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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华鑫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却发现身边空荡荡的,倒是屏风外传来人语之声,她一惊,睡意散了大半,蹑手蹑脚地起来靠到屏风边上,就听谢怀源带了些讽刺的语音传来:“皇上当真是好算计,把本就该是我的东西给了我,还说是对我们的补偿。”
    另外一道声音传来,粗声粗气,却是大力的声音,她似乎是挠了挠头:“这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的,皇上那里如今把爵位给了大人您,您就是正儿八经的丞国公了,以后行事岂不是更加便宜?”
    谢怀源慢慢地‘恩’了一声,:“他还传了什么事?”
    说起这个,大力也是叹气道:“只怕是您又要出征了,犬戎那里和夷狄已经联手准备南下,吴国那里快要顶不住了,到底还是向着咱们发出求援。”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听说这消息传到宫里,皇后娘娘也坐不住了,您是知道的,四皇子不咋地好武,就喜欢整吟诗作词这些玩意儿,娘娘那里老急了,几个小的先不说,如今皇上显然是偏向大皇子,俺看她好像有想法,想让四皇子这次也跟着您出战,好捞点军功回来。”
    谢怀源似乎颔首道:“礼尚往来,皇后帮她不少,我助四皇子一臂之力也是应当。”
    他虽没说那个‘她’是谁,但华鑫却已经猜到了,心里隐约欢喜。
    大力却犹豫道:“犬戎和夷狄这次来势汹汹,俺觉着不是什么好事,皇子到底是皇子,就是再不招皇帝待见,万一有个啥事,那咱们也要担上干系的。”
    谢怀源淡淡道:“无妨,倒是把他留在后军,管些粮草调配之事便可。”
    大力点头道:“这个使得。”她犹豫道:“犬戎来袭的消息,俺看八成是真的,到时候您可就要出战了,你要不要跟小姐说说?”
    谢怀源道:“我自会告诉她,会稽那里准备的怎么样了?”
    大力道:“白飒都准备好了,到时候小姐尽管入住便可,再没人敢提起她过往如何如何。”她不知想到什么,又压低声音说了几句,华鑫只听到娘舅家,来了,有事...之类的话,剩余的就听不齐全了。
    谢怀源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道:“你下去吧。”等到大力退下,就听他问道:“你可都听齐全了?‘
    华鑫听墙角被逮了现行,一脸尴尬地从屏风后面转出来,又担忧问道:“你真是要出征。”
    谢怀源摸了摸她脸颊上睡出的红印道:“我早日去早日回来,到时候咱们便一起回会稽。“
    华鑫叹了口气,保家卫国才是军人的天职和责任,前世她老听一干闺蜜嚷嚷着要找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她当时还心有戚戚焉,现在却忍不住想把他口留下,话到嘴边,又换成了别的话,于是慢慢道:”你出门在外要小心些,所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能不亲力亲为的还是不要亲力亲为的好,再说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伤着了算谁的?还有没事不要死要面子活受罪,保命才是要紧,要是不小心输了,那就赶紧回来,不要逞能...“她又絮絮叨叨杂七杂八地说了一大堆,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好默默地住了嘴。
    谢怀源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你倒是会触人霉头,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华鑫不满道:”我这是担心你,哪里就是触人霉头了?”
    谢怀源忽的沉默了下来,慢慢道:“你刚才可有听到,我娘娘家有几个族人要来...”他难得面带犹豫之色。
    华鑫察言观色,立刻拍胸脯保证道:“你放心好了,我定然好好招待他们。”她又笑道:“说起来,伯母的姓氏身份你都没给我提过,我现在还蒙着呢。”
    谢怀源道:“他们当初是丞国的李姓大族,我娘是李家的长房嫡女,身份尊贵,我娘后又嫁给了当时还是丞国公的我爹,风光显赫,自然不必细说,后来青阳进门,她害怕我娘借着家世好兴风作浪,便央求皇帝随意给李家织罗了个罪名,自此李家长房人丁便凋敝了下来,如今主事的是二房。”顿了顿,他不带感情的翘了翘嘴角:“说来也巧得很,我小时候没得依仗,正想着有门亲戚走动,哪怕不能为我撑腰,至少也有个说得上话的人,可偏偏那时李家不是推诿家主生病就是哪个族里的亲戚又出了丧,连上门都懒得上,后来我渐渐复起,李家又清净了下来,有事无事便上门走动,真是极巧。”
    华鑫拍了拍他的手道:“势利小人哪里都有,龙还有九子呢,一家人里总有那么几个不成器的,伯母还是好的,再说如今都熬过去了,又何必时时惦念着旧事?”
