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
他似乎在暗示什么,眼神中充满了情/欲。萧有辞冷漠地看着这个糟心玩意儿。
他一挥袖,张子涵就被震力震出去数尺,重重摔在旁边的山壁上,旁边包裹着暝客的黑气也回归了张子涵的身体,吸收了暝客的灵力后,他的修为从结丹一跃到了元婴。
丹田中,那闭眼的婴儿忽然睁开眼睛,一双妖异的红眸射出两道红光,穿透了萦绕在丹田内的黑雾。
萧有辞道:你走吧,我只当今天没看到过你。
张子涵被他震伤,唇角流出一抹鲜血,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深深看了萧有辞一眼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却不知道,自己离开后没多久,那个浑身仙气的强大仙人也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一抹嫣红从他的唇角渗出,趁着雪白的肤色,竟比刚才的张子涵还要妖异。
萧有辞从空中坠落,坐在地上,调息片刻,胸口汹涌的灵气才略微平复了一些。
真是倒霉,出来一趟,徒弟没找到,自己还又受伤了。
还放跑了一个魔物。
他索性躺在地上,洁白的衣袖在岩石上铺展开来,像是一朵开到荼靡的花。
萧有辞自暴自弃地看着天空。
烦了,毁灭吧。
天不遂人愿,尤其不遂萧有辞的愿,他刚躺下准备当咸鱼没多久,身下的大地就传来强雷的震动,四周的灵气乱作一团,远处,妖兽们的嘶吼声此起彼伏。
萧有辞:
这芥子幻境主阵被人触动,幻境要散了。
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已经躺平的萧有辞再次站了起来,从腰间抽出断肠烟树。
幻境消散便犹如一个世界崩塌,不正常的崩塌会给里面生灵的神智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萧有辞可不想变成个傻子,从这里赶往幻境入口已经来不及了,他决定用断肠烟树强行斩断幻境离开。
可以做到,但是对他如今的身体来说,是个很大的负担。
萧有辞把自己所有不多的真力都注入到自己的剑里,他凝视着头顶的苍穹,忽然一剑挥出,天际的云被剑气斩开,与此同时,地面一阵晃动,轰隆隆的爆炸声在远方响起,转眼就到了萧有辞身后。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从地面上击飞,他一声闷哼,唇角溢出一丝鲜血,整个人借着那股力道往上一飞
身体穿过了被断肠烟树劈出来的缝隙,神智却狂躁的灵气重伤,昏迷了过去。
萧有辞昏迷后,却没有卷入灵气的乱流,而是被人从灵气中救了出来。
那人一袭红衣,脸上蒙着一块黑布,遮挡去了眼睛,他小心地抱着萧有辞从幻境缝隙中飞走,而他身侧,一个虚影饶有趣味道:他昏迷了,你不趁着现在杀了他吗?
红衣人道:我出来,不是为了杀他。
啧啧虚影又问:你不是瞎子,为什么老是蒙着自己的眼睛?
