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你可知这外边传言我尚府。”尚中压着喉头想要怒喝的冲动,兀自将声音平静了下来,却还是低的可怕。正戏要来了么?敛水放下了下人刚刚端来的茶水,瓷杯撞在台上,清脆的声响。
“自是知道的。”敛水答,沉稳的模样让尚中有些看不清楚敛水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茶余饭后的谈资,如今最热门的,莫过于尚府的大公子了,也不知是哪个多嘴的下人传出去的,尚书大人可得好好的管教一二才好,碎嘴的,也要让她闭嘴才好。”敛水说着,仿佛不是在说什么阴狠的话题,而只是如那文人仕子在讨论诗词歌赋儒雅而温和,却又是实打实的掺了杀意。
是哪个混球传这种事,她都有点生气了。敛水眯着眼,手指轻轻的敲着嘴唇,若是让她知道,她不介意做些花肥呢。
“是你吗。”尚中目光灼灼的问,她知道,再弯着绕着都不过是些废话,还不如直接问了了事,虽然已经有了答案,尚中还是倾向于听着别人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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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扭
“尚家大少爷是这般的说我么?”敛水笑着,却只是嘴角勾着弧度,眼里没了温度。
尚中并没有让敛水失望,眼神闪了一下,虽只是短短一瞬,如若不是敛水一直看着,定是会忽略过去的。
那男人,倒是还是这般倔。敛水自然是懂得尚唯的性子。
“若是公子哥儿没有这般说,尚书大人也莫要冤枉人哦。”敛水勾起唇畔诡异的弧度。
敛水满意的看着尚中的怒气飚顶,待到尚中刚想要发火的时候,敛水却是轻飘飘的用着一句“不过,我认。”堵了回去,让尚中一口气险些没咽下去,咳得厉害。
“聘礼我也准备好了。”敛水悠闲的从手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纸张,上边龙飞凤舞的写了些什么,递了过去,是尚唯签下的卖身契。
“愿娶尚家大公子为夫郎,不知大人可否嫁与?”敛水不在意走了过去,把手里的物什放在尚中的台上,敛水用手撑着台子,靠近了的问。
见尚中有些抗拒,眼里还有些犹豫,“难不成大人还觉着外边传成这样,还会有何好姻缘给大公子?莫说嫁的出去,也不知外边该是又有哪般的传了,仗势欺人?还是别的什么。”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丝稻草,还是得放上去,不得给骆驼一丝喘气的机会,敛水接着说了下去,“而且,尚书大人可是知道嫁过去,大公子过得好不好,妻家给不给回?怕是被传言压着,把大公子当了草芥吧。”
虽说敛水是不愿听得这般的传言,她的男人,不是拿来给别人说的。可是敛水也不得不承认,有着传言,她能够更加容易的娶了尚唯,只不过,依旧是用夫郎之位。
敛水自然是知道的,尚中这般看中尚唯,自是不可能轻易松了口,敛水也知道,若是用了夫君的位置相迎,这事会容易上好几分。
只是,敛水有着自己的思量,而且时间都已经花了,敛水就不会去在意这几天了,毕竟对于敛水来说,什么都是麻烦,除了打发时间和如今寻得乐子的找男人。
“话,我就撂这儿了,东西,我也放这了,大人好好思量一番,不知能否让我见见大少爷。”敛水看着依旧呆滞着的,似是脑浆都混成糊糊的尚中,轻声的笑开了,手指轻轻的敲在那个小木牌上,“不说话,就权当大人同意了。”
敛水满意的往外走,出了门,见着太阳,满意的伸了伸腰,呼出一口浊气,市侩的面具,可真是不太好戴哟。
景姨也如鬼魅般出现在敛水身后,敛水也没被吓到,只是悠闲的回过身,悄悄俯了俯身,有礼貌的说着,“劳烦景姨带我去寻一寻大少爷。”
敛水见景姨没说些什么,情绪也是平静的,不由得有些凝重的望着景姨,敛水从一开始,就知道景姨是隐藏在了房间里,不过敛水也没那兴致去点破,只是随意的让景姨听着。
如若不曾感受到她说用夫郎之位迎娶尚唯时景姨那滔天的夹杂着怒火与杀气的气息,敛水断不会明白景姨这般宁静的背后都代表了些什么。
这老人,倒是沉的住气。敛水的目光变得有些深沉。若不是看着景姨对着尚唯那一份护犊之情还算真切,敛水自然是不会让景姨这般悠哉的在这。
“为什么不是夫君。”沉默良久,景姨这才问到。“我有我自己的理由。”敛水回答,“一个过程。”有些答非所问的。“我不同意。”景姨说。“你们,没得选择。”敛水笑了,也不知是不是带了恶魔的气息。“好了,带我去见你疼到骨子里的大少爷吧。”
景姨沉默,顿足不前,好一会儿,才走起来。敛水也是默不作声的跟着,有些事情,讲一半就能懂的,是聪明,有些事情,不讲也可以懂的,是理解。
她们,还不至于到理解的地步,只是聪明的,明白对方在隐瞒,却没那探索的意思。未知,才是最美好的,因为有足够的新鲜感。
敛水看着地上泛黄的杂草,觉得像是长在心底一般,是觉得厌倦了吗?敛水想着。是不是,也该重新找些乐子了?比如……
也不知道那个男人看着孩子流掉的表情会是怎样的?会是哭泣吗?和往日的哭泣会有什么不同呢?未成型的孩子,会不会有新鲜的血液,又会有怎样的味道?敛水胡思乱想着,也不知最后的决定是怎样的。
“到了。”景姨停下脚步。敛水这才如梦初醒的抬头张望,很轻易的就能看到那个男人的背影,还是和以前一样傻里傻气的,没什么变化。
