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她还有一点意识，跌跌撞撞回房间拿了换洗衣服，又进了卫生间。
    陆景行这才松了口气，心想，洗个澡应该能清醒点吧，不至于这大半夜地拉着他又背单词又默写的。
    陆景行瘫在沙发上，随手写了几句课文，怕待会儿那只醉兔子出来要是还没清醒，也有的应付，写着写着就又画了几笔。这回画的小兔子可比原来凶多了。
    只是陆景行没注意，他画的时候，自己的唇角始终是弯着的。
    陆景行画了好几只兔子，但小兔子都没有出来。卫生间里的花洒倒是一直哗哗作响。陆景行心里咯噔了一声，她不会晕倒了吧。
    陆景行敲了敲卫生间的门，喊了两声，答应他的只有哗啦哗啦的水流声。
    陆景行心里就更担心了，在门口踱了两步，就发现卫生间的门是虚掩着的，定然是李可方才太迷糊，匆匆忙忙地忘了关门。
    陆景行的手握住门把手，犹疑了一下，还是推了进去。卫生间里水汽氤氲白雾缭绕，陆景行又轻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依旧是没有回应，这才又向前走了一步。
    李可还穿着原来的衣服趴在浴缸边缘，双眼紧闭，花洒对着她的脊背不停地冲水。
    陆景行关掉花洒，蹲下身，翻过李可的身子，让她平躺在浴缸里，又轻轻推了她一下。
    李可嘤咛了一声，依旧没有睁眼。她浑身都湿透了，乌黑的秀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微微抖动的睫毛上落着细碎的水花，浅橘色的雪纺衬衫紧紧地贴在身上，露出美好的曲线，水滴沿着锁骨流进领口里……
    卫生间本就热气蒸腾，陆景行的脸便又热了几分，拿起一块大毛巾盖住了李可的上半身，又扭过头，别别扭扭地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李可。”
    许是被戳得痛了，李可这才慢悠悠地睁开眼帘，一双眸子映着水光，澄净若碧波荡漾的湖水，软软地答了一个字：“困。”
    陆景行捏着她的脸颊，恶声恶气地道：“那也得洗完澡再睡。”
    “痛。”李可拍下他的手，应了一声，却没有要爬起来的意思，一双眼虽然是张着，但眼皮却不停地耷拉下来。
    不能把她这样晾在浴缸里，也不能帮她洗澡……帮她洗澡啊，这个念头在陆景行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脑中就自动勾画出方才瞥到的那朦胧的曲线，陆景行摇了摇头，轻拍了自己的脸颊一下，粗着嗓子道：“你快点起来，不然我就帮你洗了啊。”
    “好。”李可双眼半睁不睁，随随便便答道。
    陆景行：“……”
    陆景行站起身，挽起袖口，摘下手腕上的劳力士，先到洗手池那里用掬了捧凉水泼在脸上，冷静了三十秒，便走回浴缸，拿起花洒对着半睡半醒的李可迷迷糊糊地冲了起来。
    陆景行眼睑微垂，目不斜视，低声嘀咕道：“你就穿着衣服洗一次吧。”他双手沾了些洗发水，轻轻帮她揉搓头发，看她睡得一脸单蠢无害的样子，不停地说道：“没关系，我以前也给沈言止家的二毛洗过，就是这样的……你说你怎么就能像二毛呢。就你这样的酒品，还能活到现在，真是人间奇迹啊。”
    李可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躺在温暖的海洋里，温热的水从身边流过，但是身边又有人一直在嘀嘀咕咕，好像是陆景行，于是她就偶尔也插嘴一两句，譬如“我酒品挺好的……”“你怎么还不去默写？”
    洗完头，陆景行又拿着花洒胡乱对着李可冲了会儿，用大浴巾小心翼翼地将她包了起来，拿起吹风机对着她吹了许久。
    李可这回是真的睡着了，趴在陆景行怀里，安静得像一只刚出生的小鹿，还带着淡淡的洗发水的香气，沾染着水色的双唇一翕一合。
    陆景行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自作孽不可活，突然觉得刚刚就应该把她丢浴缸里或者直接扔到沙发上，如今快把自己憋死了这叫个什么事儿。陆景行略有些懊恼，用手又揉了揉刚刚帮她吹得蓬松的头发，指尖触到她柔软的发丝时，仿佛心也变得柔软了，陆景行轻声叹了口气，喃喃道：“我要是个坏人，你可怎么办啊，嗯？”
