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皇长孙说他和顾远归差不多大,顾远归又和戚述差不多大,所以皇长孙和戚述差不多大,所以他不应该怕他?怎么可能。
皇长孙比顾远归小四岁,现年十岁,勉强也能算是和顾远归差不多。而另外一个和顾远归差不多大的戚述同学则是十八,和皇五子一样大。
十八vs十,戚述完胜。
胖胖的皇长孙别提有多怕戚述这个亲叔叔了,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一点都不敢招惹。果不其然,见顾远归点头,皇长孙就立刻改了口:“那、那你好好陪戚述叔吧,我到时候玩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顾远归笑眯眯的,悄悄摸了摸皇长孙的头以示亲近。
皇长孙立刻就连心里那一丁点的不开心也没有了,欢欢喜喜如一阵风似的跑去上课了,虽然他胖,但很矫健,是个灵活的胖纸。他必须赶在他把背的内容忘记之前,给李师傅背了,要不就真的该哭了!
在正牌师傅们接手了皇子皇孙的功课后,顾远归等人就迎来了一天最闲的休息时间,虽然侍讲和侍读起的早,但福利也是赞赞哒。去藏书阁借一卷不许外带的古本、孤本,躺在阳光大好的窗下摇椅上,沏上一壶茶沁人心脾的贡茶,手不释卷。
生活就是可以这么美好。
看了没一会儿,下朝又一次被正则帝扣下,没能直接过来的戚述终于摆脱了他烦人的老子,来找顾远归秀恩爱了。
在学院这边工作的每一个翰林院官员对此都已经见怪不怪,品级低的老老实实的行礼,品级高辈分高的偶尔还敢仗着身份打趣戚述一句:“找个同朝为官的男子就是方便,恩?”
“恩。”戚述脸皮比较厚,总是回答的特别痛快,一副我们就是这么恩爱,你羡慕又不来的表情。
正则帝身边的老臣无不感慨:“承泽亲王世子最近的变化好大。”
“这就是爱情啊,毕竟述儿还年轻,终于有了一点年轻人的朝气呢。”为老不尊的正则帝立刻兴致勃勃的和对方讨论起了育儿经,顺便也很不要脸的开始不断的夸自己喜欢的儿砸,我家戚述喜欢的人特别好,这证明我家戚述眼光好,我家戚述怎么看怎么好,因为他就是这么好!
“……”老臣特别想拒绝和这样的皇上作交流。
休沐日之后的第二天早上,皇太孙果然给顾远归带了皇五子府上独家的私房点心。这小胖子还很会做人,给班上所有的皇叔、兄弟都带了,也包括负责他们早自习的侍读和侍讲。分量不多,但每个人都有,不至于让得的多些的顾远归被别人怨怼。
这点心其实顾远归在皇五子府上早就吃过,确实不错,精致又爽口,给饥肠辘辘的早上增添了一抹心旷神怡,放假之后的第一天,大家的心情都因此而显得十分的不错。
开始自习后,皇长孙便假公济私让顾远归辅导他明算时,跟搞情报工作似的,悄悄给顾远归塞了一个纸条。
“这是什么?”顾远归边说边准备拆开。
结果身手灵活矫健的皇胖孙就用小肉手死死的捂住了顾远归的嘴:“嘘,一会儿等没人了,你自己悄悄看,这是个天大的秘密!”
