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通话结束,钟艾刚要收起手机,突然有新来电进来。看到“沈北”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的那个刹那,她听到门把转动的轻微声响,她还来不及把视线从手机上挪开,已经有熟悉的气息靠近。紧接着,她手里的手机被人抽走了。
“这个暂时由我替你保管。”季凡泽淡淡地说。他有多护着她显而易见,绝不再给她一点受外界滋扰的机会,尤其是那个男人。
钟艾想把手机拿回来,可季凡泽已经帮她关了机,她只得作罢。
床很宽,也很软,她背后垫了个枕头靠坐着,柔软的蚕丝被搭在腿上。大床另一侧微微下陷,见季凡泽朝她靠过来,她掀起眼皮,看着他。
哪怕是心情不算太好,甚至有点沉重,他的唇角依然微微向上勾着,浅浅的笑容勾勒出的温热气息打在她脸上。他显然不准备把刚才跟薛铭林的对话告诉这个女人,只问:“不喜欢我给你买的睡裙么?”
经他一提醒,钟艾下意识地看了看身上的白衬衫,想回应他一个笑容,嘴唇却僵僵的笑不出来:“不是不喜欢,只是款式太曝`露了,我不太习惯。”所以她从衣橱里拿了一件他的衬衫穿。
来自这个男人的灼灼气息靠得更近,季凡泽挑了下眉毛,“随你喜欢。”也许她不知道,女人穿男士衬衫更性`感。
说着,他抬手轻碰她的脸。刚洗完澡,钟艾吹得半干的发丝弯在脸侧,季凡泽修长的手指轻轻往后一撩,就把她的碎发掖到耳后。他的手却并未离开,沿着她美好的侧颈做了一个下划的动作,那修长的手指随之寸寸下移……这男人的指尖仿佛带着电流一般,所及之处顿时激起她阵阵颤`栗,她刚要侧身避开,季凡泽的手已一路来到她的锁骨,然后,因为钟艾的一句话,停在那处。
“刚才薛教授和你说的话,我不小心听到了。”她说。
停顿,只是片刻,他的手继续动起来,向下,鼻息间轻哼出一声:“嗯。”
钟艾按住那只点火的手,压下心里的燥`热,正了神色:“之前是你帮我争取到那个机会的?”
季凡泽闻言抬眸,墨色的眼睛里像是蕴着某种暗涌的光火,明明灭灭的,“也不完全是因为我的关系。”他没给她接话的机会,眸光微微一黯,继续道:“钟艾,那个机会是你应得的。就算没有我,心理学学会也会推荐你的,你的努力大家都看得到。只是现在……”出了些状况。
“泽。”她第一次这样叫他,温柔的,清浅的,又带着无限眷恋的。他为她付出的已经够多了,这让她说什么好呢,“其实我不加入的研究团队也没关系的。这样我就不用去美国参加为期三个月的调研了,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了……”钟艾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他。
她的尾音尚未落尽,声音和呼吸便统统被人堵在了唇边,他含着她的唇,语调悠悠混合着微喘:“你就这么离不开我么?”
是啊,钟艾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他了,不是因为脆弱时需要保护的那种离不开,而是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给予她的爱、心动与温暖,而她,也是那么深地爱着他。
心念颤动,她没有回答季凡泽的问题,而是微微张开唇配合着他,回应着他的热切与焦渴。得到了鼓励,他逗`弄完她的唇瓣之后含住卷住她的舌细细吮`吸,最初浅浅的喘`息声似乎被他传染了,变得急促紊乱起来,她逐渐连呼吸都难以为续。钟艾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被放平压倒的,透过他平而直的肩膀,她觉得天花板都晃动了起来。床头灯散发出朦胧的暖黄色光芒,在天花板上投映出的那两团人影融为一体,她紧紧地搂住他,闭上了眼睛……
在心和身体同时被彼此拥抱的这一刻,季凡泽觉得他越来越了解钟艾了,她是那种外表看起来软萌,实际内心很强大的女人。就像今天发生的这些事,她明明受伤了、委屈了,可他从她身上却看不出一丁点软弱,她甚至还能在这满满的伤痛中找寻到最珍贵的情感。
他喜欢这样的她。
一如之前彼此分享过的温存时刻那样,这是一个漫长而浪漫的夜晚,反反复复无数次的纠葛缠绵终于榨干了两个人所有的力气。直到窗外的天色开始由浓稠的夜色变得曙光微现,钟艾依旧感觉心口热烫,浑身酸软。迷迷糊糊地睡了会,天色已经亮透,她本能地摸了摸枕侧,空的。
半个小时后,穿着件男式衬衫的钟艾在游泳池找了季凡泽。
他的身体浸在碧蓝色的水下,轮廓清朗的脸上沾着水珠,在晨曦下折射出盈盈光芒,帅得不像话。他仰头看着像蘑菇一样蹲在池边的钟艾,眸光映着水光,“你要不要下来游会儿?”
