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2)
虽然官家未曾问罪于楚王,但楚王后来得了疯病,放火烧宫,因此被贬为庶人,送到楚州安置。再后来楚王逝于楚州,和楚王感情深厚的燕王怀疑他是被官家害死的,心怀怨愤,还在私下出言诋毁谩骂官家。这也就算了,他还打算制造一些不祥的事端来暗示官家得位不正,但最终因身边的幕官的劝告而醒悟,停止这种行为。
本来这种事怎么都跟岳揺纺扯不上关系,奈何当年燕王制造不祥的事端的手段之一是利用一些刺绣帛书来昭示天下,而那些刺绣帛书正是出自岳揺纺之手。
她当年初进文绣院,处处被别的绣娘压一头,就亟需一些助力来提高自己的地位。急功近利的她被燕王的堂吏找到,那堂吏只说是要献给官家的祥瑞,她便信以为真,想着要一举成名,就绣制了那蕴藏着不祥之意的刺绣。其实她未必不知道那图案的寓意,只是燕王给的好处太多,她被利欲熏心,想着她只是照着画上绣的,事发了也能推脱她压根就不知道上面的意思。
后来那图没有献上去,她松了口气,不过也因此得到了燕王的信赖,之后她能与诸多勋贵家的女眷、内外命妇打交道,也是燕王举荐的缘故。
如今这事被揭发,她自然也躲不了被审查的结局。
因岳揺纺跟曲清江有亲戚关系,太子也知晓,就让人仔细审问岳揺纺,以确保不会牵连到赵长夏。这么一审,除了跟燕王有关的那事之外,还被查出了她做过的一些腌臜事。
比如她在文绣院,虽不是掌固,地位却仅次于洛春鸠,负责绣娘们的考勤,以及文绣院的一些财务等事宜,又因岳炎方是文绣院丞,主管文绣院大小事务,她也借了势,常常得以进入文绣院的库房。
因此她除了排斥异己,令一些跟她有不同意见的绣娘被斥出文绣院之外,还贪污受贿,常常借刺绣有瑕疵为由,盗取皇绣作品倒卖,以达到谋私的目的。
很多事都有人证和物证,她压根就无从抵赖,所以仅一天就落实了她的部分罪责。
曲清江倒吸一口冷气:这事只怕会牵连到舅舅。
且不管舅舅是否知情,就算他不知情,可岳揺纺借助他的权势在文绣院耀武扬威,他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他对岳揺纺的行为并未予以纠正,所以他也有失察与纵容的过失。
官府之所以没去岳家抓人,那也是知道他跟燕王的事没关系,哪怕在岳揺纺的事上失职,也不是被抓的理由,最多是明日被御史弹劾,然后怎样处罚,还是得看最后这件事如何定性。
曲清江叹气:这件事,只怕祖师婆婆也牵涉其中。
赵长夏并不意外:她未曾出面,但我想,能知道岳揺纺在文绣院这么多不法之举,又同时纠集这么多绣娘来指证岳揺纺,除了她之外,只怕也无人能办到了。
她又道,藏得最深的还是你这祖师婆婆呀!平日装聋作哑,实则心明如镜,也知道之前没机会将岳揺纺的不法之举揭发出来,所以一直隐忍不发。
洛春鸠在文绣院当了十几年的掌固,又素来有威望,那些受岳揺纺排挤和欺负的绣娘必定会跟她投诉过岳揺纺,所以她才是手握岳揺纺最多黑料的人。而岳揺纺偏偏要作死,在洛春鸠绣给贵妃的刺绣上动手脚,令洛春鸠被逐出文绣院,所以招来了洛春鸠的报复。
虽说燕王这事不是洛春鸠主导的,但她能等来这个机会,可见其人脉也是挺广的,听到一些风吹草动就立马行动起来了。
这些不过是我们的猜测。曲清江没否认赵长夏的猜测,她感慨,果然,汴京就是一个是非和纷乱之地。
她有点想念故土了,也不知道阿雨和小娘她们怎么样了。在汴京的日子虽风光无限,但却不比在乡间轻松自在。
赵长夏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笑,道:等我功成身退之时,我们便回去。
她从不是一个贪慕权势的人,等到任务完成,她也无愧于系统的栽培与指导之后,她就能随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晌午的时候去补牙,下午码着字,然后麻醉药退了,牙齿开始疼,但是又极度困乏,就那种想睡觉又被牙痛折磨的情况下,睡到了六点才起来!!!
吃完晚饭后,就赶紧码字了,更新虽迟但到!
鉴于《庶女拿了嫡子剧本后》的上一版文案有人说复杂,所以弄了另一个文案:
沈霁当了十六年嫡女,生辰那天突然得知自己的生母其实是一个小妾,她是被嫡母抱养的。
她还未从嫡女变庶女的身份落差中缓过来,又被告知她对外的身份是沈家嫡子。
沈霁:???
她也没长那玩意儿啊,怎么就成嫡子了?