    他方才用力了些，不小心扯了几根她的发丝，李可吃痛，又醒了过来，略有些哀怨地盯着他。
    陆景行捏着她的下巴，道：“赶紧醒过来，把自己擦干了换身衣服。不然……”他挑了挑眉，将“不然”两个字说得意味深长而又警告意味十足。
    李可整个人还是迷茫状态，但刚刚睡了一会儿，确实精神了一些，虽然还有些反应迟钝，不过陆景行的话却是听懂了，慢吞吞从浴缸里爬出来，冲他挥了挥手。懒洋洋的，连一句话也没说。
    陆景行甩下毛巾，快步走了出去，心里只想，什么时候他陆景行成为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了，迟早要将今晚这一切报复给小兔子，比如下回就把小兔子按在墙上……
    陆景行满脑子都是不该想但又忍不住浮想联翩的心绪，心烦意乱之下，就在微博小号上发了一条：“烦躁。不知道有没有药可医。”还配了张只露着微微蹙起的眉头的自拍照。他的微博大号是营销号，是为了配合公司的活动，从来不表达太过负面的情绪。所以偶尔有自己想说的话，就发到这个“就算是狐狸也是很帅的狐狸”的小号，原来的昵称不是这个，自从李可喊他陆狐狸后，他才改的。这个小号除了他的老熟人，就只有僵尸粉，所以一般发的都很随意。
    陆景行看发完微博，就看到李可游魂般从卫生间走了出来，倒是换好了睡衣，不过正一路跌跌撞撞回房间，直接把立柜上的装饰品扫落在地。
    陆景行叹了口气，认命地走过去，拦腰抱起李可，他想，日子还长得很，烦躁总会有被抚平的时候。
    许是因为这样的心境，将李可放回床上时，他就坐在床头看她的睡颜，直到月亮也沉了下去。
    ==
    李可没有回想起来全部的细节，但整个轮廓回想得也差不多，比如她“鞭打”陆景行，比如陆景行帮她洗了头发……都让她觉得无地自容，这辈子都没法直视陆景行了。
    于是她趁着陆景行补眠，就跑回了学校，并且计划着要先在学校宿舍住两天冷静一下时，就看到好多过路的学生都在议论，说：“陆景行微博门啊！”
    李可打开手机，脑子就有些发蒙……
    ☆、第33章
    短短几个小时，#陆景行小号#成为了微博头条，一个叫就算是狐狸也是很帅的狐狸的号被扒了出来，起因是今天凌晨2点14分发了一条微博：烦躁。不知道有没有药可医。配图第一张是陆景行的自拍照，皱着眉。第二张是自拍照，不过只截了眉毛部分。很明显，有人玩小号玩脱了……第一张没剪裁好就发了上来。
    八卦大掌柜清晨挖掘出这张照片转发后，就被各路围观人士转发，话题以次量级增长。就算是狐狸也是很帅的狐狸发过的所有内容都被扒拉个底朝天……很快，经确认，这个确实是陆景行的号，不过和他的大号发的各种满满正能量的内容不同，这个小号除了转发各种冷笑话和烹饪知识，简直就是影帝内心日记了。
    尽管陆景行迅速地将所有微博都删除，但是还是敌不过千万人的截图。
    被最多人评论转发的微博为：“又陪那个失眠患者沈xx玩了一个晚上fifa，他的神经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治好。我真的困死了。明天还要去上课。”
    失眠患者沈xx是谁不言而喻……
    陆沈cp党瞬间占领了微博半壁江山。
    “哥哥们一定要在一起啊！”
    “这绝壁是真爱……陆少你这么心烦了还要陪沈先生打游戏……”
    “你们一个晚上在一起真的只有打游戏吗？”
    “其实沈先生没失眠，他也只是强撑着精神找你玩啊！二货，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doge脸]”
    ……
    坐在阳光国际办公室里听了半个小时训的陆景行，看到这样的评论后，也只能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他昨晚难道也喝醉了吗？明明原来只想发一个“皱眉头”，怎么就整张脸都po上去了。回想一下，好像就是在剪裁的时候，李可跑了出来，撞到了立柜，他立马就放下手机，冲了过去，估计是当时手一滑……
