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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我双手捧着腮帮,安静地坐在书桌前,仔细地将自己的作品观察了一番。却有些羞惭地发现,这个雪块除了是长条形的以外,没有一点地方可以往龙的身上靠。
    我沉思了一会儿,浅声对夙恒道:“待我练习几天……捏一个更好的送给你。”
    夙恒轻捏了我的脸,“不用练习,这个已经很好。”言罢又低声添了一句:“雪太冷,你的手会受凉。”
    他的指间尚且夹着一支笔,面前摊开的奏折上隐约浮现了三川幻景,我不经意地扫眼一看,却见幻景上皆是金字的古梵语,竟是连一行都看不明白。
    我一手托着下巴挨近了几分,想要看得更加细致一些,最好能挑出几个认识的字,以此来证明自己不是文盲。
    然而左手的衣袖却碰翻了刚刚磨墨用的清露水,那些水洒在我的衣领口,将薄纱的衣襟沾湿一片。
    胸口倏然一凉,我低下头以后,只瞧见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顿时脸颊发烫,转身就想默不作声地跑掉。
    ☆、第3章
    皎银的明月新照,窗外冷风潇潇,裹着细雪敲打在窗扉上。
    我刚从椅子上站起来没多久,衣襟就从肩膀上滑了下来,红着脸低头一看,才发现腰间的锦纱玉带早已不见踪影。
    夙恒瞬移到了我面前,浅紫色的瞳仁里并无半点涟漪,却映上了殿内明辉熠熠的灯火,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好像除了他以外,周围的一切景象都变得模糊了起来,又觉得哪怕这样看他一辈子也不会腻。
    纷飞的夜雪撒上了窗棂,隔着清澈透亮的琉璃窗,传来轻浅细微的沙沙声响,我拉过滑落肩头的衣衫,浅声同他道:“我的腰带好像不见了……”
    “掉在了地上。”他答道。
    夙恒将腰带递给我,轻薄的月光悄然过窗,将他的指尖衬得如冷玉一般。
    他的手指拂过绣在腰带上的落梨花,“绣的很好。”
    “真的吗?”我双眼一亮,兴致勃勃地贴过去,“是我绣的。”
    尔后又突然想到,他是不是早就发现这是我绣的。
    夙恒侧眸看着我,“为什么绣落梨?”
    我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坦诚道:“因为落梨花做成的甜糕很好吃。”
    他默了一瞬,随即低笑出声。
    夙恒一笑,我也跟着十分高兴,乖巧地挨在他的身侧,矜持地同他表明心迹:“我听说冥界的少女常常会给心上人绣一个荷包,荷包上缝着自己的名字,一般都是青藤连理枝的样式,我也给你做一个好不好……”
    他并没有直接答应,转而问了一声:“挽挽从前都绣过什么?”
    我仔细想了想,如实回答:“从前住在傅及之原的时候,缝过鞋子和腰带。也想过要做衣服,但是扯烂了一块布也没有做成……”
    夙恒将我的腰带放在了桌上,平淡如常地问道:“鞋子和腰带,都是做给容瑜的?”
    “对,因为……”我抬起脸将他望着,下一句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我原本想说因为那时候很穷,许多东西都买不起,所以只好自己做,但见夙恒眸色很深,有些难以捉摸,我立刻踮起脚尖亲了他。
    我倚在他怀里,软着声音问:“你是不是吃醋了……”
    夙恒的手指搭上了衣袂的边沿,他将我的衣领重新勾开,不带任何风月旖旎,嗓音凉淡道:“衣服沾了水,得尽快脱掉。”
    他倾身而来,靠近几分,语声低低地问我:“肚兜也湿了,贴在胸口不难受?”
    我双手扶上了身后的桌沿,接着被他抱上了桌子,微凉的指腹搭在我的后颈上,轻而易举挑开了绳结。
    胸前饱满丰润的两团失去了束缚,掩在半敞的薄纱衣领中,微微轻颤了一下。
    我这时才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
    微凉的吻落在我的脖颈上,沿着被水打湿的地方一点点往下,间杂着令人脸红心跳的舔舐吮吸声,在莹白的雪肤上留下浅红色的吻痕。
    “君上,不要这样……”我伸手去推他的肩膀,只觉得脸颊一片滚烫,“这里是书房,假如有谁要来书房见你……”
    话音才落,门口竟然真的传来了通报声。
    我心头一颤,走神没有听清求见的人是谁。
    夙恒反而将我按倒在桌上。
    他取下了我的发钗,如瀑青丝铺满了桌面,浓密如盛开的黑莲。
    湿热的舌尖舔过耳后最敏.感的地方,我的呼吸倏然加快,忍不住轻吟出声,但想到高木华门外正有人站着等候,顿时羞耻到无以复加,“君上……”
    寂静安谧的冬夜里,窗外落雪有声,冥司使的话音沉然如水,十分敬业地再一次通传道:“启禀君上,容瑜长老求见。”
    容瑜长老求见。
    像是有道惊雷劈在耳边。
    “不要了……”我尽力推着夙恒的胸膛,用生平所能达到的最软的声音求他,连我自己听了都觉得骨头酥麻:“求你了,放开我……”
    他狠狠吻了我的唇瓣,终于松手放开了我。
    我慌忙从书桌上跳了下来,躲进了绣着江雪朗日的屏风之后。
    书房的高门被缓慢推开,师父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地传过来,我不知道他方才站在门外时有没有听见我的声音,假如他真的听到了……
    我忽然想起不久前,师父在朝容殿外的那片梧桐树旁,说我是一只恬不知耻的狐狸精。
    我红透了双颊,心里有些委屈。
    偌大的书房通亮而高敞,刻在紫晶盏上的山水画浅若秋光,悬挂于房梁的宫灯璀璨流火,我做贼心虚地侧过脸,立刻看到自己的身影映在了屏风上。
