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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8)

    我深有同感,愤愤道:对,他差点儿杀死我。
    是吗?花音挑眉道:可我觉得是他想救你。
    我心头一动,脸上竟有些发烫。我好好的,救什么救!
    女官唇角略挑,轻道:也许~他不想你做面首
    蓬莱殿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那男人的确这么说过。
    我脸更烫了,心里小鹿乱撞,心虚道:不懂你说什么!
    花音不再笑,反是颇为严肃地说道:小哥哥,听我的话,别再做害人害己的事情。下一回,可能便没有这般幸运了。
    我能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我想要的东西。暮晓川,那个仿佛看淡世事苍桑冷漠无情的男人,好像,对我留心了
    可是,一旦留心,他便会犯错,干出刺杀女皇这样的蠢事。
    我犹豫了,对晓川的感情不再如初的果断。我想,晓川应该很早就有了相同的困惑,他对我冷淡,躲着我,并非他讨厌我,而是不想被羁绊,不想他做的事连累到我。
    我突然感到烦燥不安,不愿再接着往下谈。于是我转而问花音,我知道这么多事,她会不会杀我灭口?
    我当然是确定她不会这么做才问的。为什么?连花音是个心思缜密的女人,她绝不会轻易承认那些掉脑袋的事情与她有关。她耐着性子向我坦白,原因只能有一个――她想拉拢我。
    也许这在她的计划之内,也许只是一个临时起意的决定。总之,她的确那样做了。
    她恳切地握住我的手,小哥哥,这回虽然是个意外,但也促成了一件好事。她停了停又说:你冒死救了那个人,必受重用!以你的才能,很快便能与张易之、张昌宗平分秋色,甚至凌驾其上!
    你要我做什么?我有些没好气的打断她。
    压制武氏一族!
    我大笑,笑得伤口疼。我区区一名面首,何德何能去压制那些手握大权的皇族?
    花音凑上脸来,认真道:你是那个人的面首,放在过去,你就是后宫的皇后,谁敢与皇后较劲!巴结你还来不及呢!
    我收起笑容,想要拒绝。我想说,我宁海瑈不想被卷进这场风波,我只想小心的活着。
    可是,我将那话咽了回去,我做事一向会为自己留条后路,若我直接回绝,我敢肯定,即便花音不杀我,那班废周立唐的老东西也会置我于死地,他们是一伙的!
    于是我敷衍道:容我想想,这不是说办便能办到的事情。
    花音见我松口,喜道:嗯,这事儿的确急不得,待你伤好了,咱们再从长计议。
    我点头答应,那女官便要请辞。
    待她走到门口,我突然想起之前种种,问:将我引荐给公主,是否便是为了今日?
    花音回头怔怔地看我,末了,盈盈一笑,却是摇一摇头,转身离去。
    第29章 事发
    我一个人静悄悄地看窗外河水流淌,回想着关于晓川的所有事情。我一直以为,他对李显恨之入骨。
    哈哈哈!你也是这样想的?!你也被他骗了!不,应该是被我的故事蒙蔽了。可是不能怪我,我的每一回推断都是真实的,只是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先入为主,被带入岐路罢了。
    在我之前讲述的故事里,他的姑姑的确是被中宗赐死,他失去了族人,自己也差点儿被大火活活烧死。他在半月楼上说,他要报仇。他利用花音,利用太平,利用我,也许还利用了许多我不知名的人,从一个声名狼藉的盗匪笑笑生,摇身一变,成为负责皇帝安危的金吾卫将军。
    我们都以为,他要报仇,接近皇族,一旦李显出现,他便会出手。
    可不曾想,那男人的复仇计划,并非杀人偿命,而是推翻武曌,拥护中宗复辟!