钟艾到现在腿都是软的,不免腹诽这男人的精神头怎么这么好啊,她当即把头摇成拨浪鼓,“不要。你把手机还给我。”昨天沈北惹下的那个烂摊子,她还没解决呢,当缩头乌龟不是钟艾的性格。
哪知她还没说完,手腕已经猛地一紧,她的惊呼声还卡在嗓子眼里,只听“噗通”一声,她整个身子便向泳池里栽进去——
“季凡泽,你要不要这么坏!”
光顾着骂他,钟艾呛了口水,四溅开来的水花落下去,她身上的衬衫全湿透了,就这么被季凡泽拽进水里,牢牢地抱住。
他的脸靠上来,她想要挣扎,却听他说:“陪我待一会儿,等下我要出去处理一些事情。你今天就乖乖待在家里,知道么?”
“???”
☆、第61章 蜜方五十九之三
59.3
钟艾戴着棒球帽和口罩来到诊所时,没有记者认出她。
倒是前台护士把她拦在了门口:“这位小姐,我们今天停诊。”
钟艾摘下一侧口罩,给对方看了一眼,又极快地把口罩戴回去,她小声说:“是我。”
小护士惊得瞪圆眼,急得直跺脚,“钟医生,你怎么来了!那个……你还是不要进去比较好……”
可钟艾只是比划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便扔下一脸惊诧的小护士,径直走进诊所。成功躲过走廊里那一双双火眼晶晶,她不放心地又把帽檐压低了些,这才快步走向会议室。
季凡泽今早那句“你乖乖待在家里”始终盘旋在她耳侧,可她到底没听他的话。钟艾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但心里有个声音在跟季凡泽的叮嘱天人交战——麻烦因你而起,你必须勇敢站出来。
所以,她来了。
从昨晚开始,季凡泽就没收了她的手机,不许她跟外界接触。她理解他的袒护,毕竟火烧在她身上,稍稍一点风吹草动都会随时牵动她的神经,让她着急上火。但一直不知道事情解决了没有,更令钟艾心烦意燥,因此早上季凡泽前脚出门,她后脚偷偷跟佣人借了手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钟艾在登陆微博后,惊讶地发现病人资料外泄事件的发展比她想象中严重许多。尤其是有不少病人担心自己的*不安全,一大早便聚众到诊所滋事,要求全额退还咨询费,更有情绪激动的病人家属砸破了诊所的玻璃门,场面极度混乱。
这还不算完,短短几分钟的打砸视频一经网络播出便被疯狂转发,一度上升到社会层面的讨论。就连圈内的知名专家都跳出来参一腿,口沫横飞地热议起“如何完善保护病人*权制度”以及“如何规范私人心理咨询行业”等等。
每个人都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每一条相关新闻链接都力求夺人眼球,比如“美女老板娘夺子案败诉曾自杀,祸起私人心理诊所”、“年轻女医生身陷三角恋,为谋私欲泄露患者*”……所谓的真相早已湮没在一片严重歪曲事实的舆论大军中,活脱脱地衍变成一部颠覆伦理道德的狗血大剧。没有人在乎当事人的感受,更没有人在乎他们动动手指头在键盘上随便一敲,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伤害。
看着这些,钟艾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她万般没想到事情会被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诊所决定在当天下午两点召开记者会,以平息社会舆论的消息也夹杂在铺天盖地的舆论之中。这是事件发展至今首度、也是唯一的官方回应,自然令记者们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纷至沓来。
当钟艾在会议室门口驻足时,记者会已经开始了。
小型会议室布置得简单严肃,正中摆了张桌子,桌上架满带着各家媒体logo的麦克风以及录音笔,薛铭林和另外两位诊所合伙人正襟危坐在桌案后。而一众记者背对着门坐在他们对面,洗耳恭听的同时做好随时发问的准备。
薛铭林的发言稿是事先准备好的,类似于“诊所会杜绝此类事件再度发生,力争挽回公众信心”云云。但这些危机处理的公式化论调显然无法满足记者的八卦欲,等他刚闭上唇,一连串犀利问题便接踵而至:
“钟医生严重损害了诊所声誉,难道你们不考虑辞退她么?”
