话题:“妹妹的嫁妆也不知道办的怎么样了,你也看着搜罗些好东西回来。”
薛凛:“……哦。”只觉得怀里的轻薄的纸张重逾千斤烫手得厉害。
纪真说:“你先拿去找机会跟太子探探底,看他表现决定咱们家是出思路、出大纲还是出简章,反正详细到条条框框是不可能的。”
薛凛把那张感觉越来越烫手的纸仔仔细细收了起来——这可都是银子啊!虽说他赚银子不行,讨账要银子还是可以的——太子打不过他,脸也黑不过他!
很快,就是端午。
初四到初六城外清水河有龙舟赛,不过薛家从十几年前那场大战折损了许多男丁之后就再没去看过了,纪真也不爱凑热闹,只分批给院子里的丫头小子们放了假出去玩,自己窝在屋子里守着小舅子念书。
至于生日,纪真懒得费事,打算和端午节一起过,只不过地点要移到隔壁状元府,席间多加一碗寿面就是了。
清早,纪真和薛凛带着薛灿进内院请安。
三人一进门,晋阳侯夫人就觉得眼前一亮。三人都是新裁的衣服,一样的款式,料子也差不多,只在颜色上有些差别。纪真的是很浅的青色,薛凛和薛灿的也都是青色,只是颜色要深一些。
纪真龇牙一乐:“母亲,家庭装,好看吧?”
晋阳侯夫人连连点头,心下欢喜,再看看旁边女儿身上那件早前纪真使人送来的碧青色裙子,笑了笑,走进内室也换上了自己那件和女儿同款不同色的裙子。
一家五口一起出门去安锦堂给老夫人请安。
到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有很多人了,正热热闹闹陪着老夫人说话,一家五口一进去里面就静了静。
晋阳侯夫人脸色未变,顶着一屋子打量的目光带着四个孩子给老夫人见礼,见完礼就带着女儿上前陪老夫人说话,薛楠更是凑在老夫人怀里撒娇卖乖,直把人哄得刮着她鼻子笑。
纪真笑了笑,见没人注意他们,拉着薛凛在五郎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五郎比薛凛小三岁,膝下已有一儿一女,都是嫡出,现在媳妇又怀上了,据说屋里有两个通房也怀上了。
纪真表示,身在将门,男丁自然是多多益善,他媳妇不会生,嫡亲的小舅子还小,目前两个已经结了婚的正当龄的叔伯小舅子自然是生产主力了,多生,快生,优生,养孩子的银子多的是!纪哥不差钱!
五郎薛昭突然觉得背后一凉,浑身都不自在了。他和他二哥一样,标准的武人,糙汉子,念书天生短板,对满肚子弯弯绕绕的读书人本能的不喜欢,偏偏天底下最会读书的那一个嫁进了他们家!被看一眼都起鸡皮疙瘩!说几句话就想逃跑!真不知道二哥怎么受得了!难道这就是上过战场和没上过战场、杀的人多和杀的人少的区别?
薛五郎百思不得其解,转头看到二嫂冲他笑,顿时浑身的汗毛都站起了。
等人到齐,一行人动身前往隔壁状元府过端午节顺便赏花。
大门处,门牌早就挂上了,拿红布盖着。纪真手一揭,金灿灿五个大字,敕造六元府。
纪真:“……”敕造!好意思用这两个字!明明是收拾的别人的旧宅子!二手房这是!虽说围墙是全部扒了新建的,但是里面芯子都没换!旧货翻新翻得看上去再新也不是真新!
脸略疼。
第73章
脸再疼也得把人迎进府中。
因为六元府至今没住过人,纪真也不怎么打算在这边住,所以这边并没有什么严格的内院外院之分。因着女眷要过来,这边府中的男仆一早就都打发了出去,只有丫头嬷嬷们伺候着。
一群女眷进了门就下了软轿,一路赏着花慢慢走着,有健妇扛着肩舆在后面远远地跟着等着伺候。
纪真领着薛灿随着一众男丁跟在后头,东看看,西看看,对着这座颇有江南风格的宅子实在找不出美感来。
薛五郎指着水上的回廊小声唾弃:“文人自己一肚子弯弯绕绕,整个宅子还是弯弯绕绕。几步就过去的事儿,非拐这么多弯儿不可,不嫌累!”