    面对着已经抓狂的艾菲和公关部经理micheal，陆景行也心塞得不行，只得说道：“手滑了……”
    艾菲冷哼了一声，说：“我不是跟你说你这样的二货就不要玩小号吗。耍脱了吧。还一下曝光俩……还有你看看你取的这是啥昵称……”
    #陆景行好自恋#已经成为了第二条热门话题。
    micheal倒是淡定，转了转手中的笔，道：“没关系，以后就接地气点，走*路线。现在这款也挺流行的……如果你们愿意的话。”
    陆景行：“不能走睿智路线吗？”
    艾菲：“我看你适合走弱智路线……你看看你这都写的是啥。”
    艾菲指了指网友截图，上面是陆景行这一两个月的连续动态。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脸盲，看了我30分钟也看不出是谁。”“哈哈哈，我今天终于赢了一把！”“然而赢了并没有什么卵用，又被要求背全文。”“a都已经练了20遍了！”
    艾菲捂脸：“你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英语学渣么。”
    陆景行撇嘴，无力辩驳。这两三个月，他的小号里的信息，居然满满的都是李可，幸好没有曝光。
    只是现在看来，每一条都是满满的中二病气息。原本称呼他是男神的网友也纷纷见风使舵：紫儿：原来我都不信，今天我终于信了，陆景行果然是陆二货。
    乐乐＿聂：谁说陆景行是故意营销的……谁能把自己从一个男神营销成一个二货啊！
    蛋蛋在家里看着：陆景行果然很喜欢做饭啊。每天转发的都是各种做饭知识和冷笑话啊。
    1223：但是看过去像个学渣啊……
    “最关键的是这条，说究竟是谁。”艾菲双眸一眯，目露精光。
    陆景行叹了口气，瞥了一眼屏幕上#陆景行和#的话题，起因就是之前的一条微博：“祝你快点好起来。”配图是一个在输液的瘦弱小女孩，但笑得很灿烂，手上拿着一张画。那张画是这条微博的第二张配图，画了三个人，一男一女两个成年人，中间还有一个小女孩，和前一张照片中的女孩长得极像，图的签名是。很明显，这幅涂鸦出自那个生病的小姑娘之手，她虽然画得不太写实，不过对照还是看的出来，她左侧的男人是陆景行，那么问题来了，坐在她右侧的被画上大波浪卷、大眼睛的女人是谁呢？和陆景行是什么关系呢？
    艾菲说：“私生女我知道肯定不是。你家里也没有这么小的妹妹。所以到底是谁。”
    陆景行揉眉，道：“可不可以不说。这种话题过两天，没人说就过了，就当作是我家妹妹吧。”
    micheal摇头：“这种明显是冤枉你的假消息还是要澄清的，特别是你马上电影就要首映了。虽然上头条是好事，但用这个上头条就有些不好。”
    陆景行就苦笑了一下，道：“那部电影不是正好叫《双面人生》？”
    micheal指了下电脑屏幕的一些热评，说：“我知道你是想要保护小姑娘。但是被人说是你的私生女也不好吧。”
    不过一会儿时间，哪怕是在micheal的团队一直努力在做公关的情况想啊，#陆景行隐婚#的消息已经被顶到了微博首页，一些大v跑出来说小女孩是陆景行私生女，故事编得有鼻子有眼，而画里的陆景行身旁的女人，一会儿被陆黑说成“陆景行背后的伟大女人”，一会儿又被陆粉扣上“不择手段”的帽子。
    micheal冷冷开口：“你不要觉得你现在就没有竞争对手了，想往上爬的小生多如牛毛。远的不说，安东尼导演这部片子，罗信就是有力人选。”
    陆景行却像是没听到她说什么一般，盯着屏幕面色一寒，目光里的凉意犹如窗外骤降的气温一般：“发律师函。”
    艾菲挑眉，看到陆景行目中少有的冷凝之色，说：“你这个时候还想和大v对着干？而不考虑上证据做强有力的辩驳？陆景行，你什么时候情商这么低了。”
    陆景行敲了敲桌子：“我考虑一下。”
    他考虑着怎么和李可说这件事，怎么才能在最大限度上不去打扰圣心园里的孩子的正常生活。这件事如果真的曝光，好好炒作成陆景行救助孤儿，自然有利于他的正面形象营造，但李可和圣心园都会被放在聚光灯下，而李可则会成为焦点中的焦点。
    舆论如水，能载舟能覆舟，而在这样的时代，更多的时候犹如洪荒，非一般人可以承受。
