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他猛地攥拳，捶了几下床，表情恶狠狠的，猩红的眼底有泪水被震落……
    他一定是疯了，才带她来北京！他恨不得路司译死一千一万次！他凭什么抢走她的女人！
    她的身体，她的灵魂，她的感情——他把本该属于他的一切都抢走了！！
    季慕衍滑跪在床前，双拳撑在地面上，眼里的凛冽恨意与痛苦不甘疯狂交错。
    过了许久，他终于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将宋青瑶抱入浴室的浴缸里，把头发揪起来塞入浴帽，又找出卸妆纸，为她把脸上残余的底妆除去。那时候她怀孕，总跟他撒娇耍赖，什么都使唤他干，来了个彻底的小媳妇大翻身。他则由大老爷被使唤成了妻奴。
    虽然两人分开了五年，但曾经在一起的日子，就像是用刀子刻进了骨头里，他为她处理这些，熟练又自然。
    洗完后，季慕衍为宋青瑶裹上浴袍，抱入房中央的大床上，为她盖好被子。
    季慕衍目光不再流连，站起身，转身往外走。走到房门口，手掌扶上门把手，拉开门。他定定的看着眼前的虚空几秒钟，又关上门，折回房中。
    他拉开一半的落地窗帘，在窗前席地而坐，点燃一支烟。一边抽烟一边看着窗外繁华的帝都夜景。
    夜色沉静，房内女人睡得很香。他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接连抽了一包烟后，季慕衍站起身，缓缓走到床边，看着熟睡的女人。
    他凝视着她，渐渐的，复杂又晦暗的眼神，沉淀了下来，被洗涤成了温柔缱绻。他上了床，侧躺在她身旁，与她脸对着脸，共枕一个枕头。他轻轻抓住她的一只手，握在掌心。
    房内的灯光被关掉，只有月光渗入。
    季慕衍看着宋青瑶熟睡的脸孔，轻轻摩挲着掌心里的手。
    许久，他叹出一口气，似无奈，似妥协，又似认命。
    他往她靠近了些，伸出胳膊，将她搂在怀里。他的手掌在她发间穿梭，自言自语的呢喃着，“你都是其他男人的女人了……我怎么还是想不开放不下……这辈子难道就得耗在你身上么……”
    次日，季慕衍醒来时，宋青瑶还在睡着。她一次喝的太多，醉狠了点。季慕衍也没叫醒她，整理整理自己出门了。
    宋青瑶醒来时已经是傍晚。季慕衍回来后，敲开她的房门，原本打算带她去楼下餐厅用餐，见她一副大梦初醒的懵懂模样，便叫了服务员送餐上来。
    两人坐在套房里的餐厅。桌上是各色美食，以清淡的口味和面食为主打。季慕衍坐在宋青瑶对面，给她倒了一杯鲜牛奶。
    两人安静的吃完晚餐后，季慕衍说：“瑶瑶，我带你去饭局，只是为了增进彼此的信任，不是让你跟人玩命喝酒。你要知道，到路家这种层面，就是一场博弈，它不是活动活动，买通几个人就能摆平的事。更不是凭我们俩的一腔热血能解决。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希望能对事情起正面推动作用。”
    宋青瑶抿抿唇，“所以我们只能坐以待毙么？”
    “我在全力帮助路党周旋，无论是用关系还是用钱，也在尽力打通一些关系桥梁。但我们能做的很有限。”季慕衍顿了顿，又将他今天掌握的情况分析下。宋青瑶听得很认真，没有打断他。
    他说：“现在最关键的在于路口口，他打算怎么办，是死磕还是倒戈，路司译的未来更在他父亲一念之间。依我看，即使路倒台了，他想保他儿子还是没问题。他们家毕竟立下过汗马功劳，如果对后代赶尽杀绝，会让其他元老都心灰意冷。他们也不会同意开这个先河。现在之所以调查到路司译头上，只是为了震慑路口口。到目前为止，路的事情还没有公开的风声，一切都处于可控可收的局面里。”
    “所以，司译不会有性命危险？”
    季慕衍眼泪闪过几丝晦色，淡淡道：“是。你最担心的那个人，不会出事。如果路被判了，给你们的安排应该是海外定居。”
    宋青瑶总算是缓下了半口气。无论如何，不是像她梦里那样，最糟糕的局面就好。
    接下来几天，季慕衍依然忙碌奔走，宋青瑶知道自己不能干什么，也不给季慕衍添乱。白天时，她会去学校里走走，在图书管里呆着，平静自己躁动不安的心。可是，每当走在校园里，她的脑海里总是不可抑止的想起那时疯狂的爱情。
    如今，那个人还在身边。但已经只是一个朋友，他们一起在北京，是为了救助她现在的丈夫。
    如果是五年前，她绝不相信，会有这么一天。
    命运就是这么爱开玩笑。
    .