纪真点头赞同:“说太对了,照我说,这湖上整两道走廊就行,东西一道,南北一道,四通八达,又快又省事。”湖里也不该养锦鲤,中看不中吃的,养那么肥,得浪费多少粮食啊!这要养鲤鱼草鱼大白鲢多好,这么多,一网兜下去铁定能捞一大堆。
薛五郎:“……”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还有,二嫂什么时候走他旁边了,好别扭!
薛五郎嗖一下蹿他二哥另一边去了。
纪真:“……”媳妇娘家兄弟都跟他没共同语言,好失望。
还是阿灿好!
媳妇也好!
因着没有需要避讳的东西,一群女眷走走停停,直到天热起来也才走完小半个宅子。
晋阳侯夫人心情很好,坐在亭子里,吃着冰水镇过的果子,听到几个妯娌说起谁家儿郎人品才学前程都好尤其是家里不纳妾的时候忍不住把那家几个媳妇都过了一遍,看有没有哪个是后娶的填房。然后,脸就扭曲了一下。
发现被儿媳妇几句话说得再也无法直视“不纳妾”三个字,晋阳侯夫人浑身都僵住了。这节奏不对!不纳妾,人人都说好!但是,但是,看到填房就容易联想怎么办……
晋阳侯夫人就发愁起女儿的婚事了。楠姐儿都十四了,眼瞅就要及笄得着紧看人家了,不知道有没有不纳妾也没娶过填房的人家……
六元府本就修整得十分雅致,纪真又挪了许多花草进来,还单辟了几个小花园分别种植一些稀罕的品种。女人们本就喜欢花花草草,纵使将门女眷,审美也比纪真好了许多,况且薛家寡妇多,出门走动的机会少,在别人家忌讳也多,这边却是完全无拘无束的,一群人愣是消磨到申时中才回去晋阳侯府,有几人走的时候看着满园花草还有些依依不舍。
纪真吩咐一直跟着伺候的秋红秋兰:“夫人姑娘们喜欢的,都挑出来送过去。不好养的,抄了侍弄法子一起送过去。”孤儿寡母的,只要不给他添堵找不痛快,一点子东西他还是舍得的,也不能老让丈母娘给他往里搭东西不是。
纪真收了大堆生辰礼,比去年这个时候多多了,档次也高多了。安远侯府各房也送了生辰礼过来,档次也上去不少。
薛凛沉默着看着纪真翻看礼物。
纪真就同情了。他媳妇生辰七月初二,鬼门开,又顶着个天煞孤星的命格,媳妇克死了一个又一个,把那天煞孤星的名头坐得实实的,从小到大都没正式过过生辰,最多在缀锦院三房一家人小小地过一次,煮一碗长寿面,多添几个菜。
纪真在他媳妇肩膀上拍拍,说:“乖不哭啊,今年七月初二的时候我给你过生辰。”
薛凛:“……”没哭!还有快住手,肩膀好痛!
看媳妇脸色还是不好看,纪真扔下没看完的寿礼,把人往床上一拖,衣服一扒,肚皮上一坐,准备用全身心抚慰一下他心灵受创许多年说不定早就留下心理创伤的小说男主一样的天煞孤星媳妇。
被人一只手按着做到腰酸腿软整晚不能翻身的薛世子万分怀念当年那个他一根手指头就能戳一个前趴的软绵绵白嫩嫩的小媳妇。
五月初六,薛凛拿着他媳妇还没卖出去的点子去了东宫。
一听通传,太子眼角忍不住抽了抽,想想自己干巴巴的荷包,想想自家伴读媳妇弄出来的还不知道是什么的好东西,双手背在身后一抓一抓的,咬牙切齿磨蹭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转身往外走。走着走着,心里忽然痛了一下,脚步也跟着慢了一下。一忽儿心里又快乐了一下,脚步也跟着快了一下。又痛一下慢一下,快乐一下快一下,就这么痛并快乐着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地走到了书房。
薛凛摸出那张烫了他许久的重逾千斤的纸,摊开,指着上面一个个专有术语,把他媳妇当日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太子听完,哆嗦着手拿过那张纸,咔吧咔吧嘴,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多,多少银子?可以打欠条不?”