“钟医生泄露病人资料和*是否说明诊所的管理有问题?”
“是不是真如专家所言,目前心理咨询行业十分混乱,尤其是你们这种私人诊所普遍存在心理咨询师素质低、乱收费,以及保护患者*意识薄弱等现象?”
“……”
其实答案很简单,只要薛铭林适当地跟钟艾做一下切割,他大可以说医生是医生,诊所是诊所,病人*外泄属于她的个人行为不当,我们会严惩失职员工,那么钟艾为诊所招致的一切麻烦便会迎刃而解。
可是薛铭林并没有这么做。
面对记者咄咄逼人的追问,他表情沉稳,语调笃定:“钟艾是一名出色的心理咨询师,我们不相信事件真如外界传闻的那样。如果再有任何媒体发布不实报道,或者对钟医生进行人身攻击和诽谤,我们考虑启动法律程序……”在这一点上,他已经和外甥达成了共识。
“可以让我说几句话么?”
突然从门口传来的女声令现场当即陷入一片刻的沉寂,但只是一秒钟,甚至更短,随着某声激动的惊呼:“钟医生来了!”那些扭头看向门口的记者们便呼啦一下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在一阵脚步的移动声和骚乱中,钟艾立马被围堵得严严实实。
薛铭林暂时脱离了记者的围攻落个清静,可他始终刻意保持的冷静面色当即隐隐一沉,这姑娘是来找死的么?
这次钟艾没有向上次面对记者时那么狼狈,她摘掉了棒球帽和口罩,抿了抿唇,说:“首先,我要为自己给杜小姐、诊所和社会带来的恶劣影响道歉。杜小姐的病历确实是从我这里外流的,这一点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我不是恶意或者故意泄露患者*,更不存在任何私情与个人恩怨。这次的事件只是一个意外,与诊所管理制度没有关系,也希望媒体不要再把事件复杂化。我感谢所有相信我的人,目前我已经获得了杜小姐的谅解,希望一切能到此为止,谢谢。”
当事人的意外现身和她这番淡定诚恳的发言,令在场的记者无不为之惊讶。这种时候,钟艾当只缩头乌龟多好啊,反正她有诊所撑腰,也有高富帅男友的庇护,何苦主动跑到摄影机前来澄清呢?不过不可否认,她的坦白与勇气是令大多数记者赞赏的,随之而来的问题明显不那么苛责了。
但仍止不住还有些刁钻的问题冒出来:“钟医生,你能具体地解释一下病历为什么会外泄吗?”
闻言,钟艾垂在裤线两侧、因紧张而握起来的拳头不由握得更紧了。
说不紧张是假的,从踏出季凡泽那套别墅的大门开始,她就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她有着跟普通女孩一样简单的生活经历,虽然上过电视,但除了栏目组之外,她从未有过跟新闻记者打交道的经验,她根本无法预测现场会有如何犀利的问题等着她。她来了,只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应该出现,不能当那种躲在别人羽翼下的胆小鬼,她得给自己一个交待,也给所有关心她的人一个交待,仅此而已。
所以此时此刻,她只觉被这个问题逼到哑口无言的境地,难道她要供出沈北来么?不知道为什么,想起那个名讳,她的心跟刀绞一般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现场很静,所有的人仿佛都有默契似的,等着她回答。
在这死一般静寂的时刻里,钟艾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或态度去面对那个男人了。这么多年,是是非非全都搅和在一起,究竟是该把沈北当仇人还是朋友,她已经完全没了主意。
正当她脸色发白,苦于组织语言时,嗅觉灵敏的记者再次转头向门外看过去,像是又发现了什么新大陆。钟艾被挤在记者堆里看不到门口的情况,她刚疑惑地拧起眉毛,就听到有人说——
“这个问题由我来代替钟医生回答吧。”
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透过清透的光线,钟艾看到了那个说话的人,眉登时拧得更紧。就这样,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步履稳健地穿过侧身让路的记者,然后来到她身边,站定。
干练短发,休闲装扮,沈北的样子与往常一点没变,只有那双清亮眼眸下微微泛起的黑眼圈,让他看起来好似受到了某种折磨。最先认出他的人是市电视台的记者,他的同事,那人小声唤了声“沈监制”之后,录音笔和麦克风便举到他唇边了。
沈北是这起事件中一个较为特殊的存在,作为媒体人,尽管他不从事新闻类栏目,但那些记者多少对同行抱有不愿得罪或者网开一面的心理,再加上他上面是市电视台,很多同业能避则避,所以至始至终脏水都不曾泼到他身上。
没有开场白,亦没有丁点铺陈,沈北敛下眸,直接道:“杜小姐的病历记录是我在钟医生的诊室盗取的……”
一句话犹如一颗重磅炸弹,顷刻间爆破,威力之大惊起一片哗然:“原来钟医生真是无辜的!”