    谢怀源反握住她的手道:“这次上门的是二房的一门姻亲,具体的我也没问,好似他们有意在镐京扎根,他们若是得体,你也以礼相待便是。”
    华鑫正要点头,又忽然想到一件事来,担忧道:“我怕是不能亲自招待他们,我如今是郁陶,等我回头去了会稽,便恢复自己身份了,那时若是让他们瞧见,这可怎么办?”
    谢怀源淡淡笑道:“他们本意就是在镐京落脚,回不回会稽还不一定呢,再说了,到了会稽便是咱们的地盘,你有什么好怕的?”
    华鑫想了想,觉得也是,便伸了个懒腰道:“那他们几时上门?”
    ☆、99|92
    因着快要出战,谢怀源也格外繁忙了起来,只是两人才刚刚相聚没几天,却又要忍受分离之苦,所以谢怀源最近只要一有时间,便过来陪陪她,两人一道看书,用膳或是下棋,华鑫最近也把能推的聚会,诗社,宴席都推了,只专心地等着那个点,等着他来。
    今日两人在一起用晚膳,华鑫命人把纱窗开大,又把灯挑亮些,见他面色带了隐隐疲惫,连眼底都出了薄薄的青黛,衬着如玉的脸颊,格外的显眼,华鑫忍不住劝道:“你要是事情忙,就在外面吃了便是,不必日日都来陪我,老是这么晚着吃饭也不是个事儿。”
    谢怀源慢慢摇头道:“别人那里,我吃不安心。”
    华鑫心疼地看着他隐约的倦容,又有些说不出话来,他在外面一副精明干练的样子,为的就是让人见到一个万里挑一的丞国公,不能稍稍示弱,不敢给那些宵小可趁之机,只有在家里才能安心,她想了想,给他又盛了满碗的汤:“大力说这是解乏的,你快些喝了吧。”
    谢怀源默默地看了一眼那鹿鞭汤,一言不发地接过喝了。
    华鑫见他喝得快,便又给他盛了一碗。
    谢怀源“......”
    华鑫见他把第二碗喝完,才问道:“你说李家有姻亲要来,我上回问你他们什么时候来,你却说不知道,也没个准信,如今呢?打听的怎么样了?也让我提前做个准备。”
    谢怀源道:“大约三四天后就来。”
    华鑫想了想道:“你明个就出出征,想来是见不到了,真是不赶巧。”
    谢怀源道:“见不见也就是如此。”
    华鑫笑着嗔道:“你倒是看得开,不过我娘家没人,谢家人丁又不旺,好歹是门能走动的亲戚,定然要好好待着。”
    谢怀源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却感到下腹传来一阵阵火热,渐渐游走到四肢百骸,忍不住皱了皱眉毛。
    华鑫见他皱眉,便垂头问道:“怎么了?可是菜不合口味?”
    谢怀源见她微微纠结着秀气的眉,脸颊在羊油蜡烛的照耀下,渐渐露出粉腻的光来,忍不住有些口干舌燥,随手取了茶水抿了几口,却又觉得不够,又喝了几大口。
    华鑫见他光顾着喝水,也不说话,便诧异问道:“怎么了?菜很咸吗?”说着又自己尝了口,摇头道:“不咸啊。”
    谢怀源微微闭了闭眼睛,问道:“你今晚...”
    华鑫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谢怀源略微喘了口气,呼吸急促了几分,伸手把她揽腰抱到怀里,贴着她的耳廓:“你今晚陪我,可好?”