原来她爹求子心切,她出生时,嫡母和生母便谎报她是男孩,还说给她算过命,需以嫡女的身份抚养,否则活不过十六岁。
/沈霁:,你们搁这儿女扮男扮女呢?
沈霁已经活过十六岁,她爹不日便会将她接回身边,给她沈家嫡子应有的待遇。
沈霁美滋滋:这不是挺好的吗?
嫡母:这个待遇包括为你求娶公主,然后你的身份暴露,全家被处死。
沈霁:
为了保命,沈霁连夜翻墙,敲开死对头李云杳的房门。
沈霁:救命,我不想尚公主,求你嫁给我!
李云杳:好。
李云杳搬出一堆书:条件是你要进士及第。
沈霁:???
婚后,亲友看着沈霁的黑眼圈,纷纷劝她要节制。
沈霁:我也想节制(不看那么多书),奈何我娘子规定我不(看书)到三更不许睡。
众人惊叹,从此,二人送外号三更夫妇。
第116章 人散
燕王的案子闹得颇大,尤其是在官家病重的时期尤为敏感。
如同廖敏所猜测的那般,林家父女求到了曲清江面前,请她帮忙解救岳揺纺。曲清江没答应,但是托赵长夏打点,得以进入大理寺狱见了岳揺纺一面。
幸而太子下令严禁屈打成招,所以岳揺纺没吃什么苦头,只是被关在牢中数日,她有些狼狈。
看见曲清江的那一刻,她也不管什么面子了,欣喜又谄媚地道:乐娘,你来了?!
曲清江问她:舅舅没来看过堂姨吗?
岳揺纺愣了下,道:不曾。
曲清江想到岳炎方现在也是一身骚,确实没空管岳揺纺,自然就没有跟岳揺纺谈过那场火灾的事情。
曲清江道:我过来,只是想知道一个真相,当年那场令我娘失去一根手指的火灾,到底是人为的还是意外?亦或是人为的意外?
岳揺纺的眼神闪烁,她不知道曲清江到底发现了什么,强装镇定地道:自然是意外。
曲清江道:你与岳炎杰的谈话被廖敏听了去,她将一切都告知了我。
岳揺纺瞪大了眼睛,这才有些慌了神,她道:那个死丫头说谎!那火不是我放的,她冤枉我!
曲清江道:你与她之间的恩怨我不管,过去的真相如何其实于我而言也不重要了,毕竟娘已经去世,她生前都不曾追究的事情,我在她去世时候才执着追寻也是无用之功。反正你已经身陷囹圄,就算那些秘密被你带到墓里去,你到了黄泉,遇到我娘,她也会自行处置,用不着我插手。
她这话半是真心话半是吓唬岳揺纺的,岳揺纺准备了一堆为自己辩解的腹稿都没有用武之地,她道:我是你堂姨,我是被冤枉的,你不能见死不救。
堂姨还知道自己是我的堂姨,为何要让落英偷我的针线呢?堂姨觉得我为何要放她离开?那是因为她将堂姨所做的一切都告诉了我。我没有向堂姨发难,不代表我原谅了堂姨的所作所为,更不愿意让我家官人为了救你而将让自己也陷于困境。
岳揺纺哑然,向来习惯先声夺人,以气势打击和压垮小辈,好让自己占据主导地位。现在身陷囹圄,又有求于曲清江,从而使自己矮了对方一头,先前的手段放在这儿便没有用了,以至于曲清江摆出这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后,她再难维持镇静。
岳揺纺神情哀戚:是我错了,我不该觊觎你的针线,我可以将它们还给你,求你看在我是你堂姨的份上,救救我!
曲清江没说话,径直离开了。岳揺纺追悔莫及,只盼着岳炎方能来看她,然后帮忙说服曲清江。
然而如曲清江所猜想的那般,岳炎方确实受到了牵连,他被御史弹劾罢官在家,现在正忙得焦头烂额。
林家父女找了许多旧识才疏通关系得以进去探望岳揺纺,告知岳家也被牵连,现在自顾不暇中。如今这案子是太子主审,唯一能帮她的只有在太子跟前说得上话的赵长夏。
所以岳揺纺求来求去,最终还是得求到曲清江的头上来。
她像是想通了,然后老老实实将当年的火灾详情告知了曲清江:
岳揺纺也不是一开始就嫉妒比自己优秀的人,尤其是岳机杼出名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孩童,对岳机杼那叫一个孺慕。
在她的心目中,岳机杼就是她学习的榜样与偶像,自己也想像她一样绣出美轮美奂的刺绣。但苦于她是二房的子女,并没有获得岳家传承的资格,所以她常常偷看岳机杼刺绣,偶尔会溜进储藏刺绣的库房临摹别人的绣作。
岳揺纺十二岁那年发现岳机杼在潜心绣一幅画,因为篇幅太大,搬动麻烦,所以岳机杼一直是在库房里刺绣的。因房里禁止明火,所以岳机杼一般只在白天进入库房刺绣。
岳揺纺便看准了这个时机,在岳机杼离开后,悄悄潜进去学习。由于天色已经昏暗,她不得不点着灯进去。
过了很久都没有发生过什么意外,岳揺纺渐渐地就松懈了,然后在岳机杼的绣画快要完成之际,她因为听到外头的动静,吓得赶紧逃跑,结果不小心踢倒了在地上的灯盏,火苗烧到了一旁的绢布,使得火势迅速蔓延开来。
她因为害怕被责怪,所以压根就不敢声张,逃回了房中。她侥幸地想,当时外头有动静,想必很快就会有人发现走水了,从而赶来灭火,不会有事的。
等到第二天,大火扑灭了,里面的绣作也付之一炬,更重要的是岳机杼受伤了!