    只是陆景行还没考虑清楚。有一个微博认证为思和医院心血管科江医生的人发了一条微博称：“本来不能随便透露患者信息，看你们都八卦到什么陆景行隐婚，实在忍不住插一句嘴是一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孤儿，陆景行捐助了部分手术资金，术后来看望了好几次。小姑娘画的另一个人应该是那家儿童福利院的义工。陆景行没把这个事情发在自己微博大号应该也是不想宣传，你们何必去人肉一个小女孩。”
    这一条微博，顿时逆转了这一天的评论走向。厨神陆景行、学渣陆景行这些关键词都被压了下去，#天使陆景行#迅速成为了头条，当然很快又有人搜索那个大概“上辈子拯救过地球”的儿童福利院义工究竟是谁。
    micheal的电话就没停过。
    艾菲在胸前比了个十字，喃喃道：“天助我也。陆景行，你做好事为什么要瞒着我们呢？”
    陆景行却上前一步，挂了micheal的电话，正色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不要再往下深度报道了。不要借此作宣传。如果可以的话……不要引导粉丝去寻找那个人。”
    micheal惊讶地说道：“这时候不宣传更待何时，正好可以叫那个义工出来帮你澄清，给电影添一把火。今晚首映耶。”
    艾菲闭着眼，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皮抖动了一下，面寒如水，最后缓缓说道：“陆景行，我们合作也十年了。那时候你还只是一个抱着好莱坞梦的少年，说实话，我虽然总说你不好，但是这个圈子里也极少有你这样公关、粉丝从来没出过差错的人。有些变化，我不是没看出来，我不想点出来，是因为我相信你会知道个中的利弊，会自己处理好。我们本来就只是合作人，某种意义上，你才是boss.你自己看吧。”
    陆景行起身披上大衣，挺直的背影僵了一下，萧索而寂寥。他不是不知道，这十年，他迈过了多少难关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努力，他的团队的所有人都为此付出了自己的青春。
    如果他说他要放弃一切，其实是一种任性与自私。
    艾菲又说道：“今天这个事情你不愿意过度曝光，没有什么问题。但是……陆景行，你是不是有……”艾菲没有说下去，这个问题她以为陆景行身上不会有。她刚见到陆景行的时候，他虽然吊儿郎当，但是是那么地雄心勃勃，眼神明亮地跟她说他一定会去好莱坞的样子她至今还记得。
    这样的人不应该有什么牵挂，也不应该畏首畏尾。
    陆景行整了整领口，眸光沉沉地看着艾菲，道：“假如……有你猜想的情况，没有折中的办法吗？”
    艾菲目露疲惫，淡淡道：“梦想是你的，所以我们先不谈。但人心是最难预估的，谁敢保证会更好还是更坏，你自己敢冒险吗？你连一个这么简单的正面公关案例都不敢继续深入。”
    micheal眸光一闪，终于猜测中两个人打的机锋指的是什么，瞠目结舌道：“天哪。陆……陆景行，你要是真的有什么很大的变化，起码起码……记得提前通知啊……诶你这当口要去哪里。”micheal啪啪啪打邮件时，陆景行已经起身走到了门口。
    陆景行再次笑了笑，围上围巾，眼神清亮，但笑意却转瞬即逝，淡然道：“我去试试，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变化，这样才来得及通知你们。如果没有，那就是结束了。”
    陆景行信步而去，又回头笑道：“记得帮我引开下停车场的媒体。”
    留下micheal和艾菲面面相觑。
    micheal说：“qaq。艾菲，这可是你的人啊。当初你跟我信誓旦旦说陆景行这样的人除了自恋，绝逼不会爱恋，我才来给你们做事的啊！我要疯了，你说我今年要准备多少份公关大稿啊。”
    艾菲摇了摇头，说：“你就只要准备陆景行和那个蓝琳的绯闻稿就好了。”
    “啊？炒电影男女主角啊，陆景行不是会不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