顾远归有些哭笑不得,一个十岁的孩子,哪里来的什么天大的秘密?不过他也是很乐于陪着皇长孙玩一把间谍游戏的。他一脸认真的把纸条小心翼翼的塞到自己的夹袖里,再三对其保证他不会给别人看,一定自己悄悄看。
皇长孙这才满意,最后还不忘抓着顾远归宽大的官服袖子说:“我等你回信啊。”
“……”所以说,皇长孙这是到了开始学会传小纸条的年纪了?作为皇长孙新晋的纸友,顾远归无奈的笑了笑,然后点点头,郑重其事的表示一定会给期待万分的皇长孙回纸条的。
皇长孙这才安心,重新投入到了补作业的汪洋大海。放假实在是个让人痛不欲生的事情,年幼的皇长孙如是想,因为一放假,师傅就爱布置好多好多功课,可他放假的时候还要玩呢,哪有时间写作业?放假回来的早自习又肯定补不完这么多作业,简直要命。
“咱们也许可以试着在放假的时候稍微写点。”顾远归无奈提醒。
“哪有时间写功课?我都说了啊,我还要玩呢,就这玩的时间都显得有点不够,要是一天十二个时辰能掰成两半用就好了。”皇长孙简直诚实的可怕。
“……”
由于被皇长孙霸气的诚实所震慑,顾远归有点懵,一直到戚述下朝过来,才想起他还有皇长孙同学的小纸条没看。
“写的什么?”戚述自然不会连吃小孩子的醋,就是有点好奇,“他一个连字都不认并不全的小家伙能写些什么,不会是在皇五子府的品菜心得吧?”
“……”顾远归一开始也是这么猜的。
结果现实却远比顾远归猜的要狗血复杂的多。
许久不曾出来怒刷存在的白连同学,在经过锲而不舍的努力后,终于通过到皇五子府做客的皇长孙,联系上了他师兄顾远归。首先就是用那笔很难被模仿的字证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后白连就开始解释前面的事情,说自己之前请皇五子联系过顾远归,但顾远归不信,字里行间颇有埋怨的意思,最后他才点题,皇五子就软禁了他,求顾远归救他。
“怎么办?”再装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可就过了,更何况白连还一无所知的把皇长孙牵扯进了这件事里。
“写信给你师父吧,先证明一下白连确实不在了。”
“也只能这样了。”果然想躲还没躲过,大概又要因为白连和皇五子对上了,顾远归真的是觉得好蛋疼。
晚上晚自习的时候,顾远归还要应付好奇心十分重,又以为自己是在做善事的皇长孙。
“他是师弟吗?”
“微臣也不能确定,不过微臣已经修书于师父,去证实此事了。”顾远归最先要做的就是安抚住小皇孙,免得他未来再做什么危险的事情,“皇五子府不是您能够到处来去传递消息的地方,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要不是他说他是你师弟,和你关系可好了,我才不会搭理他呢。”
皇胖孙好歹也是皇孙,很明白不能随便参合事的道理了,他那些皇叔皇伯,一个个表面上道貌岸然,实则内心里有多乱七八糟,在皇长孙很小的时候他娘就一直在对他耳提面命,在这宫里知道了不该知道的,那会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皇长孙的这个位置本就招人眼,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恨不能害死他。
只因为那一句,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正则帝也确实是十分疼爱这个长孙,第一次嘛,总是格外新鲜的。别的皇孙就都没有皇长孙这份殊荣了,所以他的形事也就更要小心。
“皇孙殿下的好意,微臣心领了,但是以后绝对、绝对不能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知道吗?”
“嗯嗯,我知道哒~”
但即便如此了,没过多久,在顾远归的师父谷鬼子的回信还没到京的时候,皇长孙突然重病的消息还是突然而至。
第76章 世界h(八)
皇长子的“病”表面上看其实不严重,就像是一般的着凉伤害,皇三子也就没惊动正则帝,只是私下请了太医院交好的太医来看。
结果,久治不愈,三皇妃就急了,怀疑这不是病,是中毒了。
太医请了一个又一个,最后甚至惊动了给专门给皇上看病的几个御医。结果大家还是一致认为,皇长孙这就是伤寒,没什么大毛病,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药始终不见效。
三皇妃不信,也拒绝接受这个结果。什么伤寒能寒这么久?她儿子的小脸一天比一天瘦,无论进补什么还是会不断的瘦下去,她看着都心疼死了,所以一定是有人要害她的儿子!双方各持己见,谁也不肯让步,不通药理的三王妃被逼无奈,索性就轰轰烈烈的和太医院撕了一场。
顾远归和众人这时才知道,在家休息了有一段时间的皇太孙原来不是偷懒不来上课,而是真的病了。
最终,如三皇妃所愿,她和太医院的事闹到了御前,吵的正则帝脑仁疼。
太医院有理有据,引经据典,专业名词一套一套的唬人。最后的总结是三皇妃言过其实,刻意夸张,她在儿子身上大惊小怪的毛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大家都知道,并且暗示该看看病的其实是三皇妃。
三皇妃……
“我是不懂这些什么恶风、脉象的,我只知道我是孩子的娘,他是我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肉,还有谁会比我了解他?那孩子不太难受的时候也许会喊的天下皆知,真难受了他反而会不告诉别人,他怕我担心,他现在就是这样!他内里远比外表看上去难受,我就是知道!”