    华鑫还未反应过来,一抬眼就见他面带期盼,星眸因着这期盼沾了些人气,显得格外动人,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谢怀源得了允,便急急低头捉住她的唇,华鑫感到一股甘冽的气息涌了进来,给他略带粗野的动作弄得呼吸急促,且有些闹不明白,刚刚还好好地吃着饭,怎么眨眼的功夫就扯到这事儿上面了。
    她勉强仰起头,大口喘息了几声道:“等等,天还没全黑呢。”
    谢怀源这次却好似决心做到底,修长手掌顺着外面的翟衣就滑了进去,慢慢地滑动在精细的锁骨之上,另一只手在腰间轻捻。
    华鑫给他逗弄的发痒,忍着笑按住他的手道:“咱们先说好,陪你便陪你,你可不能干坏事?”
    男人这事儿被打断了,当真比什么都要来的心急和恼火,他手下加重了力道,慢慢道:“什么叫坏事?像这样?”手掌又顺着腰际下移。
    华鑫见他眼底隐约冒火星,便忍不住拧了拧身子,低声道:“不是我不...咳咳,是今个实在不方便,我每个月的日子到了。”
    谢怀源手上顿了顿,好比瞬间被泼了盆冷水,他深吸口气,压着心里的火道:“那你还命人做这种汤水?”
    华鑫诧异道:“这汤有什么不对吗?大力说是专给男人补身子的。”
    谢怀源:“......”他叹口气道:“罢了,没什么,与你无关,你早些睡吧。”
    华鑫嗤笑道:“才吃完就睡,回头养出一身膘。”她从他腿上跳下来,拉着他的手道:“咱们去走走,散散步。”
    谢怀源任由她拉着,被夜里的冷风一吹,原本发热的头脑也清醒了些。
    两人沿着风入湖慢慢走着,谁都没有开口。
    华鑫在湖边找了块平整的地坐下,又拉了拉他的衣襟下摆,示意他也跟着坐下,然后才闷闷道:“其实我舍不得你走,不过我也知道,你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老被个女人拴在身边,别人会笑话你的。”
    谢怀源默然无言,只是轻轻坐在她身边。
    华鑫有些恹恹道:“你可要早些回来,时时给我写信报平安啊。”
    谢怀源握住她的手,轻轻道:“好。”
    华鑫见今晚月色不错,温度也正好,就干脆仰头想躺下,却被谢怀源抱住揽到怀里,低声道;“我本来是没有家的,谢府也好,会稽城中的别院也罢,那都是住的地方,如今有了你,便有了家,再不是冷冰冰的飞檐碧瓦,我怎么舍得会不回来?”
    华鑫轻声道:“我知道,此去凶险,你要保重。”
    谢怀源用自己的长衣裹住她:“我只是担心把你一个人留在京里,你说的没错,京里是个事儿堆。”
    华鑫道:“我会保重自己等你回来的。”
    两人相互依偎,一时又静静无语,华鑫起身推了推他道:“起风了,回去吧。”
    谢怀源拉着她往回走,任由月光把两人的身影拉的老长...
    第二日华鑫起了个大早,特地跑去送行,却还是从街头被挤到街尾,看着他在一团花团锦簇中远去,觉得自己的心也被带出去一块,总像是缺了些什么。
    大力见她恹恹不快,有意引她高兴,便道:“小姐,俺听说山上的温泉庄子里果子都熟了,要不咱去住几天?”
    华鑫知道她说的那座庄子就是当初她和谢怀源去的那座,心里更有些烦闷,懒洋洋地道:“不去了,府里什么新鲜果子没有,还特特跑到山上去吃?”
    大力挠了挠头道:“那白茹小姐结了诗社,邀请您去玩,您去不去?”
    华鑫没那种抄袭几篇唐诗宋词在古人中大放异彩的心思,便道:“去什么,我又不会作诗,去了也是干瞪眼,在一旁白白地看人家出风头。”
    大力奇道:“俺看您屋里的宣纸上写的几首诗词都是顶好的,便是俺不懂这些个,也觉得您比她们强了几百倍,您这还叫不会作诗?”