因为我心中有魔。
6. 故梦 腰间的佩剑华露浓闪烁着光芒。
萧有辞又做了个梦。
自从陵川的封印破除,他就经常做梦。
不过这次,他没梦到腐烂了眼珠子都掉出来的师兄,而是梦到了很多年前,师兄刚从山下历练回来那时候。
江止宴年少成名,十二岁时下山历练,一走就是十年。
等他回来,萧有辞已经八岁了。
江止宴回来之前,萧有辞住在天璇峰顶上,很少下山,吃食什么的,都是师父江鹤来亲自带上上来,但江鹤来还是临仙门掌门,事务繁忙,陪他的时间很少,大部分时候,萧有辞都一个人呆在山顶。
天璇峰上很冷,一年里只有一个月是春暖花开的,其他时候,不是刮风,就是下雪。
一个孩子留在这么寂寥的地方,自然是会孤独的,那会儿萧有辞还满脑子吃喝玩乐,最大的梦想就是下山找其他峰的师兄弟玩耍。
他偷偷溜下去过几次,发现大家对他都不太热情,后来就渐渐失去了兴趣,躲在山上不爱出门了。
可江鹤来怕他长大后不知如何与人交往,硬是把他赶到山下的天璇峰长老堂,让他跟其他年纪相仿的弟子一起读书,他们修道之人,大字不识一个,说出去是要被人耻笑的。
可萧有辞天赋一般,一个字,夫子反复教三四遍也念不会,气得年过半百的凡人夫子总是拿戒尺打他的手掌心,被打的时候,其他弟子哄堂大笑,一天,萧有辞实在受不了这气,推开夫子跑了。
他心里委屈极了,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这些人,让他们讨厌他,疏离他,嘲笑他。
他没告诉过别人,从小,他就对旁人的恶念格外敏感,那些人笑他的时候,心中的嘲讽之声就透过他们的躯体传递过来。
这就是掌门的关门弟子,听说掌门为了他熬干了好几百年的修为,纯灵之体又如何,还不是傻子一个,竟然连个字儿都不认识。
听说他是天生恶人,坏得很,我看不是天生恶人,是天生蠢人吧。
如此愚笨,也不知道掌门怎么看上他,大师兄那般风光霁月,能拜入掌门门下不奇怪,这蠢材是怎么入得了掌门法眼的?
怕不是看他年幼失了双亲,可怜他罢了。
算了,反正只是一个一辈子休不成大道的傻子。
那些声音纠缠着他,念得他头疼,他都已经跑出学堂很远,却还能听到。
萧有辞双目赤红,心中一股恨意生出,他想让他们闭嘴,如果他们不闭嘴,就把他们全部都杀掉!
就在这时,他撞到了什么人身上,那人哎呦一声,却没往后退,反而震得萧有辞后退了几步。
眼看要摔在地上,那人伸手一捞,萧有辞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耳边的声音消失了,他眼角的赤红慢慢褪去,萧有辞愣愣抬头,然后就看到了这辈子见到过的最好看的一张脸。
那是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面容正处于少年和成年男人之间,五官俊逸,带着少年人的清朗,也带着成年男子的稳重,他像天上的皎皎明月,又像林间的三月春风,一双乌黑的眼眸中,似乎藏着天穹十万星河。
此刻,那酝酿着十万星河的眼眸静静注视着萧有辞,瞳孔中倒映着萧有辞惊慌的脸。
萧有辞愣了一下,一把推开了这个年轻人。
他慌张道:你是谁?
那年轻人笑了笑,腰间的佩剑华露浓闪烁着光芒:我叫江止宴。
江鹤来的首席大弟子,江止宴。
萧有辞更慌了,磕磕绊绊道:师、师兄
临仙门上下叫江止宴师兄的人很多,但江止宴一下就认出了萧有辞,他歪头打量了萧有辞一会儿,笑了:原来是有辞师弟,我刚从山下回来,走得急了,没撞坏吧?
萧有辞就站在他面前,听不见他心里一点儿杂念,他的人就像是这山林中的风一样,轻柔,通透。
可怎么会有人心底没有一丝污垢之处,萧有辞不信,退后了几步。
而这时,学堂里的夫子追了出来,他拿着戒尺要打萧有辞的手掌,看到江止宴后,却愣住了。
江止宴拱手向夫子行礼,夫子却根本不领情,他才来三年,根本不认识这个下山十年的首席大弟子。
夫子拿戒尺指着萧有辞和江止宴:你让开,他从学堂上逃出来,我要罚他。
萧有辞害怕夫子,已经绕到了江止宴身后,小小一只,趴在他的右腿上,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摆。
他刚才分明还怕得不行,听说自己是江止宴,连退数步。
江止宴唇角勾起一抹微笑,同那夫子说:我是临仙门大弟子江止宴,下山历练十年归来,山上变化很大,我想去跟我师父打个招呼,可否将我师弟借我一用,先给我带个路,等我与师父见面,再把他交给你受罚可好?