    暮晓川真正仇恨的,竟是武曌。
    连花音,那女官好像清楚晓川所有的事情,可每次说起来,似乎又点到为止。所以,我也只能加上自己的推测,让整件事情连贯起来。
    连司言因了与王颢的关系,加之对晓川的爱慕,利用她在宫里的人络将晓川引荐入羽林军。至于那男人不久后官至五品左郎将,花音说她从未插手过问。不过是真是假我也不关心了。
    然后就有了万象神宫的经历。对,他去到洛阳,就是想趁机接近武曌。天下人都知道,万象神宫是武曌神权的象征,暮晓川保护神宫有功,必然引起太平的注意,加之那小子天生一副要人命的模样,在一众武官中脱颖而出实在容易得紧,除夕夜更是成为公主府宴上的座上宾,各种仰慕欣赏可窥见一斑。
    这当儿,晓川已算是一只脚迈进了蓬莱殿。而另一只,则须我帮他抬一抬-向太平举荐他为祭祀大典随行护军的副统领。他利用我的身体,从太平那儿换取利益,这是我对那男人唯一介怀的事情。
    都过去了,也许重来一回,我还是会帮他好吧,不说这些了。
    现在想来,晓川的每一步应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而且,有充足的准备。
    我一直怀疑,武曌遇刺也是他一手策划,目的,就是得到武曌的信任。我并非凭空臆想,那男人做过盗贼,认识些许江湖流匪并不稀奇,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相信晓川出得起这个价钱。可惜,刺杀武曌的两名刺客全都死了,行刺之谜终成大理寺破不了的悬案。
    且先不论真假吧,反正最终,暮晓川的确用自己的身体替武曌挡了致命一击。
    暗箭刺中了晓川的咽喉,从喉结的下面,贯穿了整个脖子。他平日穿衣从不露出脖子,是以我许久都没有发现疤痕。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无救时,呵!那小子他娘的竟然活了!
    就在我躲在淮汀阁心灰意冷的时候,晓川已经渐渐能够开口讲话了。四个月后,他披上明光铠,守在了蓬莱殿。
    他开始等,等待一个最恰当的时机,出手。
    可是,因为武曌残酷打压拥立中宗的凤阁舍人崔玄暐等一众老臣,事情发生了奇变,复辟势力危在旦夕。
    于是,暮晓川以职权之便,刺杀武曌。
    呵可连花音说,他是为我舍身犯险虽然我希望如此,可我知道,我不配。
    又过几天,宫里传来消息,朝中重臣张柬之、崔玄暐等人被大理寺彻查,虽然没有结果,却是实实在在地张显了女皇极权,给那班忠于李唐的老臣一计吓马威。
    正当我替晓川感到侥幸时,不想,却是等来了一个极坏的消息。
    蓬莱殿的后花园发现了一具白骨。白骨套着太监的衣服,衣服的袖口绣着太监的名字。
    被晓川杀死的其中一个太监的尸骸,他娘的竟然在这当口儿从水底浮上来了!
    武曌命人验了尸骸,发现尸骸颈骨寸断,显是被一个会功夫的人强扭所致。大理寺接了这案子,立即将此案与前次女皇被刺一案联系起来,将嫌犯锁定在唯一可以出入蓬莱殿的金吾卫。
    一夜之间,左右金吾卫人人都成了嫌犯,将军、大将军被扣留在大理寺,挨个提审。
    我夜不能寐,心急如焚,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我决定回宫。
    尽管我这身子骨还经不起折腾,不过总好过在宫外干着急强,指不定回去还能帮忙。
    于是我叫人替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天一亮便走。
    那天鸡刚叫过一遍我便醒了。我推开窗户,太阳刚冒了个头,还早得很,这会儿宫门还没开呢!
    于是我只好等待。我倚在窗棂边,看着河水渐渐被金灿灿的阳光铺满。
    近前,淮汀阁的影子斜斜地拉在河面上,我看不见自己,却是在屋顶上看到了半个人身的影子。
    我猛地抬头,只见东北角的飞檐上,正端端地坐着个人!
    那人足蹬官靴,身着紫色官服,面容恬然,一头黑发松松地系在头顶,散在两颊的几缕青丝迎着暖风轻轻飘荡干净得像一幅画。
    这画儿一直映在我脑子里,每每想起,仿佛,他就在身畔
    现在这感觉尤为强烈,好像,他正在某个地方看着我呢
    飞檐上的男人垂目看我,庸懒的,淡漠着,看不出喜忧。
    而我,自然是惊喜非常。如果我懂些武艺,一定会立马跳到他身前,好好的抱一抱他。
    可我只是一个软弱的书生,并且,晓川好像并不希望我这么做。
    我看见他朝前躬了躬身,似乎是要走的样子,便飞奔着上了二楼。正巧楼道口立着两名士兵,他们见我神色慌张,便来询问。我心想晓川既然不正大光明的来,必然是想避人耳目,于是我一边骗他们说身体不适,上来透透气,一边打发他们下楼去帮我收拾回宫的东西。
    没了闲人,我快步走向临河一端,未及走近,晓川便无声无息地从外面飘了进来,就像他初来淮汀阁时一般。
    见人还在,我松一口气,拉着他走到一道屏风后面说话。
    面面相对,我才看清那男人上唇生着没有刮去的浅短胡茬,眼睛下面青青的,没有神彩,显得十分疲累。
    我与他对视良久,谁也没有先说一句话。那种感觉恍如隔世
    你好吗?我们几乎同时说。
    记忆中这样的默契不多,话音辅落,我们皆有些感慨。
    晓川点了点头,等着我的回答。
    死不了。我半开着玩笑答道。
    晓川对我的玩笑不感兴趣,他扳过我的肩,让我侧身对着他,然后将我的衣服扯下一半,正好可以看到敷在后背的纱棉。
    我感到他似乎是迟疑了一下,然后轻轻的掀起纱棉一角,看了看里面的伤口。
    其实,伤口也就半寸来深,半个手掌来长,并不到要人性命的地步。也许当日事发突然,晓川并不确定刀刃刺入几分,伤我多重,是以连日来忧心忡忡,食无味寝不眠。
    呵,我一厢情愿地想象他的好,直到再次与他相对才收起了心思。
    你们金吾卫不是正被大理寺彻查吗?你怎么出来的?我问道。
    晓川奇怪的看我,我为何不能出来?
