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她突然站起身，一只手从他的肩膀往下，将他牢牢环抱。她在他耳边大喊：“anger——忘掉痛苦好不好——”
    她别过脑袋，低下头，亲上他的侧脸。
    “雅雅……”他动了动唇。
    “雅雅——”他突然喊出声来。
    舒雅南喊着回应，“我在——！！”
    “雅雅——”他放开喉咙，一次比一次还要大声：“雅雅——雅雅——雅雅——雅雅——”
    趋于沙哑的高喊声，夹杂在夜风里，吹拂在她耳畔，散落在空气里。
    “雅雅——雅雅——雅雅——雅雅——”已经沙哑的喉咙，依然一声接着一声，不知疲倦，不知停歇的疯狂叫喊。
    “我在——我在——我在——我在——”舒雅南紧紧搂住他，高声回应。
    两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缠绵在夜风中，久久回荡……
    宫垣眼神猛地恍惚了下……
    混沌的黑暗中……
    一个男人走出：anger，谢谢你，为我承担了这么多，这么久……
    我以为我承受了生命所有的不幸和痛苦，原来，真正的痛苦，一直被我隐藏起来了……而你，是我的痛苦承受者。所以你那么愤怒，那么绝望。
    我以为你们是我的包袱，是我挥之不去的噩梦，原来，你们才是真正救赎我的人……
    anger扯开唇角：你这个懦弱的可怜虫……
    宫垣：我曾经懦弱过，但现在不会了。我们可以勇敢的面对一切。我们身边还有雅雅。伤痛都会过去，未来会有幸福……雅雅她，一直都在。
    你听，雅雅在叫着我们……
    “anger——不要再anger了——忘掉痛苦——忘记愤怒——”
    “我们要smile——快乐——幸福——”
    “属于我们的未来——一定会幸福——幸福——幸福到死——”
    “我要带你去吃小龙虾——去吃大闸蟹——去吃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
    舒雅南抱着宫垣，大声叫喊。她脸颊贴着他的脸颊，与他共同迎接深夜呼啸的大风。
    宫垣猛然一震，眼神仿佛在瞬间经历了桑海桑田。
    车速减慢。拐个弯，在海滩上停了下来。
    他率先下车，随即扶着舒雅南下车。
    浪潮一波接一波的涌来，水天相接之处，灯塔的光芒照耀着深蓝色的海面。两人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
    舒雅南在宫垣身前站定，伸出顺着他的头发，说：“我今天没带梳子，只能用五指梳帮你弄了……”
    他笑着看她。
    “只要你答应我，以后多多smile，我可以无限期为你免费梳头哦。”她手下不停的摆弄着，又说，“对了，anger，我们商量下，以后就改名叫smile，好不好？”
    宫垣伸出手，拉下了她的手，攥在掌心，看着她的双眼道：“雅雅，我是宫垣……anger他，走了……”
    舒雅南一愣，怔怔的看着宫垣。
    片刻后，她猛地抽出手，用力捶打他，“混蛋……”才刚开口，声音已经哽咽，“混蛋……为什么要赶他走……我说了要带他吃小龙虾，要带他吃大闸蟹……你知道anger有多可怜吗……每次出来都带着痛苦和愤怒……不是打架就是被你的下属弄晕……他连好吃的都从来没吃过……”
    宫垣将她抱住，轻轻抚着他的后背，深吸一口气，哑声道：“对不起，雅雅……”
    舒雅南伏在他肩头，放声大哭：“为什么走的那么快……我还没有跟他好好说再见……我还没带他去吃小龙虾……”
    她哭着说：“我舍不得……真的舍不得他们……为什么要把他们一个个都赶走……”
    宫垣将她抱紧，“anger说……我一定要加倍爱你，把他的那份补上。”
    舒雅南哭的更加崩溃。
    “不要再让西凡走，好不好？他那么可爱……喜欢了我那么多年……无论我是*还是低谷，他都义无反顾的支持我……不要让他走，好不好……”
    “好。”宫垣应声，“一切都听雅雅的。”
    .