    一周后，季慕衍对宋青瑶说：“路司译母亲精神紊乱，被送往美国洛杉矶就医，路司译陪同母亲前往。”
    “你是说他们去美国了？”
    “是。”季慕衍看着宋青瑶，“路司译现在应该恢复了自由。他联系你了吗？”
    “……没有。”
    “那你打算怎么办？”
    宋青瑶安静了片刻后说：“你能打听到他的具体地址吗？我想去美国找他。”
    “我不建议你去找他。”季慕衍皱着眉头道，“这段时间你也见了些人，他一定知道你在北京，但他并没见你，直接飞去了国外。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上赶着。”
    “他不想联系我，我理解。毕竟他们家现在的处境很不好。但我不能因此放弃他。他这时候最需要有人陪伴在他身边。”
    季慕衍沉默。
    宋青瑶又说：“你只需要告诉我，他在哪里就好。”
    季慕衍眼里隐带火星，沉声开口：“宋青瑶，你有必要这样么？爱一个男人也用不着犯贱吧？你为他千里迢迢赶来北京，他避而不见，连一个电话都没有！你还要一路追去国外？你是脑子坏了吗？”
    “我很想见他一面，确定他一切都很好。”
    季慕衍情绪爆发，厉声道：“你tm就是有病！照我说，路司译那混账就算蹲号子也是罪有应得！他早几年在京城就是一流氓恶霸！谁招惹他算是倒了八辈子霉！我告诉你，你现在去他以前混的夜场问问，他路大爷的名头还如雷贯耳！这种仗势欺人的祸害，就不该有好下场！”
    宋青瑶面无表情，眼神冰冷，“我很感谢你这次带我上北京，而且为路家做了这么多。但这不代表你可以诅咒我丈夫。”
    “他算个什么东西，我特么都不屑诅咒他！宋青瑶，我真是没想到，你的眼光越来越差了！一个把自己玩残的废人、心理变态，你tm也爱的难舍难分！你脑子是进了多少水！”
    宋青瑶没有与他争辩，而是转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季慕衍站在原地，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狠狠砸了一下墙壁。
    片刻后，宋青瑶将旅行箱里的东西都装好，拎起来，看着季慕衍道：“感谢你这段时间以来对我的照顾，接下来我的一切就不劳你操心了。你花出去的钱，以后给我报个数字，就算目前我没有能力偿还，将来也会还。”
    说完，她转过身，走到门边，开门。由始至终，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季慕衍看着她冷清决绝的背影，心冷成冰。在她推门而去前，他咬牙道：“你今天要是走了，我再也不会管你。”
    她毫不迟疑的迈出步，离去。
    大门被反手关上，随着一声响，阖上的精雕木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季慕衍走在书桌前，为自己点燃一支烟，用力的抽着。他接连抽了三根烟，猛地把打火机砸下，哑声道：“……我tm就是个神经病！我才是真犯贱！”
    一个小时后。
    季慕衍的情绪没有之前那么躁怒。
    两个小时后。
    季慕衍看了看时间，晚上九点。他开始担心她人在哪里，她这次出来有没有带现金和卡。她在路上会不会遇到坏人……
    四个小时后。
    季慕衍整整抽了几包烟，还是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越想越多，如果她心情不好去酒吧怎么办？如果她被流氓调戏怎么办？如果她遇到抢劫的怎么办？如果她随便定了一个去洛杉矶的机票，打算挨个医院找人怎么办？美国那边治安更乱，她又这么招人垂涎，遇到麻烦怎么办？
    季慕衍怎么想都是不放心。一千一万个不放心。
    最终，他给宋青瑶打去电话，通了，但没人接。他再打去一个，直接被挂断。
    他给她发信息：“我知道路司译在哪儿，我陪你一起去洛杉矶找他。你现在回来，好好休息一晚上，不要乱折腾。”
    很快，他收到回应：“你只要告诉我他在哪儿，我自己去，其他的不劳你费心。”
    季慕衍气的恨不得砸了手机！