就连钟艾都生生怔住了,她的罪名就这么被一下子洗刷干净,轻易得令人不敢相信,那种感觉仿佛沉冤昭雪般令人如释重负。可此刻比这释然更强烈的感觉是诧然,来自于——她身旁这个男人。钟艾不知道沈北脸上带着怎样的表情,无奈的,狼狈的,抑或是良心发现之后的解脱?
当她歪头看向沈北的一刹那,只见他深深地弓下腰鞠了个躬,“对不起。”他说。
“钟艾,对不起。”他低声重复。
他迟迟不肯直起腰,宛若固执的一定要得到她的原谅,可钟艾动了动唇,愣是发不出一个音节。卡在喉头的那句“没关系”似有千斤重,她说不出,因为她是如此介意和难过。
“那么请问沈先生,你和钟医生曾经有过一段情吗?”又是那个刁钻的记者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钟艾刚刚松弛的神经再度猛地绷紧,她的视线不敢在沈北身上继续停留分秒,只得生硬地垂下脸,盯着他的鞋尖。两人的距离这么近,她甚至能够感觉到沈北的呼吸放缓了半拍。
迟疑少顷,他才从唇间溢出两个字:“没有。”他的语气平和的好似所言千真万确:“我们之间没有过任何男女之情,只是普通朋友。”
听他这样说,钟艾在惊诧之余,又有点五味杂陈。不过这样也好,他撇清了两人的关系,大概能让他轻松一些吧,相对的,内疚和包袱也不那么沉重了。
然而事实上,沈北怎么可能觉得轻松。他到现在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里,背后仿佛有一双手强行把他推来了这里,逼他说出这些话。尾音落尽,他非但没觉得释然,反而觉得心死了。
在沈北这短暂的混沌中,他想到那一幕,就发生在个把小时前——
季凡泽来找了他。
那个男人对他说:“沈先生,我以前把你当成情敌,但现在才发现你根本不配。我真替你悲哀,儿子的抚养权倒是没丢,可你的良心丢了。哦不,不止是良心,你还为此伤害了你心爱的女人,这个代价可真不小。”
对手说出了沈北无以反驳的话,看着季凡泽那张冷峻的脸,他长久地保持沉默。官司落幕,他就知道自己没有赢,因为他输掉了生命里最初的执念和珍贵,输掉了他对钟艾的那份初心。
季凡泽这个看似不爱说话的人,今天罕见地对沈北说了很多,那些话足以抽干他所有的气血,令他现在疲惫的什么都不想再回忆。但季凡泽最后搁下的那段话,却像烙印在沈北的脑子里,扯着他的脑部神经,生疼。
“你知道为什么钟艾选我不选你么?因为你杂念太多,不能全心全意的去爱她,而我只爱她。”季凡泽沉眉如是说:“下午有记者会,这是你能为钟艾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沈北怅然一笑的同时,被记者揪回了神思:“沈先生,还有几个问题……”
得到真相的记者正欲挖掘更多内`幕,却在这时,不知哪个记者喊了句,这帮人立马抛下了钟艾和沈北,收机器的收机器,往外跑的往外跑,会议室里瞬间空了。
没办法,谁让他们的手机上同时收到了最新消息呢——
患者资料外泄事件背后另有操纵人。
这个人叫孟晴,现在她已因涉嫌诽谤他人和雇用水军,以及收受药商贿赂等多项问题,被警察带走接受调查了。
据说实名举报者是曾在某大厦天台救过一名女精神病患者的热心好市民——季先生。
☆、第6r竟 蜜方五十九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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