三皇妃这么说有点无理取闹的意思,但她是发自肺腑的真情实感,还是引得正则帝红了眼眶。他和他娘当年感情就特别好,可惜他娘身子弱,当上太后没多久就去世了。
“大家都知道我溺爱孩子,所以我儿子一直很健康,冲他那个体格就能看出来,他只可能营养过剩,按理来说是没可能突然生这么长时间的病却不见好的,对吧?”
还真是没办法辩驳呢。
“平时哪怕他稍稍打个喷嚏,我都能干出给儿子到学院请假的事,这样严防死守的情况下,他要是真没事,我又怎么可能会不清楚?他就是突然病的,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要是有,我早请太医提早治疗了,又怎么拖到如今?”
正则帝在没老之前,脑子还没有坏掉,所以他信了三皇妃的话。他太了解太医院这点人的小心思了,一直力求平安稳妥,哪怕孩子真的中了毒,未免惹祸上身,也肯定不会说。
当一个国家的皇帝想要重点下手彻查某一件事时,那还是很容易真相大白的。
正则帝得到了一开始给皇长孙看病的那个太医的初稿,他确实是怀疑过皇长孙是中毒,而不是病,却在后面突然改了口。那种并应该消失的药方草稿,重新出现到了正则帝手上,稍微一咋呼,太医就招了。
孩子确实是中毒了,只是这种毒比较阴狠,也很难配制,中毒者的症状便是得了小病,不一定是哪种小病,反正看上去就和正常人差不多,只是身体会越来越虚弱,最后一命呜呼。
太医不说,是因为太医令不让说。
太医令不让说,则是因为他怕皇上查出来,这毒正是出自他家先祖之手,他怕被人怀疑是他下的毒,他本人也没本事解这个毒。
“此毒无解。”
“皇长孙要是好不了,朕要你们整个太医院及全家朕的孙子陪葬!”
太医们最怕的那句话还是出现了,这也是给皇长孙诊过病的太医一口咬定这就是小病的原因,有真的没看出这是中毒的,也有少数几个看出来知道无人能解的,孩子已经注定会死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就选择了装死。
太医院能到的极限就是一直给皇长孙续着命,不至于当即便死,却也只能痛苦的活着,并且说不定哪天一个不小心,孩子就……
“谁会丧病到对一个孩子下这么狠的手?”
而且,据太医令交代,以这种罕见之毒的特性,不是亲近之人根本没办法给孩子下毒,因为制毒需要孩子的血。并且,那人肯定是狠毒了孩子or孩子父母,和他们有天大的利益冲突才会如此丧心病狂的折磨一个孩子。
于是,下毒之人的怀疑名单,就被圈定在了一个很小的范围内,顾远归更是只怀疑三个人:一,资深蛇精病皇五子。他能为了白连弄死助他登基最大的功臣顾行,自然也能因为皇长孙只是帮白连传个消息就弄死他的亲侄子;二,皇三子侧妃。后院争宠那点事儿,大家都懂的。最要命的是这个蠢到一定极限的侧妃,还不怕死的诅咒皇长孙早死早超生。气的三皇妃当场就命人拿下了侧妃,并放出了话去,她儿子一天不好,侧妃就一天别想出门,她儿子要死了,她就让侧妃给她儿子殉葬!
