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杨扬眉头一皱,愈发笃定齐怀渊就在里面,发狠道:“我偏要进去。”说话间,迅捷地对陈格非出手,握住她的手腕,向外反拧,力道之恨,竟是使了全力。好在陈格非也不是一般柔弱女子,迅速出拳反击,杨扬被迫放手。两人势均力敌,打做一团,混战中撞到龙虎,使得他连连后退,撞到墙上,可他依旧神情木然,就像个木头人,对外界的混乱毫无感觉。陈格非虽然身手不错,但疏于联系,相对于职业军人出身的杨扬来说,耐力稍显不足,没一会儿便落了下风,被杨扬一脚踢开。
没了阻碍,杨扬一个跨步冲过去,猛地打开门。
巨大的开门声,惊到了屋内的人,齐怀渊抬头,就见杨扬站在门口,再低头看向怀中的西鸢萝,只见她衣衫凌乱,双眼迷离,昏昏沉沉,神志不清的样子,霎时间酒醒了大半。赶忙抓过边上自己的西装外套裹住她,一边冲着门口大喊:“滚出去。”
黑三刚好这个时候赶到,脚下一个急刹车,差点撞到杨扬身上,看着沙发上齐怀渊慌乱给西鸢萝盖衣服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的一幕,惊讶地长大了嘴巴,眼中却是掩不住激动的神色,惊叹了一声:“哇塞”。
陈格非捂着肚子从地上站起来,心内暗道糟糕。杨扬这样冲进去,齐怀渊肯定发飙。事到如今,局面已经不是她可以控制得了的。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乘黑三和杨扬看着屋内发呆的档口,拉着龙虎就跑。
晕乎乎的西鸢萝朦胧中感觉有人用什么东西裹住了她,又闷又热,很不舒服,嘤咛了一声,伸手挣扎,齐怀渊见状,不得不加紧力道按住她。
杨扬目瞪口呆,脚步却不由自主一步一步向里面挪去,随着一点点走进,齐怀渊俊逸的脸庞清晰地浮现在她面前,使她不得不承认这严酷又血淋淋的现实。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西鸢萝蹙着眉头不停挣扎,口中发出呜呜地类似于小猫哭泣一样的声音,迷惑不清地控诉着她的不适感。齐怀渊无奈,索性将她从沙发上捞起来,锢在怀中,一面戒备地看着慢慢走近的杨扬,刻意压低了嗓音,怒道:“我叫你滚出去,没听到么?”
此刻杨扬内心的悲痛已战胜对齐怀渊的敬畏,不退反进,对着他喃喃发问:“为什么?到底为什么?”目光转移到他怀中的西鸢萝,看见她露出的脖颈上赫然印着一个吻痕,这击垮了杨扬内心残存的最后一点理智,她怒火中烧,抓起旁边架子上的一个花瓶,嘶喊着:“我到底哪里不如她。”冲西鸢萝砸去。
齐怀渊眼尖,在杨扬伸手去碰花瓶的那一刻,已经抱着西鸢萝站起身,一个转身避开。那花瓶直直飞向阳台,碰在栏杆上,哐当一声摔了个粉碎。一些残片掉下阳台,惊地底下人惊叫连连,四下逃窜。
“喂喂喂,你疯了。这可是明朝的古董花瓶。”
黑三冲过去,瞅着那一地的碎片,满脸惊慌。
齐怀渊狠狠地瞪着他。那眼神,恨不得化成两支利箭射死他。然那黑三却还浑然不觉,对着一地的碎花瓶摇头叹息,半晌才将视线转向杨扬,走过去指摘道:“我说我说你啊,人家小两口亲热,你生那么大气干什么?”