“笨男人。”敛水慢条斯理的说了一句,咬字清晰,圆润圆润的,只是声音很轻,让景姨也听得不太真切。
敛水往前走了几步,却是停在了院子门口,敛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往后看了看,发觉景姨又如同幽灵一般失了踪迹,不由得失笑出声,这老家伙,怎么这般喜欢吓人呢?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敛水摇着头,进了院子,步子很慢,她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和这个笨男人打招呼才成,居然默不作声的就整了个孩子出来。
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啊!敛水有些气愤。好吧,她承认,她只是有些轻微的别扭了,不过,也习惯了,改不了了。
尚唯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有点硌,但也不是特别难受,好在尚唯也不是那些特别娇气的公子哥儿,虽然也是水灵灵的,但却多了几分韧性,带了些逆来顺受的性子,却也不会盲从,偶尔急了,倒也学得那兔子一般咬人。
尚唯想敛水了,真的。尚唯低着头,一下一下的摸着还没影儿的肚子,也不知是什么心态,脑海里一时想着敛水,一时想着肚子里孩子的娇俏模样,耳根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红了。
什么感觉呢,初为人父的,许是他爹爹怀他时,也是这般小心吧,生怕肚子里的孩子出些什么事儿,因为,那是喜欢着的人的骨肉呀。尚唯想着,思绪飘了好远,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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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情
“想什么呢。”只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尚唯惊呼一声,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那熟悉的怀抱里,有一双手正搭在自己的小腹上。
“你说,如果我用力,你肚子里的小人儿会不会死掉?”未成型的胎儿,最为脆弱了。敛水轻轻的抚摸着尚唯的小腹,悄悄用了力。
尚唯的脸骤然变得白起来,被吓得浑身哆嗦,满脸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了敛水,手也紧紧的抓住了敛水的手,只是怎么都扯不开。
“呵,不要激动嘛。”敛水笑了笑,安抚的揉了揉的发,假意的笑让敛水看起来格外的不真实。
尚唯觉得,刚刚有那么一瞬,敛水是动了心思,想要杀了他肚腹里的孩子,让他,从头冷到了脚。
“妻主,留下,留下这个孩子好不好,不要,不要。”尚唯语无伦次的喊着,头摇着,带着哭腔,眼里还带了泪花,甚至仓皇中还叫了往日的称谓。
敛水只是沉默着,沉默着,沉默到让尚唯觉得不安,一颗心如从崖上坠落一般,被那乱了的气流割得生疼生疼的。
“妻主……”尚唯也不知为了那般,定要讨个承诺,尚唯扯了扯敛水的衣袖,眼里充满着渴望。
敛水突兀的笑了,“你若是想要,便随你吧。”敛水悄然叹了口气,却是不再反驳,也不提那孩子的事,只是抱着尚唯坐在亭台的石凳上。
尚唯也乖顺的由着敛水抱着,脸贴着敛水的胸膛,感知着那一片柔软,暗自红了脸。“我想你了……敛。”也不知是不是怀孕的缘由,尚唯变得很是感性。
“嗯。”敛水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眯着眼看着那溪流里的锦鲤,像是在想着什么。
“敛小姐,家主有请。”景姨永远都是这般神出鬼没的,生生的吓了尚唯一跳,如若不是敛水正圈着尚唯,尚唯此时怕是早已惊得跳了出去吧。
“笨男人。”还毛毛躁躁的。敛水暗自骂了一句,却没有过多的责怪的意思。
景姨看着尚唯,目光很复杂,眼神飘来飘去,最后定格成了欣慰,也是了,终究是要成为别人家的人,终究是,要嫁出去成为别人的夫了。看了好些年,终于,以后没什么机会再见了。
“不要再在外边吹风了,回去好生养着,等着我。”敛水从容的把尚唯从怀里放在了石凳上,依旧是习惯的揉了揉尚唯梳的齐齐整整的发,满意的看着尚唯的发型变乱。
“走吧。”也不等尚唯说些什么,敛水朝着景姨微微颔首,示意带路。
不一会,又来到了那一间屋子。敛水可以感觉到,景姨对她的敌意少了许多,许是因着刚刚见着她对尚唯的宠溺的画面吧。
只是,她能对一个人好多久呢?宠溺的时候她可以把尚唯当宝,但厌弃的时候,敛水就不知该如何了。就当,是对她耐心的修行吧,敛水暗自压下心中的思绪。
尚中依旧是端坐在座上,却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苍老,发丝里藏好的白发如同约定了一般,齐齐的冒了头,使得尚中显得更是老了几分。
也只有到现在,敛水才能感觉到她面对的是尚唯的娘亲,而不是一个用尚书身份压着她的老人。
“要好好待吾儿,切莫让他被正君欺了去,也不许你欺他,不然,倾尽尚家,我也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尚中倦怠的说,只是话里的狠意是个人都能感觉到。