三,皇长子。正则帝没有立太子的习惯,也没有立皇后的习惯。自他用情最深的皇后被害死之后,他就再没有立过皇后,可以说,他的儿子们都是小老婆生的,没有谁就比谁高贵一说,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皇长子自然而然的就认为自己是下一任的皇位合法继承人了,但皇长子有个致命的缺点——他没儿子。不要说他那个凶悍的老婆给他生个嫡子了,连在外面的私生子也无半个。他对皇三子家的皇长孙一种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羡慕嫉妒恨的讨厌,迷信的觉得是皇长孙占了他本该有的儿子的位置,所以他才会至今没有孩子。
“你觉得皇长子和侧妃,谁的可能性大一点?”奉命彻查此事的刑部官员李怀特,在来调查顾远归这个和皇长孙走得比较近的侍读时,也没和他客气,张口便直接如是问。
在没有心理学的古代,李怀特同学成了一个专门破案的刑部青天,最擅长的就是从犯罪嫌疑人的动机和心理找出真凶。
而李怀特和顾远归如此直接,则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他俩是师兄弟,同拜于谷鬼子门下,在谷中相交数年,是上辈子的顾行为数不多的至交好友之一,也是在上辈子顾行死后,为他埋骨,为他不断奔波伸冤的人。
“皇五子。”顾远归也没和李怀特客气,给出了一个并不在大家想象里的答案。
“为何?”李怀特一愣,他也是根本就没考虑过皇五子。
虽然大家都不说话,但其实谁的心里都很清楚,皇长子的嫌疑是最大的。因为就在不久前,皇五子在府里设宴招待了皇次子、皇三子、皇四子、皇五子、皇六子五家人时,年长出府的皇子里,独独没请皇长子。
宴会上,皇三子还特别毒舌的表示,我们这是带着儿子的聚会,老大连个孩子都没有,怎么交流?
这话传出去之后,简直是不能更戳皇长子的肺管子,皇长子也是气的直言会给老三一个教训。
再加上皇长子看皇长孙不爽由来已久,他绝对是最有作案动机的人。
“就是太合情合理了,才反而显得不像是皇长子干的。这群皇子里,又有哪个是傻子?谁会在杀人之前,让别人看出他想杀人?很显然的,这幕后真正下毒的人,是想要拉皇长子当替罪羊。”顾远归道。
李怀特也觉得顾远归这话有道理。可是:“哪怕不是皇长子,也不太可能是皇五子吧?。”
那位连说错话的侧妃都比皇五子的可能性大,皇五子和皇三子是一起长大的兄弟,皇三子生母早逝,是被皇五子的母妃养大的,两人情同手足,关系一直好的恨不能穿一条裤子。上辈子,皇三子更是直接宣布退出皇位竞争,一力辅佐他的弟弟皇五子。这辈子三皇妃能放任自己儿子和顾远归交好,也有皇五子的关系在。
如今虽然皇三子还没有直接放话要退出竞争,但已经早早就有这个意思了,皇五子又怎么可能干出毒杀皇三子大儿子的事情?
“除非他脑子有坑。”李怀特拍板定性。
“你又怎么知道皇五子脑子没坑呢?”顾远归反问。
“……给一个人下毒总要有理由吧?”皇五子也不像是个无理由朝人下手的死变态啊。
“理由当然有。这事你算是问对人了,除了我,应该没人知道皇五子为什么会突然翻脸。因为就在皇五子设宴的第二天,皇长孙私下给了我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了什么?”李怀特一愣,总不能皇长孙发现了皇五子的什么龌龊事,所以被灭口了吧?
“然也。”顾远归把白连前前后后的事情讲给了李怀特听,还把他当初刚刚得了状元,皇五子当初私下设宴款待他时的奇怪表现也一并说给了李怀特知道。
“小师弟确定失踪了吗?”
顾远归摇摇头:“我已经去信问师父了,可是直到现在都没有得到师父的消息。这样反而坐实了我的想法,我觉得我和师父的通信被人暗中拦截了。对方很显然是不想我从师父那里知道小师弟的消息。”
“可五皇子为何要软禁小师弟呢?小师弟父母双亡,不可能有什么值得囚禁的地方啊。”
“他长的很好看。”
“噗,”李怀特一口茶都喷到了出来,在地板上形成了一副写意水墨,“别闹好吗,不是你断袖了,就全天下人都要断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