杨扬愤慨道:“什么小两口?他们早就没有关系了。”
黑三道:“就算他们没有关系齐怀渊也不喜欢你不是?瞎嚷嚷个什么劲。”杨扬悲愤交加,气得脸色紫涨。黑三不理她,再度看向阳台上满地的碎片,一脸的哀痛,低声咕哝:“还摔了我家老爷子最爱的古董花瓶,这可怎么是好啊。”
齐怀渊满头黑线,闭上眼睛,十分努力才压制住自己的怒气,沉声道:“黑三,带她出去。”要不是顾忌怀中的西鸢萝,他早就发飙了。
黑三正拍着胸口哀悼他的古董花瓶,听出齐怀渊语调中压抑的怒火,知道不能再乱搞下去,立刻转换了一副脸孔,气鼓鼓地道:“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转身去拉杨扬,杨扬甩开他的手,看着齐怀渊,倔强地道:“我不走。”
黑三劝道:“你不走又能怎么样呢?听话,走吧。”
黑三再度伸手去拉她,这个时候,门外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连彦博一边喊着西鸢萝的名字,一边冲了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站在门口,惊奇地朝里面张望。
黑三在心里默默哀叹,这下,想走都走不了了。
连彦博进屋后,就径直朝齐怀渊奔去,从他手中接过西鸢萝,发现西鸢萝昏昏沉沉站都站不住,叫了好几声都不见有反应。又见西装外套下,她的衣衫有下滑痕迹,脖颈锁骨处隐约有青青紫紫的痕迹。顿时怒火中烧,挥出右拳朝齐怀渊下巴打去。齐怀渊不避不让,硬生生受了他这一拳。身子向后退了十几步,嘴角溢出鲜血。
黑三皱着眉头十分同情地“哎哟”了一声,浑然忘记了他这个始作俑者的身份。
杨扬一见连彦博打齐怀渊,心中立刻不平,冲上去愤然道:“你凭什么打他?都是西鸢萝这个贱人勾引他的。”
“住口,不许你侮辱鸢萝。”连彦博道。
杨扬道:“你不相信是吗?好,那我就让大家都看看,西鸢萝到底是怎样一个货色。”她说着,伸手去扯西鸢萝身上的外套。
连彦博惊了一跳,赶忙扶着西鸢萝后退,杨扬步步紧逼,眼看就要扯到西鸢萝的身上的西装外套,这时只见一个人影冲过来,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就听“啪”的一声脆响。仔细一看,竟是齐怀渊打了杨扬一巴掌。
杨扬捂着脸,半天没反应过来。慢慢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喃喃道:“你打我?你竟然为了她打我?”
齐怀渊满脸怒容盯着她。
杨扬痛哭流涕,“齐怀渊,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当年战场上,你命悬一线,是谁不顾生死背着你一路逃生?我为了你,深受重伤,差点连命都没了。而她呢?”杨扬指着西鸢萝,道:“她这7年来对你不闻不问……她除了抛弃你,伤害你,还为你做过什么?”
面对杨扬声泪俱下的指控,齐怀渊亦是红了眼眶,嗓音嘶哑而沉重,“是,我欠你一条命,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但是,这一切跟鸢萝无关。”
这些战场的秘事,旁人闻所未闻,此时听他二人悲拗讲诉,都不免有些动容。唯有连彦博冷哼了一声,漠然道:“二位的往事我没兴趣听,先告辞了。”说完,他横抱起西鸢萝朝门口走去。经过黑三身边的时候,斜斜地瞟了他一眼,冷声道:“这次的事情,希望黑旅长能给我个交代。”
门口的人齐刷刷让开一条道,让连彦博出去。完了又迅速聚集到一起紧盯着屋内。主角虽然走了一个,但屋内还有一场好戏呢。他们这些所谓的上流社会精英,骨子里的八卦因子并不见得比那些市井小民少。
黑三走上去驱散人群,“走走走,都给我走,有什么好看的。”
围在门口的人群象征性的后退了几步,但依旧站在那里伸长了脖子朝里看。
黑三面色一沉,直起脖子道:“怎么?难道要我送你们?
大家都知道黑三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此时看他面色不善,都有些心悸,知道如果再不走,只怕被他直接拎起来扔下楼,也不是没有可能。八卦跟性命比起来,自然是后者比较重要。顷刻间一窝蜂散了。
黑三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临走前回过身,难得正色地对里面的齐怀渊说道:“有些事情,早点说清楚比较好。”
房门关上之后,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杨扬望着齐怀渊泪流满面,良久,终于按捺不住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拉住他的衬衫袖子,说:“怀渊,刚刚你只是喝醉了,是不是?”