郎中一大早赶来为她治疗,却说那手指被压断了,而且没有及时得到救助,只怕是废了。若是不早些切掉它,伤势会蔓延至全身,届时就是要命的了。
岳家的希望都压在岳机杼的身上,而她害的岳机杼的手指被废,这要是被别人知道,她肯定得被生吞活剥了。
恐惧之下,她更加不可能说出实情。
因找不到线索,这件事最终被定性为岳机杼留下明火,然后也没有关窗,最后风把灯盏吹倒,才引发了火灾。
在这之后,岳机杼就被岳家放弃了,岳家人转而培养她。
岳揺纺在经过了忐忑不安、彷徨愧疚之后,慢慢地便随着岳机杼出嫁、她得到岳家的传承,被寄予了深厚的希望而逃避过去的一切,暗示自己,那场火跟她没关系,她也无需对岳机杼心存愧疚。
她压抑得很厉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得到了很多,因此更加害怕会失去这一切。在压抑中,内心逐渐扭曲,她怕别人超越她,于是开始嫉妒比自己有天赋的绣娘,而为了达到目的也会不择手段
岳家的保驾护航,以及来到汴京后左右逢源,她迷失得越发厉害。得知自己的弟子廖敏新创了一些针法,她生怕对方会超越自己,走得比自己更远,所以才动了将其占为己有的念头。
包括得知曲清江的天赋,以及她初次高兴地告知异色绣的事情,岳揺纺十分恐惧她会超越自己,因此才下意识打击她。实际上她也曾后悔,奈何她又拉不下脸去道歉,才使得她们的关系恶劣至此。
曲清江闻言,并未说什么,但却觉得岳揺纺的事是一种警示。
人的贪婪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而是在无数个侥幸里,渐渐迷失的。往后她跟赵长夏之行事也切不可抱着这种侥幸的心理才对。
在太子的审理下,这件案子很快就水落石出,燕王私底下咒骂官家的事情确实存在,他也怕官家对自己下手,所以打算利用不祥之兆等舆论手段来吓唬官家。但最终这事被他的幕官发现,并被制止,所以这事才没有传出去。
至于岳揺纺绣的刺绣,也被下令销毁,但负责这件事的赞读却偷偷将证据保留了下来。
r/后来燕王待这赞读不好,又贬黜了他,他心怀怨愤,决心报复。于是在丁相的指使下,出面揭发这件事。
这事还牵扯到宰相,太子无法决断,因而请示病中的官家。官家主要处置了这桩事的那些罪魁祸首,比如燕王贬为江陵郡公,削减食邑;丁相的手伸得太长,搬弄是非,又曾抢占别人的功劳,因此罢相,被贬出汴京,外任知州。
其余人等的处置,都由太子处决。
等太子处置岳揺纺时,他问赵长夏:卿觉得本宫应如何处置这绣娘?
依照法度惩处就行。
可我听闻她与令妻是亲戚。
若臣为其求情,难道不是希望殿下徇私枉法吗?臣蒙殿下看重,委以重任,若仗着殿下的这份赏识,以权谋私,岂不辜负了殿下的知遇之恩?
赵长夏在官场浸淫了许久,也学会不动声色地拍马屁了。
太子果然十分高兴,于是判岳揺纺徒三年,罚铜七十斤,然后逐出文绣院,永世不得再入文绣院。
至于岳炎方,只是罢官,并未有别的惩罚。
然而罢官对岳炎方而言便是最重的惩罚了,多年的苦心经营,都毁于这么多年来的私心,也可谓是自作自受了。
既然没了官职,岳炎方一家子在汴京也待不下去了,便决定回乡。
岳家临行前,曲清江与赵长夏也去为他们送行。
岳炎方并未责怪赵长夏没有为他求情,他似乎是想开了,也知道自己在文绣院丞这个位置上一待就是那么多年,并未一点前进的机会,就知道他的仕途也就这样了,无法再进一步,那仅仅是被罢官,似乎已经很是幸运了。
曲清江道:等我们回乡,再前去岳家探望舅舅。
岳炎方一怔,因为曲清江这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太大了,他一时无言,十分不解赵长夏的打算,又遗憾她的打算,还有些自嘲地想,他要是有赵长夏半分觉悟,不贪慕权势,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辞别了曲清江、赵长夏,岳家一大家子便踏上了回乡之路。
曲清江这才来到洛春鸠的家里,见她门前似乎有不少绣娘出入,曲清江便多等了会儿,直到洛春鸠出来将她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