    华鑫斜靠在美人榻上,撇嘴道:“没意思。”她现在一点别的兴趣都提不起来,满心只盼着谢怀源赶紧回来,不过打仗这事儿谁说得准,快的话几个月,慢了得好几年。
    大力快把头皮抓破,又想了几个消遣,都被华鑫一一驳回了,只好幽幽地退场。
    不过华鑫的清闲日子很快到头,没过了两日,府外就传来消息,谢家转折亲的转折亲来了。
    华鑫为显郑重,特地在垂花门那里迎人,倒不是她小气,不肯在大门迎客,只是公爵之间的来往都是有讲究的,这些李家的姻亲没有品阶,更无身份地位,也不是谢家正儿八经的亲戚,所以自然也不能从大门入,这规矩虽不近人情,但规矩就是规矩,在京里却不得不讲究。
    她怕慢待了客人,更是看在谢怀源的面子上,这才在垂花门处候了多时,这才看到一大一小两顶轿子被人抬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些仆从家人。
    华鑫上前迎了几步,她知道这家人姓赵,是李家的姻亲,等轿子里的一对儿中年男女走出来后,便点头算是行礼,按着规矩叫道:“赵家叔叔,赵家婶婶。”她看了看后面的轿子,走出来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少女,容色平平,不过打扮却贵气,便道:“赵家表妹。”
    那赵家当家人名曰赵明,一见华鑫便拿捏着长辈架子,挺着背道:“我那侄子呢?”顿了顿,他又故意问道:“我没看错吧?这里竟不是谢府大门,难不成我走错了路?”
    华鑫心里有些不快,更有些费解,哪有这般一来就讨人嫌的,但想到谢怀源,还是笑道:“我兄长出去了,这里是垂花门。”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刺了一句道:“至于您的侄子,我可不知道是谁?您有没有走错路,我也不知道,不过这里是谢府却是没错的。”
    赵明还想说话,倒是赵明夫人看她不是个好相与的,又想想自家的麻烦,便换了路数,给了赵明一拐肘,转出笑来道:“京里的规矩大,我们还是晓得的,这位姑娘便是郁陶?”说着就来挽华鑫的胳膊:“真真是好模样,说起来,咱们都是一家人,也不必如此拘礼。”她又介绍道:“这是你叔叔,那是你表妹赵怜儿,至于我,你若是不嫌弃,便叫我一声婶婶好了。”
    她既然放低姿态,华鑫也不好再挤兑人家,便在陪着他们慢慢走着,一边跟寒暄,一边打探情况,她试探着问道:“说起来,我也去过会稽,那着实是个山明水秀的好地方,京里虽繁华些,到底不是故土,叔叔婶婶怎么说来就来了?”
    赵明张口欲言,又被赵夫人打了一下,然后听她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家里有些事儿,还有你妹子大了,在会稽怕耽误了她,便来京里,想给她寻个好人家,我们家也算是有些家底,想来寻个好人家应该不难。”
    华鑫有些疑惑,但也不好多问,便顺着她的话赞道:“怜儿表妹好模样。”
    赵夫人笑了笑,又忽然长叹道:“说起来...我们家也有桩麻烦事儿。”
    ☆、100|93
    华鑫心里点了点头,要说就是有事相求才正常吗,不然一个拐了好几道弯的亲戚特地大老远跑来干嘛?她想了想,斟酌着词句道:“夫人先请说吧,到底亲戚一场,能帮的我便帮了,不能的只等我兄长回来才做决定。”
    赵夫人对这番模棱两可的话不太满意,赵明性子急躁,连忙抢着道:“咱们都知道谢家小公爷是个有本事的,如今又承袭了爵位,天下间除了皇上便属他了,还有什么事是他办不到的?”
    华鑫皱了皱眉毛,脸色肃然道:“叔叔慎言,兄长到底是皇上的臣子,自然是为君分忧,是忠君爱国之人,叔叔这话说出去,不光是给谢府,更是给自己招灾惹祸。”
    赵明脸色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又很快拔高了声量道:“你就这么吓唬我,便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
    华鑫觉得此人简直是莫名其妙,身为客人,不谨守礼节也就罢了,竟然还大呼小叫,又不是嫡亲的长辈,这摆的是哪门子的款?
    赵夫人见她面色不满,连忙道:“其实说来也是小事,你叔叔性子直,在会稽做官的时候不屑巴结上司,又仗着自己学问好,也不大给人送礼,这才被人惦记上了,下手整治了一番,我们吃逼不过,便躲到了镐京来,还望谢小公爷能看在亲戚的面子上,拉拔我们一把。”说着又转头,红着眼去看赵明:“当初让你给人低个头,服个软,你偏偏不肯,现在好了吧?可是酿出祸事来了?”
    赵明神情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含含糊糊地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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