薛凛木着脸直勾勾地看着太子。
太子实在是从自家面瘫脸伴读脸上解读不出可以商量商量的语气,又穷得要死,低头想了许久,就想到了自家媳妇庞大的嫁妆。对啊,他还有好几处目前还没见到银子的不久的将来必定会赚大银子的买卖,可以卖给他媳妇啊!
就这么定了!
孤真是太睿智了!
太子自觉想到了好主意,从容不迫的储君范儿马上就出来了,淡淡一笑,说:“那就……”
话没说完,被打断。
江南水患,水淹六州。老皇帝急召太子儿子进宫议事。
太子撒腿就跑。
媳妇的嫁妆保住了!
被毫不犹豫撇下,薛凛空着手回府,总觉得太子殿下这是要借机赖账,再想想还不知详细情况的江南水患,脸色就不好看了。
纪真脸色也不好看了。
大灾过后必有大疫,他那个高僧师父还在江南云游呢!
第74章
纪真说:“从江南到这里,即使八百里加急也要好多天,该淹的早就淹完了,除非暴雨一直不停。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灾后重建和疫病防治,再有就是流民安置。过些日子说不定会有流民进京,估计也进不了城门。捐银子设粥棚什么的,到时别人家怎么做咱们家跟着怎么做,不必抢着出头,嗯,这种事交给母亲负责就好。问题是,若是有疫病,我师父必定会冲在第一线的。我得想法子预备些药材,就是不知道会是什么疫病,而且到时药材怎么给师父弄过去也是个问题。”
谁让他媳妇姓薛呢!
收买民心这种事别人做得,薛家人做不得。
上辈子十年末世,丧尸病毒肆虐全球,前期人类逃亡的时候杀掉的各种尸体都是直接暴尸荒野的,没能力收拾,各种瘟疫也不少,只是在丧尸病毒面前太不够看了。纪真努力回想着前世应对各种疫病的法子,结合扫荡过的无数小说中无所不能的穿越男女主们应对穿越小说中必定会出现的各种疫病的手段,再结合现在的医疗条件,仔细改动着手中刚刚试着拟出的几张药方。
知道纪真在思考对策,薛凛不敢打扰,只使了人去打探消息收集药材。
纪真在屋子里坐了一天,坐到腿发麻,提笔,种种应对法子就落在了纸上。分门别类,厚厚几大摞。再抄两份,一份交给薛凛给太子送过去,一份使人送去大觉寺交给了空大师。大觉寺的和尚,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师父的下落。
太子收下,翻看一遍,拍了拍薛凛的肩膀,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纪真不知道朝堂上怎么吵的,五月初十,大皇子带着三百万两赈银前往江南赈灾。
二十天后消息传来,赈灾队伍在常州遇到劫匪失了一半赈银,江南水淹六州瘟疫严重,已封城。
朝堂上又吵了起来。
六月初三,太子主动请缨前往江南赈灾。
薛凛带兵八百随行保护太子和赈灾物资。
纪真默默地收拾好行装,去牵马,却见木槐已经套好了马车,木樨木槿胡石头三个一言不发站在车下。
木槿脸上画着妆,黑一块白一块,眼皮上不知道糊了什么,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一手抓住纪真袖子,死也不放。
木樨紧跟着抓另一只袖子。
胡石头站在纪真身后,摸着后脑勺憨笑。
木槐放下脚凳,说:“少爷去哪儿,木槐去哪儿。”
纪真木着脸:“你得盯着积水潭。”
木槐笑笑:“江南六州瘟疫,听说已经蔓延开了,且已经封了好几座城。少爷要去那九死一生的地方,若能活着回来,积水潭自然还是少爷的,没人敢动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