他笑得如沐春风,这样的身份,说这样的话。
夫子哪里还能拒绝,不等他回答,身后学堂里的弟子纷纷跑了出来,围在江止宴身边,将他挤了出去。
眼看江止宴被其他弟子簇拥,萧有辞抓着江止宴衣襟的手松开了,他知道大师兄在师门内很受欢迎,与他天差地别。
可还没等他离开,一只温暖的手就握住了他的手腕,然后他就被抱了起来。
江止宴取出自己的佩剑华露浓,冲他一笑:师弟,抓稳了。
他看着稳重温和,这一笑,又露出些许少年的顽皮,而下一刻,萧有辞就被抱着跳上了飞剑,飞剑凌风而飞,吹乱了他的头发。
这还是萧有辞第一次乘坐飞剑呢,虽然是被人抱在怀中,耳旁狂风猎猎,他还是害怕地颤抖了起来。
落地之后,也窝在江止宴怀中,不肯抬头。
这师弟年纪也太小了,还很瘦,小小一坨,软软的,没什么重量,不像个人,倒是像个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
江止宴低头看了一眼,还不等说话,就听到前方有人道:他才刚八岁,你带他御剑,也不给他下个避风符。
江止宴一愣,眼底露出些许惊喜:师父!
高台之上,江鹤来临风而立,衣袍在天璇峰顶略微喧嚣的风中吹得猎猎作响
然后,萧有辞就醒了。
梦里的最后一幕,定格在他窝在江止宴怀中看到的,江止宴惊喜的侧脸。
梦境中的江止宴还很年轻,也不像后来那么不轻易表露情绪当然,所谓不轻易表露情绪,也只是在外人面前,江止宴在师父和他面前,从来是那样坦诚。
君子坦荡荡,只有萧有辞这个小人,不敢让别人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萧有辞的状态有点糟糕。
他醒来,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浑身上下都疼,尤其是腰,感觉像是被人腰斩了。
他强撑着等了一会儿,感觉稍微好一些了,还是不能动,却能感觉到冷热,他的下半身好像泡在冷水里,脚掌冰得发疼,又有些发热。
他依稀记得自己被幻境崩塌的灵力卷了进去,这会儿应该已经从幻境中出来了,就是不知道他昏迷的时候,被甩到了什么地方。
没了修为,真是麻烦。
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他竟然昏迷两次了。
萧有辞讨厌这种控制不了自己身体的感觉,他手指逐渐握紧,握成了一个烦躁的拳头。
还不行,还没恢复。
萧有辞只能强忍着烦躁,等待着自己的身体恢复,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感觉脸上一痒,像是有什么人在用头发丝挠他的脸一痒,萧有辞猛然睁眼,呵斥一声:谁?
身体一下子就从那种被束缚的感觉中挣脱出来,萧有辞坐起身,大口大口喘着气。
好了。
旁边似乎有什么受了惊的小动物,一下跌坐在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萧有辞一低头,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娃娃,正趴在他的腿上,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
萧有辞:
他几乎是立刻就伸出手,扼住了这孩子的喉咙,把他从地上抬了起来。
他冷声问:你是谁?
那孩子被他扼得喘不动气,小手紧紧扒在他的手臂上,两条小短腿拼命挣扎着。
手里,一根干枯的毛毛草掉在了地上,那是他刚才用来挠萧有辞脸的东西。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小孩儿,只要稍微用力,他的呼吸就会断绝,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而掐住他的时候,萧有辞也注意到了一点儿别的东西,比如说这个小孩儿身上穿着的麻衫已经烂了,上面都是血,有些已经干枯发黑,但他本人却没有受伤,皮肤白净,还长得很好看,像个瓷娃娃。
再比如这小孩儿是纯灵之体。
就是他要找的那个,纯灵之体。
萧有辞皱起了眉头。
他甩手把这小孩儿扔了出去,小孩儿落入水中,呛得咳嗽,他却不害怕萧有辞,反而凑近了,冲他露出一个笑脸:哥哥抱
萧有辞眉头皱得更深,他一手抵住那小孩儿的额头,不让他往前,沉声道:回答我,你是谁?