齐怀渊低头看她一眼,目光中流露出几许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绝。杨扬的一颗心吊了起来,充满了恐惧与无助。果然,齐怀渊坚定地开口说:“不是。”
她拉着他衬衫袖子的手无力地下垂,泪水更加汹涌地流泻而出,身子几乎站立不住,痛不欲生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齐怀渊闭上双眸,道了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杨扬喃喃地重复了一声,然后不甘心地道:“我这七年来倾尽所有的付出,难道就只换来你一句对不起?”
齐怀渊低头不语。
杨扬被泪水浸湿的双眸里染上一种绝望的色彩,继而变得悲愤,恨道:“齐怀渊,你的命是我救的,你说过,无论我要你做什么,你都会答应的,不是么?”
齐怀渊抬头看她,深邃的目光里透着坚毅与了然,说道:“是,我是答应过你。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但是,除了爱你,我做不到。”
“齐怀渊,你言而无信。”杨扬嘶吼道。
齐怀渊心意已决,默默地看了她半响,忽然从腰间拔出枪来,塞到杨扬手中,道:“如果你觉得我对不起你,我的命,你随时可以拿回去。”说完,他缓缓地举起她握着枪的手,停留在自己的眉心。
杨扬双眸圆瞠,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隐约间有恨意涌动,似乎真的想要扣下扳机,但最终,猛地撩开手,将枪甩在地上,喊了一句:“齐怀渊,我恨你。”哭着跑了出去。
齐怀渊后退一步,颓然地跌坐在了沙发上。
☆、第128章
西鸢萝到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头还有些昏沉,也不知黑三给她下的什么药,后劲这么大。一想到昨天晚上被人算计那茬心里就恨得牙痒痒。商场如战场,她几年来行走自如,自诩精明,没想到这一次却是阴沟里翻船,载了个大跟头。
文件上的字变成了一个个的精灵,在纸上跳来跃去,没一个能入眼。她气恼地将文件一摔,身子向后靠到椅背上,闭上眼睛疲惫地揉捏眉心。纸张呼啦啦飞了一地。
荀意刚好进来,拾起地上的文件,再度送到她面前,不识趣的调侃,“怎么了?还沉浸在昨晚的激情中不能自拔?”
西鸢萝狠狠剜了她一眼,荀意吃吃地笑,问她:“唉,我说昨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今早光我听到的版本就五个了。”她伸出一只手掌在西鸢萝面前晃。西鸢萝一把拍开,感觉头大如斗。
“莫非,你真的和齐怀渊旧情复燃?”荀意试探着问。
西鸢萝气恼道:“闭嘴。”
见西鸢萝生气,荀意这才乖乖闭嘴。耸耸肩膀,说:“我出去做事。”
齐怀渊向来是她的禁忌,谁也不敢在她面前提及,今天她借题发挥,说上两句,已是极限。要再说下去,就算是她这个好朋友,恐怕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在公司呆坐了一整天,傍晚的时候,连家打来电话,要她过去一趟,说是有事情商量。
到了连家,二位舅母招待她,上了茶水,闲话几句,就直奔主题。
“是这样的,鸢萝。”大舅母先说道,“再过两个月,就是你外婆八十大寿。按照我们老家的规矩,这生日,理应有出嫁女儿来办。但你妈妈去的早,所以,我们就想着,找你过来,问问你的意见。”
二舅母笑着说:“大嫂,这还用问么?小姑就鸢萝一个女儿,一向最孝顺妈,她老人家的生日,自然是尽心操办了。你说是不是啊?鸢萝。”
两位舅妈一唱一和,倒是难得这么声气相投。
西鸢萝含笑看着她们,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外婆明年才满80吧?”