    那班酷吏没有难为你?
    那男人傲道:例行公事罢了,大理寺虽然神通广大,却也不敢为难金吾卫的人。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我急道。
    晓川说:禁足金吾卫,随时听候传唤。
    嗬!难怪这小子不走正门要翻房梁呢!他这可是偷跑出来的。
    这么一想,我不免有些感动,轻道:既然你安然无恙,好好呆着便是了,反正今儿个我也回宫了,咱们迟早是会见面的。
    晓川抿唇点一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白色布包,这是刀伤药,我治伤,总用它
    我心头欢喜,想是那小子伤了我心里过意不去,于是专程送药来的。
    你的药能比太医院的更好?我故意刻薄。
    晓川似乎颇为尴尬,脸上一红,就要把药包揣回去。
    我一把夺过,嘻道:要不~试试吧!太医院的药好像也不太好使。
    那男人意味深长地看我,淡淡道:用法我都写在纸上了,你照做便是我走了
    我拉住他,在他身后说道: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晓川回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不过,他仍然十分沉着。
    我又说:连司言没有告诉你吗?
    晓川微微皱眉,幽幽道:花音~她来找过你?
    花音!娘的,什么时候这对狗男女这么熟络了!
    我有些不快,觉得后背的伤口痛起来,又听他追问:她都说了什么?
    你进宫的目的。
    晓川看着我,神情严肃。
    我说:即使她不说,我大概也能够猜到一二你以为,我为何会替陛下挡下那刀?
    晓川惊道:那晚你便知道
    嘘!
    我按住他的肩,他的肩很硬,我不得不费些力气让那力道足够阻止他说下去。
    那男人果然住嘴,警觉地向屏风外看了看。
    我放开他,笑道:宁海瑈为了荣华富贵,连命都不要了你~一定是这么想的吧!可是,我不再笑,沉声道:我偏偏不是为了自己。
    晓川别过头去,这是他头一回不敢与我对视。阳光将他脸上的轮廓映出一圈金色光晕,衬着那淡漠的目光,仿佛站在我面前的不是一个真正的人,而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
    那一刻,我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也许,他怪我,也许,他动了心。良久,他缓缓对我说:君子以大局为重,你可知,你这翻举动,改变的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命运。
    呵!是啊,这小子关键的时候想到的总是别人,甚至国家,不然当年他也不会跑出来承认自己是朝庭钦犯,我想,之后他助我逃跑,也是那颗君子之心在作祟吧。一个人活得太正直,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呢?
    正与邪,这便是我与暮晓川最大的差别吧。
    所以,我这样的人根本没兴趣和他讨论什么命运,国运,我颇为怨愤地回击道:你真不怕死?
    晓川挺了挺胸膛,笃定道:不怕。
    可我不想看着你死!我低喝。
    晓川凌厉的眼神温软下去,他对我说:离开蓬莱殿,可以吗?
    不行。我冷道。
    晓川颇为失望的看我,那神态使得他整个人更加憔悴。我不忍心,解释道:花音要我帮忙。
    我就见那男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牙根咬了又咬,一丝忧愁的情绪在那双黑亮的眸子里溅起愤懑。
    你答应她了?他问。
    没有。
    晓川长长了呼了口气,想了想才说:你本是局外人,不应该被牵扯进来。
    可若是不答应,我知道这么多事情,那些人一定不会放过我吧。我坦诚道。
    晓川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拍一拍我的肩,说:我会保护你。
    我按住他手,动容道:怎么保护,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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