    五月初夏。天气已趋闷热。
    法式装修的咖啡店里，氛围清幽宁静，格局典雅精致。此时店内的位置一眼看去，空空如也。只有在一个靠墙的角落，面对面坐着两个人。
    舒雅南搅拌着咖啡杯里的奶和糖，淡淡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约我。但是，我可以先回答你，无论什么条件，无论威逼还是利诱，我都不会离开宫垣。”
    李蕊蓦然抬起头，“你误会了，我约你只是……”她面露痛苦之色，“已经半个月了，宫垣始终对我避而不见……”
    舒雅南轻咬下唇，“或许他现在……确实无法面对你。”
    “雅雅……”她眼神恳求的看着她，“帮帮我，好吗？如果是你的话，圆圆一定会听……他从小就听你的话。”
    舒雅南没做声。
    李蕊眼里滚下泪来，“我真的好想他……如果他还是恨我，就算打我骂我，把我送进监狱都没关系……这么多年，我从没安心过……每天半夜醒来都会听到他在我耳边绝望痛苦的叫声……”
    “我知道是我的懦弱害了他，可是我真的爱他啊……他从小就由我来带……我怎么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如果不爱他，我也不会去你们学校，给他挑选伙伴……因为心疼园园，我才会把你送到他身边……”
    当晚，宫垣压在舒雅南身上与她缠绵深吻时，舒雅南推开他，喘息着问道，“你妈妈……唔……”
    宫垣再次堵住她的唇，吮吸着她的唇瓣，哑声呢喃，“不要提她……”
    他辗转来到她的耳朵，轻舔她的耳廓。那是舒雅南的敏感点，当即全身都酥麻了。但她强撑着意志，由宫垣身下逃开，避到一旁，“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你妈妈……”
    “够了！”宫垣厉声打断她。
    舒雅南一愣。
    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宫垣复又上前，将她抱住，轻声哄道：“雅雅乖，不要再提那些扫兴的人和事好吗？我们的世界，只要有我们俩就好……”
    “无论如何，你见她一面吧。”舒雅南说。
    宫垣默不作声。
    “就当是满足我一个请求，好吗？”舒雅南又说。她星星眼看着他，将脑袋倚在他胸膛上，环着他的腰腹，撒着娇，“垣垣……你答应我嘛……”
    半晌，宫垣一声无奈的轻叹，点下头，“好吧。”
    “那我来约时间。”舒雅南粲然一笑，亲上他的脸颊。
    他将她扑倒，在她耳边吐着气：“可是这件事会让我不开心，你要怎么弥补我……”
    舒雅南心一横，“随便你要什么补偿……”
    “这可是你说的……”他弯起唇角，眼里精光闪动，“人情债，肉偿。”
    这一晚，舒雅南被缠着他的男人压榨到虚脱……
    .
    一周后，西餐厅内。
    “垣垣还有点事，正在加班……”舒雅南解释道，“他说会议结束就会赶过来。”
    这是一家不直接对外开放的会员制西餐厅。能进来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处于这个社会的上层。明星在他们眼里也与一般人无异。是以，舒雅南进来后就取下了墨镜和面罩。今天她穿着件嫩绿色抹胸裙，长发挽成了漂亮的韩式蝴蝶髻，珍珠耳坠垂于耳侧。整个人美丽中透出怡人的清新，姿态优雅的端坐在位置上，
    李蕊看着她，微微笑起：“谢谢你，雅雅。”
    舒雅南微笑，“是我要谢谢您。如果不是阿姨，我也不会与垣垣相识。”
    虽然小时候也有过诸多抱怨，甚至偶尔的，心底会产生憎恶，尤其是当她对自己母亲颐指气使的时候……但是，更多的是满足和快乐。
    圆圆的自闭令她心疼，圆圆的可爱让她快乐，圆圆的聪明令她刮目相看，圆圆的呆萌让她喜欢的不得了……圆圆对她的无比依赖，更是让她有种非同一般的责任感。所以那时候，在他有危险时，她才会会义无反顾甚至忘了自身安危去保护他……