大舅母笑道:“这就是你小孩子家不懂了,这老人家的生日,都是过九不过十。”
二舅母也热络回应,“是啊是啊。过九不过十。”
西鸢萝笑了笑,低头拨弄手中的茶杯。过九不过十么?那过70大寿的时候,不就是整数过的?而且这么多年来,外公外婆的寿宴,从来不见有人询问她的意见,现在反倒想起她来了?看来连家是想借着外婆的生日来试探她的态度。想必是昨天她跟齐怀渊的事让他们有所忧虑。深怕她真的跟齐怀渊旧情复燃,继而转投齐家阵线。如果这个时候她为外婆大肆操办寿宴,就等于向所有人表明,她跟连家同气连枝,密不可分。
西鸢萝低着头,久久没有回应。陈莹美和白宁兰相互对望一眼,眼神中不无忧虑。
良久,她终于抬头,搁下茶杯,道:“好。外婆的八十大寿,理应好好操办。这事就交给我。”
陈莹美和白宁兰总算松了口气。
有些事情的确是该有个了断。在她看来,为外婆办大寿,理所当然,并不意味着就是向连家投诚。但此举代表她切断与齐家所剩不多的牵扯,却是毋庸置疑的。
……
黑三很憋屈,非常憋屈!他想来想去都想不通他到底哪儿做错了?齐怀渊和西鸢萝两人分明余情未了,但又别别扭扭的,他看着着急,就推了一把。如此而已。可最后呢?哪头都不落好,西家上门理论,连家逼着要交代,齐夫人指责他多管闲事,就连齐怀渊这个“受益者”也对他摆个臭脸。这让他非常不爽。
“我说你tm别给我得了便宜还卖乖。”
在齐怀渊办公室站了半天都没人理的黑三终于忍不住吼道。
齐怀渊从如山的文件中抬头瞟了他一眼,那目光冷飕飕地,令黑三不禁打了一个冷战。赶紧换上一副笑脸,呵呵傻笑,谄媚地道:“大外甥啊,小舅那也是为了你好。”
齐怀渊不理他,继续埋首阅读文件。
黑三眼睛骨碌碌转了几转,贼兮兮地拿起桌上一份文件,递到齐怀渊跟前,讨好道:“大外甥,先看看这个。”
齐怀渊瞅了一下,撇开眼。
黑三整个人都垮了,哭丧着脸说:“大外甥!齐司令!为了这次实战演习,我足足准备了一年,你要是不批,我那些功夫,不都白瞎了么。”
齐怀渊依旧不为所动。
黑三来了气,拉开椅子坐到他对面,嚯啦一下推开文件,大掌一拍,按在齐怀渊面前的文件上,齐怀渊这才抬起头,目光幽幽地正视他。
“臭小子。别搞得你是受害者,理所当然很生气的样子。我告诉你,我是在你酒里下了那么一丁点的药。”黑三用大拇指掐着小拇指,道:“以你的定力,那点药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分明是你自己一见着外甥媳妇就兽性大发往上扑。怪得了谁啊你。”
齐怀渊双眉紧蹙,拉长了脸。
黑三不耐烦道:“行行行行了,别给我摆臭脸。赶紧把文件给我批了。我还有事呢。”
齐怀渊还是不肯动笔,黑三只得使出杀手锏,“行啊,你要是真不批,我就去告诉外甥媳妇,说其实我根本没给你下药,是你自己借着酒劲发疯轻薄她……”
黑三话没说完,齐怀渊立刻夺过文件,拿起笔刷刷刷几下签上了大名,然后大手一扬甩到他脸上,叫他滚。
“好好好,我滚。”
心愿达成黑三嘿嘿直乐,拿起文件就走。吹着口哨,心情大好。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回转身,对里面的齐怀渊说:“大外甥啊,告诉你一个消息,西鸢萝要给她外婆办八十大寿。”
齐怀渊闻言眉头一皱。八十大寿?怎么突然要办寿?为何之前没有一点消息?他久浸官场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门道。在这个时候,西鸢萝给安凤珠办寿宴,分明是要撇清跟他的关系。一瞬间,七年来不曾悸动过的心,再一次被刺痛。
……
荀意站在落地窗前,目送齐怀渊的车子驶出西氏集团的大门,转过身对西鸢萝道:“你真的不想见他?”
齐怀渊来了好几次,西鸢萝一直避而不见。
西鸢萝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前办公,身形挺直,端庄沉稳,闻言握着笔写字的手一顿,道:“就算见了,又能如何呢?”
荀意听出她话中的无奈,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说:“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放下?”
西鸢萝道:“我拒绝见他,不是因为过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