    他用力攥着手机，深呼吸，再次深呼吸，克制着汹涌的情绪。
    片刻后，他拿着手机，再次输入：“你带护照了么？你办签证了么？你名下有多少个人资产，你什么工作，你有稳定的事业和婚姻么？我可告诉你，没钱没小孩的离异女人，被拒签的概率为百分之百！”
    半晌，手机没有收到回信。
    他叹了一口气，又发了一条：“听话，回来好好睡觉。这些事情我会帮你处理。最迟明后两天就能出发。”
    片刻后，有了回应：“我已经在其他酒店住下，这几天我会自己安排。你确定了去美国的行程再联系我吧。”
    季慕衍看着屏幕，咬牙切齿。你行，你真行，宋青瑶！
    “那你至少得告诉我你住哪儿。”
    “如家。”
    季慕衍没再回短信，他直接出了房间，下到酒店外，拦了一辆车。他以这座酒店为中心，由近及远的前往每一家如家寻找。幸好并没有找太久，到第二家时，确定了宋青瑶有入住。
    敲门声响起。宋青瑶打开门，就见季慕衍高大的身躯伫立在门外。
    她有瞬间忡怔。
    季慕衍双手抄兜，倚靠在门框上，看着她，“ok，大小姐，我向你道歉。我情绪不佳，说了你老公坏话，是我傻逼、幼稚。这事儿咱就这么过去了，成不？我帮你不是因为别的，你是我孩子他妈，这是为了小晏好。我把他妈带出来，没好好带回去，他跟我没完。”
    他已经没有了丝毫怒色，只有无奈。
    宋青瑶低下头，敛去眼底的神色，淡淡道：“我没有计较。可能你这几天在外面奔波，确实太累了，所以我就不在你身边打扰你了。”
    “一个酒店两间房，你打扰不到我。你要不想住我隔壁，行，我把你安排到顶楼的总统套房。总之你不能住在这里，我不想让小晏觉得我虐他妈。”
    “季总，我没那么矜贵。我住这里，只是因为我现在确实需要省吃俭用。”
    “那是你自己的事。但你跟我一起出门，我就要确保你的一切吃喝用度。我也不缺这点钱，你别必要跟我拗。“
    宋青瑶沉默。
    季慕衍直接推开她，走入房中，在沙发椅上坐下，“你不走，我就只有呆这儿了。”
    终究还是宋青瑶妥协了。两人在一个面积不大的空间里面对面干瞪眼，实在尴尬。不如回到那个五星级酒店，各自呆在房间。
    季慕衍把宋青瑶带回来，给她开了个总统套房。宋青瑶说，“没必要。”季慕衍说：“有必要。离我远点，你心里舒坦。”宋青瑶：“……”
    三天后，季慕衍安排好一切。他与宋青瑶坐在头等舱里，飞往美国洛杉矶。晚八点出发，飞行时间十多个小时。两人会在飞机上睡一觉。
    两人的位置挨在一起，到了深夜，他们并排躺下睡觉。虽然中间有隔断，但仍如躺在一张大床上。季慕衍在听到身旁的人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后，侧过身，面向她，手臂伸到她那边去，抓住了她的手，握在掌心。
    前路他已经无法预测。像这样近在眼前的日子，或许所剩无几了……季慕衍扯了扯唇角，笑容苍凉。
    下飞机后，当地时间是傍晚时分，两人在订好的酒店下榻，又一起吃了顿饭。吃饭时，季慕衍说：“今晚先倒时差。明天带你去找人。”
    “好。”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她也不急了。
    送她回酒店房间时，季慕衍站在门口，停顿了下，缓缓道：“如果他要在海外定居，你会同意么？”
    宋青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你忍心抛下小晏吗？他现在那么依赖你。”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宋青瑶如实道。这几天，她一直想的是她要见到路司译，确定他好好的。至于在那之后该怎么办，复杂的不确定因素太多，她根本没法去想。
    “如果这次就要做个抉择呢？”
    “我不想用如果来折磨自己。”宋青瑶轻叹，“走一步看一步吧。”
    “如果到了那一步……你就……”季慕衍抽了抽喉咙，想要说的话却怎么都说不下去。他转过身，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