    如今，当初依赖她的小男孩，已经成了一个将她用力拥在怀里，宠爱她保护她的男人……
    这种延续的缘分，这种神奇的命运交汇……能够拥有如此深爱的他，她感恩每一个让他们遇见的人。
    李蕊看着舒雅南，轻轻一笑，“宫垣父亲把我从国外接回来，其实是想让我说服他放弃你……”
    舒雅南沉默的听着。
    “但是，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么打算。”她的笑容染上了苦涩，“这只会造成三个人的悲剧。我不想让你成为第二个邓卓卓，也不想让程景心成为第二个我……这种痛苦，我已尝够。我不会让这种灾难式人生在我儿子身上延续……”
    她又笑了笑：“不过，我相信，即便所有人都反对，圆圆也不会放弃你。”
    “是。”舒雅南应声，“这点我跟您一样确信。”
    李蕊看着舒雅南自信又笃定的笑颜，那眼角眉梢都带有的幸福感，无法掩饰的流露而出……女人的眼角沁出泪花，喃喃道：“相爱的人多么勇敢……多么幸福啊……”一片落寞的眼底，闪动着羡慕的光芒。
    舒雅南沉吟着，开口道：“阿姨，我能冒昧问您一个问题吗？”
    李蕊轻轻颔首。
    “您为什么……不提离婚呢？那时候被家暴……”
    李蕊浅啜一口咖啡，目光散落在空气中，静静的目光不带一丝波动的说：“爱情，会让人失去理智。”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他是个不幸的男人……他失去了最爱的女人，在那个女人尸骨未寒时又被家族逼迫娶了另一个女人……他是那么不幸啊……在他每次酒后念着那个女人的名字时……当他把她压在身下当那个女人替身时……她痛苦的万箭穿心，可是，一想到他承受着更多的痛苦，她竟然想要为他分担……
    初相识，剑桥校园里那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男子，他的出现就吸去了她全部的目光……但他被另一个女人吸去了全部目光，一个在伦敦街头卖唱的华人女孩。他们坠入爱河，爱的死去活来，毕业回国时他把她一起走，她喜欢唱歌，他用钱把她送入娱乐圈，他为她创办娱乐公司，一手把她捧成家喻户晓的歌星。那时候的他，事业积极奋进，爱情春风得意，即使只是在宴会上远远看去，都能看到他浑身散发出的幸福光彩……
    是啊……他本不该是那副充满戾气的狂暴面目……
    那个女人的死改变了他……
    他的心早已随那个女人死去，只剩下一具残忍的报复这个世界的躯壳……
    而妄图用一己之力改变他感化他的她，又是多么可笑……
    李蕊由回忆里拔出，眼眶已经噙满了泪水。她深吸一口气，对舒雅南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全力支持你和圆圆在一起。我手上也有一部分寰亚股份，我会把我自己和李家持有的股份全部划归到圆圆名下。到时候联合程家的力量，圆圆就是寰亚最具话语权的人，别说宫垣他父亲，就连宫老爷子都拿他没办法。”
    “谢谢……”舒雅南诚心诚意道。
    “这是我现在唯一能为圆圆做的……我们毁了他的童年……几乎毁了他的人生……如今能弥补他的，只有让他拥有他的爱情。”
    “雅雅，以后的路就靠你了。”李蕊叮嘱道：“圆圆是个很脆弱的孩子……他会很敏感，很没有安全感……请您，一定要好好爱护他……不要再让他受到一丝一毫感情上的伤害……”
    舒雅南点头，哽声应道：“……我会努力的。以前的确有些地方做的不够好，但是，我们一直在学着怎么更好的去爱对方……”
    李蕊笑起来，眼神带着温柔的慈爱，她轻轻拍了拍舒雅南的手背，“你已经很好了，不然，圆圆怎么会那么爱你呢。”
    舒雅南脸上露出一丝羞涩，“那是他笨……”
    “我倒觉得他聪明的很，知道给自己找个好媳妇。”李蕊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