    夙恒和师父说话的声音都很低,我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又恍然悟到他们大概是在用古梵语或者上古天语之类难懂的语言进行交流。
    檀木竹纱的屏风旁边,立着一方高约一尺的紫檀木柜。
    我迟疑片刻以后,双手抱膝变回了原形。
    接着窝成毛球打了一个滚,成功地滚到了柜子边,再抬眸看那屏风时,果然寻不到自己的影子,只瞧得见柜子的倒影。
    我心满意足地躺平,许久没见到九条蓬松又柔软的尾巴,也是有些想得慌。
    夙恒走到屏风后面来找我的时候,我正抱着九条尾巴中的一条,用雪白的狐狸爪子磨地板上的花纹。
    “挽挽?”他弯身唤我。
    我抬眸将他看着,抱着尾巴又滚到了墙侧。
    他单膝跪地,挨在我身边摸了摸我的脑袋,指腹在我毛绒绒的耳朵后磨蹭,“和小时候长得很像。”
    我被他摸的特别舒服,又不好意思表现得很明显,于是矜持地摇了摇尾巴,“为什么会这么说?你见过我小时候的样子吗……”
    他的手指顿了顿,随即将我抱进了怀里。
    变回九尾狐以后,那些湿了的衣服,还有戴在手腕上的璎珞玉镯,都散落在了屏风边……因而我再次化成人时,便是全身光.裸一丝未.挂。
    我把脸埋进夙恒的衣领处,并紧了修长笔直的双腿,“我想去穿衣服……”
    “穿衣服?”他低声道:“即便现在穿了,待会也要脱下来。”
    我脸上绯红,在他怀里贴的更紧。
    夙恒将我抱去了内殿的床上。
    他两指挑起我的下巴,目光淡然扫过我的脸,又从脖颈往下看,路过丰挺的胸时停滞片刻,接着肆无忌惮地一直看到我的双腿。
    我想问他和师父说了什么,犹疑了一会还是没有问出口。
    夙恒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他松开我的下巴,缓缓开口道:“我问了容瑜有关你的事,他夸你乖巧又讨人喜欢。”
    我讶然听着,觉得这完全不符合师父的风格。
    依照师父的风格,他应该冷嘲热讽地说我是一只没羞没臊的狐狸精。
    明澈灯辉落在夙恒的眼中,与我的倒影交叠在一起,他沉默少顷,忽而道了一句:“若能早点重遇你……”
    我听不懂“重遇”这两个字,扯过被子裹在了身上,抬眸定定将他望着,“不管是什么时候遇到,我现在……只喜欢你一个。”
    浅风低吟,朔月流光。
    殿外仍在落雪,漫空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深夜的月景沉静安凉,如同一方结了薄冰的湖泊。
    我就像是溺在湖畔的一尾鱼,被一浪强过一浪的冲.撞顶到快要散架,又有蔓延到四肢百骸的快.意袭来,蚀骨销.魂难以言状。
    后半夜时,我缠在他腰上的腿已经全然无力,嗓子早就叫哑了,松软的被子上都是被我攥出来的指痕。
    待到天色微明,我伏在夙恒的身上,下巴抵住他的肩膀,“君上……你今天还要上早朝……”话才说完便觉得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脖颈,“我等你回来。”
    他静默片刻,伸手揽着我的后背,“今晚是冥界的灯元节,想去哪里?”
    “哪里都好……”我下意识地挨紧他,诚心诚意道:“只要有你在。”
    虽然觉得又困又累,这一觉却睡得很浅,夙恒离开的时候,我甚至能听见他的衣摆拂过地板的声音。
    午后的日色极暖,天空澄蓝如一汪碧水。
    我披着衣服从浴池走出来,光着脚走了窗户边,却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呜咽声。
    殿内比殿外暖和许多,只披一件衣裳也不会觉得冷,琉璃窗上蒙了一层薄透的水雾,日光轻暖,雾色迷蒙,映着影影绰绰的雪地和天空。
    推开窗扇以后,我震惊地看见了我家二狗。
    我家二狗一身的雪还没化掉,双眼亮如繁星地将我看着,尾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般,头上的饭盆里似乎……
    似乎还有一条冻得硬邦邦的鲤鱼。
    我依稀记得昨日那片镜湖下,好像真的有几条来回游曳的肥鲤鱼,不由怔怔然问道:“这条鱼是送给我的吗?”
    二狗头顶饭盆跑了过来,两只前爪搭上窗台,雾蒙蒙的大眼睛更亮了几分。
    我立刻领会了二狗的意思,端起它头上的饭盆,称赞道:“不愧是二狗亲爪捞上来的鲤鱼,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话中停顿一下,又接着道:“一定比重明鸟捉的野鸡好吃。”
    最后又不吝言辞地肯定了它的地位:“祥瑞麒麟真是最好的仙兽了。”
    二狗欢实地刨了刨爪子,头顶两只金色的犄角比太阳还灿烂。
    而后它仿佛乍然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直挺挺地卧倒在地上,粉红色的舌头横歪了一半,目光呆滞地凝望天空,一副快要歇菜挂掉的样子。
    我着实一惊,又问:“你这是在学谁?”
    二狗立刻从原地跳起,忽然将下巴抬得特别高,眼神也变得特别倨傲,漆黑的鼻孔都快要昂到天上去。
    我端着饭盆的手抖了抖,反应过来:“是那只白泽吗?”
    它重重地点头,又使劲地摇头,眼里有茫然的浅光。
    硬邦邦的鲤鱼摔到了雪地上,我轻声问它:“你的意思是……那只白泽快要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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