敛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尚中挥了挥手,阻止了。尚中下了逐客令。
敛水也没有死皮赖脸的留下,更没有给所谓的答复与承诺,只是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她看得出来,尚中的犹豫,和尚中眼里的不确定。不过,那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敛水不愿去想的太多。
“也不知是对,是错呵……”远远的,敛水还能听见尚中叹息,敛水的脚步顿了顿,却是没有折返回去,径直出了门,回了新买的府邸。
府邸里也有了些人气,侍女小厮都有了那么几个,都是穿着一身蓝衣,只是颜色或浅或淡罢了。
如若是尚唯见着这些人,说不定会觉得眼熟,因为这几个人,都是曾在临江县参加过那次婚礼的人,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才到了敛水的府邸做了下人,那气质,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有的超凡脱俗。
“又要娶多一次了。”敛水入了里屋,寻了位置坐下,接过侍女递来的凉水,一饮而尽,然后揉着额角,对着坐在一旁依旧风骚的摇着扇子的宁若玉说道。
“嫌麻烦,干脆就不娶了呗,反正你也没给我们发请帖。”宁若玉笑的暧昧,说的也是隐晦。
“快入冬了还摇扇,担心染了风寒。”敛水没好气的说,似乎请帖是个很在意的玩意,一个极有象征的物什。
“你觉着,我有可能染风寒吗?”宁若玉手僵了一下,然后还是不停手的摇啊摇的。
“替我整好这些繁杂的事情,知道你最近有意找事做。”如若不然,以宁若玉这般财迷的性子定不会整日寻她耗时间,“算是姐们儿劝你一句,别为了一个男人,逼着自己变了性子,实在受不得,那就去寻法子忘了,正好我这还收了一瓶忘情水。”
宁若玉停了摇扇的手,苦笑,“还是被你发现了啊,我以为藏的很好呢。只是,我舍不得忘记。”
“哟呵,看不出来,还是个痴情种。”敛水有些冷嘲热讽的意味,“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本来我也不想挑开了说,只是,你最近有些过了。”比如,玩忽职守。
宁若玉依旧是沉默,脸色有些古怪。
“还记着我们当初吗,宁负天下不负己的誓言,如若真的喜欢,那便用了手段先,就算是抢,也要抢过来。”她们,一向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是吗,只是曾被世人说了许久的德善。
“我……尽量。”看得出来,宁若玉是真的在乎上了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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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礼
只是,在乎,是个什么样的情感呢?敛水不知道。她对那个笨男人,算不算在乎?
应该是,不在乎的吧。敛水暗自想着,只是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对。哪里不对,敛水也说不出来,只是感觉似是违了心意一般。
帝都茶余饭后的谈资又多了一条,一个不见名气的人儿大肆向尚府提亲,听说是得了宁金王的首肯。
都说三人成虎,也不知怎么传的,传来传去,就变成了宁金王强要了尚家大公子,而后尚家大公子怀孕后又狠心的抛弃了。然后又听得传言说尚府为了让大公子嫁出去,不惜自己出了聘礼强行寻了个人利诱让那人入赘。传闻中名不见经传的那人,便是敛水。
总之,传来出去,没些好的。敛水听得传闻,只是淡然的一笑了之,倒是袁亮和红鲤气不过,寻了手下去扼了一下谣言,只是听说效果不大。
袁亮和红鲤这下可谓是死心塌地的跟了敛水,虽说敛水没这个需求,开始觉得麻烦了,但好歹还是应下了,不过险些丢给了宁若玉便是了。
“决定了?”敛水的府邸里,宁若玉靠在椅背上,没有看着敛水,而是望着那不远的桌子,淡漠的问,丝毫没有平日里的朝气,如同死物一般。
“嗯,人活一世,也不过是为了些欢愉么,不如就放纵放纵。”敛水答着,却是下了定论。
“我会让她们准备的。”宁若玉拿起手里收好的折扇,起身往外走,也没什么说话的欲望,似是遇着了什么让宁若玉觉得不知所措的事。
“虽说一开始便准备好了,但我绝没想到,我们几个人中,却是你最先遭受。”宁若玉似是变了个人似的,淡漠的,如同早些时候没有生气的敛水。
或许从某些角度来说,她们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虽后来改了不同的性格,但骨子里的淡漠,却还是十足十的一般无二。
她们,都是被磨平了棱角的石,努力的,要延伸出锋芒一般,哪怕会变得鲜血淋漓,却是不会停手。
“呵,我倒是也没想到,你也会执念。”敛水低着眉,零零散散的发遮住了眼睛,以宁若玉的角度来看,仅能看见敛水嘴角那讽刺的弧度。
“终归,你也会经历的,不远的,逃不掉的。”敛水意味不明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